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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乐赌坊大东家鲍和贵所订的是位于三楼的一间厢房,崔文卿摇着折扇与何老汉、甘新达两人施施然而入的时候,便看见王二爷等人已经到了。
这位在何老汉面前张狂放肆的王二爷,此际正站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后,一脸谄笑讨好,根本看不出一丝嚣张狂放之色。
崔文卿凝目望去,可见那中年男子大概未到四十,头束发髻用银丝带结起,穿着一身儒士的澜袍长衫,面白如玉三绺长须,气度儒雅而又风度翩翩,其人其形其貌恍若是一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名门贵士。
只有在那细长双眼扫动间,才能感觉到藏匿于其中的一丝阴鸷狠辣。
这个人,是一个厉害角色。
崔文卿如此在心内定下了结论!
见到何老汉一行,那中年男子站起身来,负手淡淡言道:“在下鲍和贵,阁下就是何记绸缎庄的东家吧?”
见到这位传说中,纵横府谷县黑白两道的人物,何老汉显然有些慌张,连忙作揖道:“小老儿见过大东家,不知大东家请小老儿前来,所为何事?”
鲍和贵也不回话,反倒是将目光落在了崔文卿身上,眯着双目问道:“这位是?”
崔文卿折扇一收,拱手言道:“在下姓崔,乃何记绸缎庄的另一东家。”
“原是崔东家,前来是客,请坐。”鲍和贵抬手示意,双方分作主宾落座在了案几前。
王老二拍了拍手掌,便有明艳动人的侍女前来为各案添置佳肴美酒,鲍和贵身为东主当先举杯,三杯下肚之后,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稍许缓和。
放下酒杯,鲍和贵捋须微微一笑,说起了正事:“其实这次邀请何东家前来,是因为在下对你们裁剪生产的鸟巢裤衩很是好奇,不知何东家你是如何想到发明此物的?”
何老汉不善应对这样的局面,立即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并非是小老儿的主意,而是崔东家所想的。”
“哦,崔东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鲍和贵白皙的脸膛上首次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笑道,“不瞒两位,在下对你们鸟巢裤衩非常感兴趣,不知你们可否愿意让在下也一并入股参与经营?”
何老汉身躯一震,眼眸中露出了骇然之色,暗忖:这恶霸居然要和自己一起做生意,这,这是何由?
崔文卿不慌不忙的一笑,言道:“若鲍东家乃是真心实意想要入资鸟巢裤衩,我们当然欢迎至极,但不知你投资几多?利润又占据几成呢?”
鲍和贵一脸自信的笑道:“在下做生意,向来诚信经营,童叟无欺,你们那绸缎庄最多价值五十两,这样,在下就入股五十两,占据七成收益,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话音落点,不仅是何老汉,就连崔文卿也体会到了此人的霸道。
经过这几日裤衩的火爆销售后,何记绸缎庄早非吴下阿蒙,今时不同往日。
别说是五十两,就算是五百两,崔文卿也不愿意随便让他人入股其中。
没想到这鲍和贵居然狮子大开口,出资五十两就想占据绸缎庄七成的收益,实乃太过黑心。
而且如此一来,鲍和贵还获得了绸缎庄和鸟巢裤衩的经营权,那五十两投资在绸缎庄也是容他支配,等同于空手套白狼一般。
心念闪烁间,崔文卿止不住笑了:“鲍大东家,你这不是在谈生意,而是在明抢。”
“对,在下就是明抢!”霎那间,鲍和贵翩翩气度消失不见了,眼光掠过一丝阴鸷之色,浑身上下也透着一份戾气,“实话告诉你们,在这府州一亩三分地上,谁不给我鲍和贵颜面,就算是府州刺史见了我,也是奉为坐上宾客,在下看上你们那间绸缎庄,想要入资其中完全是看得起你们,和我鲍和贵做生意也是稳赚不赔,难道你们还有怨言不成?”
“当然有怨言!”崔文卿毫不退让的赳赳一句,皱眉冷声言道,“做生意向来讲究个你情我愿,鲍东家所出的价格实在太低,我们绝对不会同意。”
闻言,鲍和贵微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开,锐利的目光从眼眶中射出,凌厉无匹,仿佛能穿透人的五脏六腑。
王二爷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边捋袖子边骂骂咧咧的怒声道:“好你个臭小子,上次的事情爷还没教训你,今天你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把你的狗腿打断,大爷我就不姓王了!”
站在崔文卿身后的甘新达眉头一拧,便要准备出手。
“王二,不要这么没规矩。”鲍和贵伸手示意他坐下,望着崔文卿冷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崔郎着实令在下是大开眼界,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勉强,我等着你们上门来求我,到时候,我连一个子都不会给你们。”
崔文卿一笑:“鲍大东家这是在威胁我?”
“你说的不错,就是威胁!”鲍和贵站起身来,负手昂然言道,“在府谷县,我鲍和贵向来说一不二,崔东家,你总有来求我的时候。”言罢冷冷挥袖,“送客!”
离开鹏云楼,何老汉后背早就被冷汗湿透了,他战战兢兢的言道:“姑爷,那鲍和贵可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咱们这次得罪了他,今后日子只怕不会好过了,要不就同意他的条件如何?”
崔文卿笑着安慰道:“老丈,鲍和贵眼热你的生意,想要巧取豪夺,难道你就甘愿拱手相让不成?阿玛尼服装店想要做大做强,必须跨过一道道经营上的沟壑难关,这鲍和贵就是挡在咱们前面的第一道难关。”
“那……姑爷你打算怎么办?”何老汉方寸全无。
崔文卿双目微微一眯,淡淡言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草他老母!”
※※※
回到大都督府,夜色渐深。
崔文卿进入梅苑月门洞,刚走到池畔边的时候,就看见水榭内一灯如豆,散发着微弱光芒。
而那数天未见的美丽背影正矗立池畔,望着黑沉沉的水面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