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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个差竟然把腿摔断了,炎凉觉得这事若传出去绝对会是个笑话,母亲来电问她近况,她虽然正坐在病床上,还未完成包扎,却只能咬牙忍痛,跟母亲打马虎眼:“一切都挺好的。”
“家里的情况可一点都不好。”炎母似有一肚子苦水,当即忍不住倾涌而出。
包扎引出的丝丝痛意令炎凉不能集中精神,她只好请护士先停一停,定了定神,问:“怎么了?”
炎母语气焦虑:“你爸不是一直想把子青和周程送做堆么?结果子青今天明确跟你爸表示了,她不会和周程结婚。要知道她之前可一直拿不想这么早结婚这个理由搪塞大伙的,如今这么一表态,看来是心意已定。”
这倒不像是徐子青的行事作风了,明明她玩欲纵故擒这招玩得十分得心应手的,这样表明立场明确拒绝,岂不是要让父亲和周程双双失望?
炎凉倒觉得这样很好,几乎要为此窃喜了,无奈不能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尽量带着担忧问:“然后呢?”
“还能有什么然后,你爸急了呗。”
“哦。”
炎母对这女儿无所谓的态度甚有不满:“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炎凉倒是纳闷了:“我急什么?又不是我被逼婚。”
炎母无奈叹气,苦口婆心地提点道:“周程虽然有能力,但始终是个司机的儿子,你爸想提拔他,最多也就提拔到总经理的位置,成不了大器,子青要真被他套牢,也就不成威胁了。现在倒好……”
炎凉无声苦笑。自己母亲这般算计又如何?徐晋夫对徐子青的宠爱永远能让她占上风。
母亲还说了些什么炎凉已无心再听,末了只说“等我回国再说吧。”就结束了谈话。
留院观察一晚,没人来探望,炎凉也就乐得清静,却不知道半夜才是最难挨的,既无人说话,又痛的睡不着,像个垂垂老矣的病人坐靠在床头,听走廊外传来的巡夜护士的脚步。
或许是护士单调反复的脚步声激起了炎凉心中某种欲念,又或者是窗外的夜色让人心生歹念,炎凉终是摸索着拿到自己的手机,调出周程的号码。
一半的自己在想,徐子青这次的拒绝一定令周程十分沮丧,于她,不正是可乘之机?
另一半的自己,则在高傲地鄙视着这番想法。
当某个想法终于占了上风,炎凉赶紧点下拨出键,不给自己后悔余地。
这漫漫长夜。
这遥远的国际长途。
以至于电话那头很快就有人接听,炎凉却觉得传来的声音有些不太真切:“喂?”
炎凉想了很久,想说的话很快被她自己一一否定,末了她只是说:“还好吗?”
她这样欲言又止,周程却也这样聪明,一下就猜到:“你都知道了?”
“……”
“……”
“三番两次被同一个女人践踏,值得吗?”
“不值得。可是……总是不由自主。”周程顿了顿,炎凉对他如此了解,他传来的一个呼吸声包含了多少颓废,她都听得出。
炎凉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安慰的话,毕竟骨子里觉得这个男人活该又可悲:“至于这么犯`贱么?”
“爱情可不就是犯`贱吗?”
炎凉不禁仰起头来闭上眼,如失了氧气的鱼,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才把一切情绪又都逼了回去,黑暗里没人知道她笑得有多难看:“没事,等我回去了,陪你好好醉一场。酒醒了,你还是那个无坚不摧的你。”
不等周程再说话,炎凉已经挂了电话。
他活该又可悲,那她岂不更活该更可悲?炎凉失笑。空旷的病房里只有她的笑声,越笑心越沉,几乎快要沉到最底、化成尘埃——
“笑比哭还难看。”
突然有清冷的声音传来。
炎凉一愣。
循声望去,房门打开一半,一个身影落落大方地站在那儿,恰好处于明暗交界处的面孔让人难以识清,但那双虽背光却仍熠熠的眼睛……
“蒋彧南?”
炎凉话音一落,这个男人已举步走近。
炎凉难免警觉,“你来干嘛?”
蒋彧南倒比她随意得多:“来看看小狮子睡不睡得好。”
“我讨厌这个外号。”
“我喜欢就行。”说着已把床尾的移动板桌推到了炎凉面前,把外卖的纸盒搁在上头,“还是热的,吃吧。”
见她纹丝不动,蒋彧南笑:“该不会还要我把筷子拆开、盖子打开、把东西送到你手里你才吃吧?”
炎凉只警惕地看着他。
他竟真的拆了筷子打开盒盖,把纸碗送到了炎凉手里。
她还是不动,蒋彧南摆出一副了然的样子,眯了眯眼瞧她:“当然了,我并不介意喂你吃。”
炎凉眉头皱得更深了。
蒋彧南拿起塑料小勺,竟舀了勺粥径自吃了起来,持观望态度的炎凉没闹明白他想干什么,他突然朝她欺身而来。
蒋彧南的唇只点在她的唇角,就已经被她躲开了。
炎凉腿脚不便,要不早踢他了,现下却只能逞口舌之快:“你有病啊?动不动发`情?”
“既然要我喂你,我当然要选一种我喜欢的方式来喂。”
他越是面无表情,越是对她的轻视,炎凉拽过枕头扔他,被他躲了。炎凉更气:“带着你的外卖给我滚,这是我出钱住的病房,不欢迎你!”
她的怒意,蒋彧南全不当一回事,把桌上的外卖推开一些,留出空位来放他随后拿出的一纸合同:“看过这个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欢迎我也不迟。”
炎凉狐疑地扫他一眼,目光才移到文件上。
这份文件她再熟悉不过——早已拟定好的和强尼韦尔的战略合作协议。
炎凉赶紧翻看其中的利益分配条款,短短几十秒,心态几度变化,惊喜,转瞬又觉得的疑惑,不确定地抬头看一眼蒋彧南,又想到了些什么,慌慌张张低头,径直翻到文件最后一页,签名栏赫然写着强尼韦尔大名。
耳边又响起她熟悉又抗拒的声音:“我替你父亲谈了个这么好的价钱,你该怎么奖励我?”
炎凉摇头失笑,已经没有功夫去应付他的调笑,只不可思议,还在盯着签名看:“你怎么办到的?”
“这笔生意拖了这么多个月,强尼韦尔只会比我们更急,虽然徐晋夫很看重这次合作,可毕竟他中风了,我要怎么处置这次的合作,一切都是未知数。我这次来纽约的一举一动,早就表明了我可不是专程来谈生意的,更多的是来度假,玩玩。生意谈成了自然好,谈不成也无所谓。结果你突然坠马,哭着闹着要回国,你身份本来就特殊,而我又十分担心你,只能依从,没准又要拖几个月才会再来纽约,又或许以后都不来了。这笔生意眼看就要彻底搁置,强尼韦尔自然急了,他主动来找我,就意味着彻底陷于被动。只要让强尼韦尔急了,一切都好谈。”
似懂非懂的炎凉沉思许久才全听明白。
“怎么不说话?”
炎凉闻言,缓缓放下合同,犹豫了一下才抬头看他。
把心理战用在生意场上,这个男人很恐怖。
那么将来呢?他是会成为她强大的敌人,还是强大的帮手?
在一切未知之前,炎凉唯一能做的或许只有重新拿起碗筷,示意性地喝上一口粥,再抬头尽力对他微笑:“味道不错。”
***
回国的日子就在翌日,毕竟身份特殊的她“哭着闹着”要回国,蒋彧南怎敢违逆?
上次同机的只有炎凉、蒋彧南和李秘书,而这次的回程班机,谈判团队一众同事都在,气氛明显融洽得多。
炎凉坐在一旁,听着副总绘声绘色地描述前一天从下午一直延续到晚上的博弈。
“我们离开强尼韦尔大楼的时候都已经深夜了,可所有人都睡不着,本来打算连夜办个庆功宴的,结果蒋总扫兴,提前走了。”
“庆功宴肯定少不了的,回国再补上吧。”
又有总监接话:“回国再办庆功宴的心情肯定跟当时当刻没法比了,蒋总,那时候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和朋友有约。”
“您这朋友面子可真大。”
炎凉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就在这时,她明显感觉到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投向了自己。
炎凉下意识地要做些什么别的来掩埋掉这层感知——
她选择了戴上耳机听音乐。
可戴上耳机的前一秒,炎凉还是听见了蒋彧南的回答:“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
十余小时后,飞机降落。
旅途劳顿的众人下机,炎凉最狼狈,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过通道。
出闸,拿行李,都有李秘书在旁帮她,炎凉空着手,但一点也不轻松,只因蒋彧南刻意放慢了步子,不知不觉间,蒋彧南已与她并排走在最后,拉开前边的同事一大段距离,他没有碰她、搀扶她,冷酷的就像是一贯的他,但炎凉仍旧觉得浑身不适。
看到走在前边的同事突然停了下来,炎凉终于找到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可惜炎凉的目光被同事们的背影阻挡,并没看见对面发生了什么。
但是很快,同事们慢慢退开,炎凉终于看见是什么引起了这番小小的骚动——
徐子青竟然亲自来接机。
炎凉当即脸色一沉。
徐子青很快来到炎凉身旁,上下打量炎凉,目光定格在炎凉打了石膏的腿上,看得眉头都揪起了,真有多心疼似的:“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徐子青伸手欲搀扶她,炎凉默默抬手格开。
徐子青尴尬地一笑。
徐家二小姐的拧巴脾气和对待自己姐姐的恶劣态度,同事们之前就已有所耳闻,如今大多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到这场面,或同情地看看徐子青,或置身事外,调转视线看别处,寻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看。
徐子青或许为了缓解尴尬,也调转视线寻找别的东西来看。似乎在这时,徐子青才意识到蒋彧南在场。
于是客气地叫了声:“蒋总。”
蒋彧南也微笑颔首。
炎凉冷眼看着这两个人的互动。
她了解徐子青,知道徐子青此刻看着蒋彧南的目光意味着什么——
她这个姐姐拿她当了幌子。
此时此刻的徐子青,正带着险恶用心靠近一个危险但又有巨大利用价值的男人,目的性隐藏在娇俏的笑容之下。
炎凉站在一旁,一抹嘲笑默默挂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