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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目睽睽中,张廷玉、鄂尔泰和侍卫迈着沉重的步履拾级而上直到殿顶,在“正大光明”匾下用铁箍固定着一只紫檀木箱,侍卫首领取出钥匙打开了,取出沉甸甸亮闪闪围棋盒子般大的小金匾,郑重交与张廷玉。
张廷玉缓缓下来,站在丹墀上,眼风一扫,看了一眼鄂尔泰,把金匾又交回去。几乎同时,两个人从腰里各取出一把金钥匙——那金匾正面有两个匙孔,两把钥匙同时轻轻一旋,机簧“咔”地一声,金匮已是大开。里边黄绫封面金线镶边平放着那份诏书。张廷玉小心地双手取出捧在掌上,又让鄂尔泰看了,轻声道:“这是满汉合壁国书,请鄂公先宣国语,我宣汉语。”
言毕,他转脸对几个王爷道:“现在宣读先大行皇帝遗诏,诸臣工跪听!”
“万岁!”
满语在大清被定为国语,不懂满语的满人是不能进上书房的。然而时至今日,满清饮食言语早已汉化,通满语的寥若晨星。几个王爷听鄂尔善叽哩咕噜传旨,都是一脸茫然之色,惟弘历伏首连叩,用满语不知说了些什么。听来似是而非,似乎是谢恩。张廷玉见大家只是糊涂磕头,接过诏书便朗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皇四子弘历龙日天表资品贵重堪为人君。即由弘历嗣承帝位,以继大清丕绪。钦此!雍正元年八月中浣御书。
这一来大家才真的是都听清楚了,齐声俯身叩头称道:“臣等谨遵先帝遗命!”
“国不可一日无君。”张廷玉听诸王奉诏,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徐徐说道,“先帝御体尚未入梓奉安,即请宝亲王即位,主持一切大政。”说罢和鄂尔泰二人一齐上前,一边一个搀起哀号恸哭伏地不起的弘历。
少倾,乾清宫内便忙做一团。未过多久,阶下便哭声大作。一时间,嚎声震天。
——皇帝驾崩,叫做“天崩地坼”,做臣子的,要当做“如丧考妣”,讲究的是“辟踊嚎啕”。所谓“辟踊”,“拊心为辟,跳跃为踊”,就是说,捶胸顿足,全力号丧。在这段时间里,哪怕是身负要务,比如主持办理‘大丧’,拟定“大丧”使用的各种旨意、文告、大行皇帝的庙号、谥号之类,大部分的时间也得花在嚎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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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的情形在李卫脑海中翻滚,但是杏花春馆中那一幕却久久无法忘却。尽管赵昆这一番话云里雾里说的含混不清,但是落在他这个知情人耳中,却仿佛晴天霹雳一般。
昔日雍正见了银簪之后也曾经大惊失色。因此在驾崩前,曾经在宫内专门召见,屏退左右低声问他:“狗儿,你是朕藩邸里的老人儿了,你一向伶俐,口风也紧。朕有件事想问你,你要替朕好好想一想,也要替朕拿个主意。”
他把乔引娣的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完了又说:“朕奇的是,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又怎么会有这么两支一模一样的簪子?偏偏引娣的母亲也是姓‘黑’,而引娣的年龄又和这故事相合!朕实在是怕了,万一……”他打了个寒颤,“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李卫在听的时候,心里就转了几十个圈子了,雍正的话不好回答呀!他不敢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可又不得不想这个难题。过了好大一会儿他说:“乔黑氏已经再嫁,也许引娣真的是姓乔呢?”
“真的当然万事全休。怕的是她就是……那可怎么才好呢?”
“万岁,奴才以为不会有这种事的。您忘了,我们住到黑风黄水店时,那老板不是说,黑家大女儿被烧死了,可小女儿却生了个大胖小子吗?”
“要是那老板在胡弄我们呢?”
李卫可真被难住了。不过,他到底是心思灵动:“主子,奴才说句不知深浅的话,这事您千万千万不要钻牛角尖,也只能装糊涂而不能认真。越清楚,你就会心里越难受。您不能和那乔黑氏见面,更不要去对证这件事情。这样,引娣和乔黑氏母女就谁也不能知道了。”
他终于找到了理由,“慢说宜主儿未必就是您说的那个女子,那怕她就是真的,也只能说是无意中的巧合。人,不就是那么几十年嘛!至于奴才这里,万岁放心。奴才就是上了刀山火海,也不会吐出一个字儿的。”
可是谁知几天以后,那位宜主儿的母亲被接进京中的当天,就上吊自杀了。据说是进宫见了女儿之后想不开。
后来又过了几天,便是雍正驾崩,李卫等人连夜入宫,起出遗诏拥立新君……
良久,李卫脸上才绽出一丝苦笑,苍白又略带黄色的面庞像将要沉山的月亮,带着哀莫大于心死的凄凉,嘴唇嗫动了一下,“想不到法王居然在朝内有暗子,不仅仅是宫内有人,连当日重臣都……当夜在杏花春馆的伺候的那些太监和宫女,可俱都被鄂尔泰命内务府知会了熹贵妃,不对,现在应该是崇庆皇太后或者说圣母皇太后,打了招呼后处理掉了……”
赵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作为一个注定要与独孤为伴,一身都是秘密的穿越者/无面人来说,他也只能向将死之人吐露出这点不会妨碍大事的秘密了。而且这样的机会并不多,死于话多的反派数不胜数。何况在杀人之前透露点秘密往往是被翻盘的FLAG,不知道多少主角因此成功反杀。
于他而言,做个守口如瓶能保守秘密的人问题不大,前提是偶尔有秘密需要保守而不是总是有秘密。没有亲身体验的人,很难明白孤独的穿越者对于倾诉的渴望。尤其是他这样注定独行的无面者。如果他真能在孤寂中守得住一大堆秘密而没有任何不适以及倾诉的需要的话,赵昆早就去转职成为守密人了。
“是不是觉得你大清朝这是药丸啊?”他的声音带着某些调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