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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昏睡了多久,大脑一片昏沉,浑身酸痛,模糊中听到泉水叮咚作响,声音空灵,有着幽远深长的回音。
我在一块石台上睁开眼睛,仍是光线昏暗,高渺上空却变作无数垂直而下的尖锐石笋。不是诛神殿,而是一个空阔溶洞。
我在哪?
“杨修夷……”
我微微呻/吟,想要撑起身体,刚一发力就被腰上巨痛疼的龇牙咧嘴。低头一看,身体缩小了一倍,缠满绷带,将我厚厚包裹,如似蚕茧,动弹不得。我放弃挣扎,扬声大喊:“有人吗?”
“牙儿别怕,姑姑这就过来。”
清冽的声音遥遥传来,我抬起头,朝来源望去,一个布衣女子疾步赶来,杏面玉腮,细润如脂,五官百般难描,赛月欺花,虽发丝凌乱,容颜憔悴,却是难求的一抹绝色。
她走到我跟前,抬手抚着我的脸,温柔笑问:“牙儿醒了,饿了没?”
她的眼睛很漂亮,又圆又大,眸色流转间,满是淡泊安然,像辟开喧闹市集的一方净土,若非红肿一片,定是如玉阳湖里的碧水一般纯净。我指向我的腰:“这是怎么回事?”
她微有一愣,眼睛一眨,干涩双目又滚出眼泪,将我轻轻揉在怀里,风雅精致的下巴抵在我额上,语声温软:“没事,姑姑把你救活了。”
我抬起眼睛,不明所以,她捧起我的脸,在我鼻子上亲了一口,边哭边微笑:“牙儿,你以前的心愿可还记得?”
“心愿?”
“嗯。”
我愣愣摇头。
她抬起头,目光投望远处,像是穿过漫长洪荒,停在天地浊尘清扬之际,悠远深邃,从容淡然,但这气韵不是那种浑然天成,而是沐雨经霜后留下的淡看人间。
良久,她垂眸一笑:“姑姑没有时间可以陪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为了我们族人,快快乐乐活下去,知道么?”
我一惊,忙拽住她衣角:“你要去哪?”
“姑姑要去引开那些坏蛋。”
“不要!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我会很害怕的。”
“不要怕,你可以去完成自己的心愿了。你不是想去江南玩吗,对了,前些时**一直说想吃清州的玉露羹对吧,姑姑让人送你去哪儿好不好?”
我拼命摇头:“我不要!不要!姑姑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能走!”
我想哭,眼泪却怎么都流不出来,我害怕的紧拉住她不放:“姑姑,你不能扔下我,爹娘都不在了,你要再扔下我,牙儿怎么办!我不要你走!”
“牙儿,你听我说,姑姑不得不走,不然我们两个都难逃此劫。”
我哀怨恳求:“姑姑,我求求你……”
她紧紧将我抱在怀里,语声苍凉:“牙儿,天不怜我,我们一族蒙受多难,说是多行不义,其实于我们这些后辈何其无辜。我们辟开尘世,隐居千年,仍是等到了举族倾亡这一日,也许明日,你将是月氏最后血脉,姑姑虽没有包纳天地的宽容之心,却也希望你不要复仇,卵不击石,你只需好好活着,多行善事,为我们赎罪祈福,你可明白?”
我惊恐的看向她:“姑姑,你会死么?”
她眸光温柔,淡淡一笑:“牙儿,死亡不可怕,活着才可怕,但是姑姑很残忍,姑姑不给你死亡的权利,你要一直活着,知道么?”
“我听不懂。”
她解开我头上发绳,精心为我梳理发髻,语声温婉:“姑姑为了救你,不得不在你身上落下重光不息咒,今后切记不要在人前受伤,更切记不要伤到腰肢,若你因此咒而被人当做异类,姑姑……”说到这儿,她哽咽抽噎,将头埋在我的颈窝,无声大哭。
我伸手拍着她肩膀,低声安慰:“别哭了,我不会怪你的。”
她擦掉眼泪:“其实不止重光不息咒……但牙儿,你说了不会怪姑姑的,姑姑不希望被你怨怼,姑姑真的都是为你好……这个香囊收好,是你母亲亲出事前为你准备的,你要随身带着。忘了自己姓月,也忘了姑姑吧。今后的路,一切看你自己的造化,姑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你要记住心存良善,不要害人,不要杀人,不要……也罢,说再多,你终究都会忘掉,我只求你好好活着,平平安安。”
她又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起身指着一旁磐石上的野果:“牙儿,这些够你吃五天,若吃完了,洞外还有许多果树,你腰不好,千万不要去爬,姑姑给你准备了一根长杆子,你可以一个个打下来,你笨手笨脚,可不要打到自己的头上。”
我难过的看着她:“姑姑,你真的要离开我了吗?”
她不理我,自顾自道:“十天后,会有一个叔叔来这儿寻你,他会带你去清州定居,那边有许多好吃的,到处都是河道,白房黑瓦,临水而筑,你会很喜欢那儿的。不过要懂事,那个叔叔家境不算好,他若给你买很多好吃的,要学会拒绝,嘴巴要甜,要乖一点,以后那个叔叔就是你的爹爹了……”
“我不要……”
她深吸一口气:“牙儿,姑姑要走了,你,你……”话至此处,她再难继续,目光痛惜的看着我,眼泪拼命直掉。片刻,她猛的转身离去,拔腿跑开。单薄清瘦的身影被洞外光线拉的极长。
“姑姑!姑姑!”
我想用手拉住她的影子,浑身却难动弹,她越跑越远,像要跑出我的世界,跑离我的生命。削瘦的双肩抖得那么厉害,还能清晰听到她的哭声,那种强忍却又憋不住的抽泣。
我冲着她的背影放声大吼:“姑姑!我不要!我不要什么叔叔!我要我爹爹,我要娘亲!我要姑姑!你们为什么不要我,牙儿做错什么了!姑姑你不要扔下我!姑姑!”
为什么我哭不出来了,姑姑最怕我哭的,可是我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我只能发疯似的喊着“姑姑”,快要将喉咙撕破撕裂。她最终却仍是一个回眸也没有留给我。
余下几日,我一直躺着,双目直愣愣的望着洞顶石笋,不吃不喝,没有要如厕的冲动。能明显感到的,是身体的渐渐变化,视线逐渐模糊,不似以前清明,嗅觉听力都有弱化,五官疼痛酸痒,却不及腰肢难耐。所有的一切都在翻天覆地。
直到第四日,几只耗子将我未曾动过的果子咬出许多窟窿,我挣扎着爬起,想要将它们赶跑,其中一只胆大包天,仗着鼠多势众,蹿上我身子,在我手背狠咬一口。我想起娘亲的话,耗子多带瘟疫,浑身又脏又臭,被它们咬了要赶快挤出伤口的血,再找些素女草敷上。
我小心的从石台上翻身而下,手背的疼痛却消失不见,我抬起手,除了上面一滩红血,伤口已经痊愈。
我走出洞口,洞外薄暮落日,天边云影似火。我找了块方石,独自坐着,想要大哭,眼泪却一滴都掉不出来。这种感觉好难受,满心皆是酸辛无助和惊恐担忧,我的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泥沼,暗无天日,陌生又绝望。
第六日,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衣衫褴褛,模样消瘦,我抱住他的腿:“叔叔,你是来找我的么?”
他打量我,目光晶亮,盯得我浑身发憷,半响,他温柔笑道:“是啊,叔叔就是来找你的。”
“你早到了四天,一定是急着赶过来的,对吗?”
他摸摸我的脑袋:“是啊。”
我想了想,犹豫道:“叔叔,但是我不想跟你走,对不起,我想回村里,求求你送我回去,我想爹爹和娘亲,还有姑姑。”
他点头,笑容和蔼:“好,你住在哪里?什么村?”
什么村?
我歪着脑袋,眉头皱得很深,绞尽脑汁,却如何也不想出来,我失败的垂下脑袋,摇头:“我忘了。”
“那你叫什么?”
我仍是愁眉苦思,最后气急,猛拍自己的脑袋:“忘了忘了!我怎么会把自己叫什么都给忘了!”
他蹲下身子,拉开我的手:“不管叫什么,叔叔都带你去看,叔叔认得路哦。”
这句话纰漏过多,我却毫无感知,傻愣愣的拍手欢呼,然后拉着他朝山下走去。
一路下山,道路崎岖,泥径难行。我却玩的很开心,嬉笑耍闹,不时将路边野草鲜花凌乱簪在头上。
第三日清晨,他摘来野果给我,我捧着狂咬,他坐在一边盯着我看上许久:“咦,你的脸怎么跟之前不一样了?”
我眨了两下眼睛,茫然看向他。
他不悦:“怎么变丑了?”
我给他一个傻笑,继续吃果子。
他忽的抓住我头发,将我的脸扬起,猛盯许久,神情大变,愤怒的扬手给了我一个清脆耳光,在我身上狠踢一脚:“妈的,老子还以为捡了个宝,可以拿去买个**价抵债,难道我前几天眼花了?”
我被打趴在地,一块尖锐石子扎破我手心,我忙坐起,痛的大叫,他凑来看一眼,冷声:“死不了,再他妈吵一句,老子把你剁了!”
我害怕的盯着他,片刻,手心疼痛消失,我忙擦掉上面的血,讨好一般的伸到他面前,低声道:“求求你不要凶我了,我的手不疼了,你看,没事了呢。”
他难以置信的把我的手拉过去,反复揉搓后,瞪大眼睛朝我望来,一把将我推开,连连后退:“你是妖怪?你是女鬼?你,你……”
我连连摇手:“你别怕我,我不是。”
他捡起许多石头朝我扔来:“你别过来!滚开!别过来!”
我被扔的好痛,抱着脑袋躲在树后,可怜巴巴的看向他:“我真的不是妖怪,我们族人最讨厌妖怪的,我也不是女鬼,真的不是,求求你不要怕我……”
他理都不理我,边跑边拿石头扔我,最后消失在视野里,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了山野丛林中。
我难过的静立许久,最后漫无目的的在丛中寻着出口。饿了想吃野果,但是腰疼令我难以爬树,只得一直忍着饥肠辘辘,数日后,终于饥饿难耐,拔出路边的野草连泥土一起疯狂吞下。
我的思想已越发模糊混沌。渐渐记不起自己要去哪儿,常常蹲在路边托腮,我叫什么,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所有一切都想不起来,只知道要往前走去,要填饱肚子,困了要睡觉,渴了要喝水。
又过去数十日,我在深山里东绕西转,终于稀里糊涂的走了出去。山下不远处有个小村落,飘来许多食物香气,我瘪嗒嘴巴上前,偷偷溜进村口一间小屋,偷了两个馒头,狼吞虎咽。
尝过偷窃滋味后,我便打算在村里藏着,未想第二日就被人发现,无数人围着我,用木棍打我,我蜷缩成一团,连如何求饶也忘了。
他们把我扔回山上,我孤零零的躺着,漠漠望着夜空,天上星子漫布,一眨一眨,我也一眨一眨。这时听得细细碎碎声,我撑起身子,还未清楚发生什么,一只麻袋顿时兜头罩下,将我捆缚其中。
“二哥,这妞这么丑,能行么?”
“总比拿你闺女去好吧,刘老三那货心狠手辣,你舍得让你闺女去受罪?听说张婶的丫头直接被刘老三卖给赵麻贩子了。”
“这妞应该没什么家人吧,千万别被人找上,不然我们得……”
“少他妈给老子废话,快扛走,拉去洗白净点,叫你媳妇收拾妥帖,刘老三的人明早就到。”
两个中年女人将我一顿清洗,给我穿上一件花衣裳,扎了漂亮发髻。我被人拎上一辆破烂牛车,和另外六个小女孩一起。她们一直哭,我却因为坐牛车新奇好玩而一直傻笑。有个小女孩擦掉眼泪,伸手指我:“她是个傻子!”
所有人都朝我望来,有几个开始扯我头发,拉我脸皮,回头说道:“真是个傻子!”
坐着牛车,避开官道,一路颠簸乱颤。天上日月星辰轮替,有汤汤大河,有连绵峻岭,还有无边旷野。赶车的是两个膀大腰粗的大汉,偶尔会在中途停下休息,并喂我们一些水粮。
车上的小女孩动不动就欺负我,因我是个傻子,反促成了她们的同气连枝。独独一个叫小灯笼的姑娘待我极好,却也不敢帮我,只在事后悄悄安慰我,陪我说话聊天,讲故事给我听。
没日没夜赶了数天,一日停在路边休憩,她悄悄爬到我身边,低声道:“傻丫,我刚才偷听到,他们把你卖出去了。”
我听不懂,呆呆的看她,她难过的说:“傻丫,你会不会死掉呀,如果被发现你不聪明,我怕买主会打死你。”
我不解:“不聪明就要被打死吗?”
她垂下头,眼睛红红的,从怀里拿出一块原玉,伸手到牛车外奋力捡起一块石头,往玉上狠狠一砸,材质不好的玉登时碎成数块,她心疼的望了许久,将最大的碎块递来给我:“这是真源玉,娘亲去世前留给我的,你拿着,希望我的娘亲也可以保佑你。”
我接过来,小心放在香囊里,认真的说:“我会好好珍惜的。”
她轻轻抱住我:“傻丫,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我点头:“嗯!你也要。”
但我终是没有被买走,与买主会面时,我一直傻笑,被人一眼看出是一个傻子,为此我惨遭了一顿毒打。他们把我打的奄奄一息,看我伤势极重,语声冰冷的说我没救了,路过一处悬崖时,毫不犹豫的将我抛了下去。我被崖上一棵倒挂的枯松拦住,求生意念让我爬了回来,途中艰辛汗水不忍回顾,再经历一次,宁可跳崖摔个粉碎。
就这样,我又恢复吃野草,捡剩饭的生活,瘦的皮包瘦骨,尖嘴猴腮,唯独腰身极粗。
流浪了一年多,饮露餐霜,穴居野处,沿着一条道路一直往前。不知不觉沿路荒草稀疏,人烟愈静,天地越渐辽阔,一片苍茫。
我走到一家小村庄,走累了,坐在村口瞭望落日残阳,傍晚的风吹得很是悠闲,我喃喃开口,哼着自己都听不明白的小调。
就在这时,有人拿石头砸我,是三个小男孩,他们边追边骂:“女疯子快滚,不要靠近我们的村子!”
我被砸的头破血流,他们不依不饶,一直跟着我:“又臭又脏的女疯子,恶心死了,我要吐啦!砸死她!”
混乱中,我听到为首的那个男孩叫小虎子,心中有气,咬牙切齿的想,一定要报复他。但我脑子着实不好使,我的报复计划,就是捡一根略粗树干前去打他,还很愚笨的挑了一个许多成年男子在场的时候。我英勇无畏的直接冲上去,用树干敲他脑袋,敲出血来,然后就被其他人围作一团拳打脚踢。他们把我关在牢里六日,被放出去时,小虎子带了一帮小孩找我麻烦。我被拉到村口,他们朝我吐口水,用夹子夹我肉,把我脑袋摁在村口的小河里,反复令我窒息。一个小男孩不知从何处挑来一堆狗屎,他们起哄要我吃下,我极力挣扎,转身想逃,一头撞在一个白衣老人身上。追着我身后扔来的狗屎与我偏差,“啪塔”一下,落在他不染纤尘的衣上,直直滑下。他愣在原地,片刻,跳脚怒骂:“我宰了你们!”
我愣愣的望着他,他好厉害,几下便把小虎子他们全揍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得意的揉揉鼻子,冲我扬眉:“如何,我厉害吧?”看我没有反应,皱皱眉,转身离开,临走时不忘将衣上狗屎擦在那男孩身上。
我心下已将他认作可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于是我一直跟着他。许久未与人说话,已忘记如何开腔叫他收留我,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你跟着我干什么,去去去!”
我摇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鼓起勇气,伸手拉住他袖子。他看向我黑漆漆的手,目光又落在我脸上,半响后叹气,自言自语:“要再带一个回去,我会不会被师父宰了?诶,丫头,你叫什么?”
我继续摇头。
“你是流浪儿?”
我顿了顿,点头。
他伸手触碰我伤口上的血,放在鼻下一闻:“怎么是甜的,还有股花香,你吃了什么?”
我茫然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他皱眉:“你被打得这么惨,痛不痛?怎么不哭的?”
我小心开口,语声嘶哑,发音极不标准:“我忘记怎么哭了。”
他静静看着我,眸光神色复杂难懂,许久,忽的大笑:“哭还能忘记?有趣,哈哈哈哈!走,被骂被罚都认了,以后你就跟我吃香的喝辣的,我叫玉尊仙人,你叫我大仙吧,不不,还是上仙,上仙听起来威风……”
“……”
他将我带到一处客栈,买了一套干净衣衫,要为我洗澡,脱衣时从我衣中掉出一个香囊,里面有张花笺,他端详半日,沉吟:“此处为寒荒漠北之地,露少雨缺,林稀草疏,百姓寄望祥瑞,又称此地‘十二田’,望此处雨水充沛,长年灌溉,恰好你生于十二腊月,索性取个‘田’姓罢,就叫你田初九,如何?”
我直愣愣的望他,表示听不懂。
他哈哈一笑,将我抱到浴桶里,舀起一勺水从头淋下:“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初九了,你运气真好,能撞见我,我跟你说,我是日月重光千古第一人,法术无边,身份高贵,风月琼楼玉尊容,说的就是我……哎呀,你别跑,我的天,你多久没洗澡了,哦哟,好粗的腰……对了,丫头啊,我道行极深,住在仙山,我所住的地方云阶月地,璇霄丹阙,不过有个家伙比较招人烦,虽说年岁不大,却让人想掐死他啊……你再跑,再跑我揍你啊!听我说完!我可是走到哪都有鲜花铺道,曲乐夹声的,我一离开,满城鸣琴而送,百姓啼哭,你能想象那画面么……我叫你别跑,别把水溅起来!我真的会打你的!”
第二天,鲜花铺道,鸣琴而送没有看到,相反我同他被人一起轰出了客栈。当时,他一把老泪一把鼻涕的摸着口袋:“我的钱袋呢,我的钱袋呢,最后脱靴摸出十六文,被忍受不住的掌柜抄起扫帚追了两条街,也哭了两条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