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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陈升,我们去后院见卫真。
他长得十分强壮,肌肉略有些狰狞,魁梧高大,像只野熊。他正蹲在井边,傻愣愣的攀着井壁,望着井中的倒影。他的巨剑和斗笠放在石桌上,春曼坐在旁边,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卫真还是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清澈的眼睛朝我望来,忽而咧嘴一笑:“娘!快来看!这里面有个人学我的样子!”
他看向杨修夷,又喊了声:“爹爹也来了!”
杨修夷俊眸一瞪:“再乱喊把你丢井里去!”
卫真立马委屈兮兮的跑向春曼:“二娘,爹凶我!”
我头疼的叹了口气,问春曼:“湘竹呢?”
“她去为杨公子买桂花糕了。”
我不满的斜瞅了眼杨修夷,对春曼说:“那等她回来后,让她把房间空出来给卫真,她先和你挤着,她下个月可以不用做了,现在你去做晚饭吧。”
“是。”
我在石凳上坐下,招手:“卫真,过来。”
他很听话的过来了,我正想着该如何做自我介绍时,他忽然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大腿上,我身体一歪,差点摔到,杨修夷飞快的扶住我,然后拎起卫真的后领作势要揍一顿,我忙道:“快住手!你还嫌他哭得不够惊天动地么!”
杨修夷一手拽着卫真,一手指着我,怒道:“以后不准碰她,听到没有!”
卫真一脸天真无邪:“爹,你很讨厌她吗?”
杨修夷咬牙切齿:“不准喊我爹!”
“父亲……”
“你……”
“父亲,你很讨厌娘亲吗?”
“……”
我啪塔一下垂下头,以杨修夷的爆脾气,这会儿我上去救人只会把自己赔进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去准备伤药。
果然,我前脚刚离开后院,身后就响起了一片混乱,卫真那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顿时响彻金秋长街。
吃晚饭时丰叔他们一直打量着这位新成员,满脸开彩,淤肿乌青,被我涂了药水后更是五彩斑斓,如染缸里捞出一般。好在他的五官轮廓极为俊朗,因此并不影响湘竹的热情,湘竹一直跟他说话,不断找着话题,卫真始终低着头,闷声不吭,一口一口小心的扒饭。
我心里很过意不去,这才给我照料第一天就被杨修夷揍成了这副猪头模样。我夹了一块排骨给他,他抬起眼睛看我,冲我憨憨一笑,明眸湛若星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那排骨就被手长的杨修夷给夹走了。
我皱眉:“杨修夷,你不要欺负他了。”
杨修夷气定神闲的转向卫真:“都几岁了还要人给你夹菜,像话么!”
卫真垂下头:“我知道错了,爹。”
“咳咳!”丰叔被呛的差点没喷出一口饭来,姜婶夹菜的筷子一抖,肉丸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湘竹半张着嘴巴傻愣愣的盯着卫真,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我一脸黑线,怎么揍了一顿还不长记性,同时我也小心翼翼的注意着杨修夷的动静,就怕他又一个气急,把锅碗瓢盆全砸卫真头上去。
没想杨修夷微微一笑,吐出一个字:“乖。”
“噗!”我嘴里的饭忍不住全喷了出来,毁了一桌菜的同时,也毁了坐在我对面的杨修夷的白皙俊脸。
几乎不做思考,我啪塔一下扔下碗筷:“我对不起你!”说完转身往房间里跑。
杨修夷怒声咆哮:“田初九!”
天气越暖,夜晚的虫鸣也越吵,月亮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徒留漫天的星子,一闪一闪。
我在院子里打水准备洗脸洗脚,湘竹打开房门出来,见到我时微微一愣,走过来站在我旁边。
我见她欲言又止,便说:“你想说什么就说。”
她支吾了半天,小声咕哝:“小姐,听春曼说,你下个月要赶我走……”
我点点头:“赶有些难听了点,不过一个意思。”
“我可不可以不走,我想留在这……”
“不行。”我一口回绝,“我不养闲人。”
“那,那我现在帮你做事,我可以做的很好的。”
我看了她一眼,我这个丫鬟总算是活了么,早干嘛去了。我端起脸盆往房间走,边走边道:“我现在不需要什么丫鬟了,早些请你是觉得需要一个人手,现在用不上了。”
“小姐,我求求你了!”湘竹突然变得很激动,跑上来挽着我的胳膊,“小姐,我可以一分钱都不要,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我急忙稳住手中的水盆,仍是洒了不少,我看向她:“湘竹,我说了,我不养闲人,这不是月钱的问题。”
就在这时,杨修夷的房门忽然开了,一个庞然大物被扔了出来,杨修夷着一袭月白寝衣,乌发及腰,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怒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卫真捂着脑袋爬起,委屈的看向他:“爹爹,我想和你一起睡……”
“再敢躲我床上,我砍了你!”
卫真瘪着嘴,泫然欲泣,突然发现了我,可怜巴巴的开口:“娘,我晚上跟你睡好不好?”
杨修夷立马怒道:“想都别想!”
“那二娘呢?”
“我说了!你没有二娘!”
“那我就跟娘睡……”卫真立马朝我跑来,杨修夷身形一晃挡在了我面前,凶神恶煞:“你再敢碰一下你娘,马上给我滚!”
卫真不理他,伸手拉我的衣角:“娘……”
杨修夷抬手就是利落的一掌,把他击昏后拎起他朝刚收拾出来的房间走去,他站在门口直接把人扔了进去,转身怒瞪我:“看够了没!还不回去洗脸睡觉!”
我:“……”
前段时间杨修夷的脾气变好了许多,以至于他如今这么一爆发,我都有些适应不过来。他怒气冲冲的进了自己房间,房门在他身后自动合上,声音极响,没过多久他房间里的烛火便熄了。
湘竹愣愣的回过神:“小姐……”
我转身进屋,将脸盆放在桌上:“别说了,你走吧,我也要就寝了。”
或是被卫真哭烦了,这一晚我睡得极其糟糕。月牙儿一直在梦里嚎啕大哭,她被关在一个空旷幽闭的暗殿里,四周燃着无数幽冥灯火,她喊着爹爹,喊着娘亲,黑暗中有个女人怒喝了一句:“这贱丫头哭起来真烦!把她送去琼玉那,让她这辈子都哭不出来!”
一个男人清冷的声音说道:“何必这么麻烦,割掉舌头不就行了么。”
“不要!”我尖叫着从梦里惊醒,脊背汗透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