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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挨到大旺夏,天已经黑得特别慢,谁心里捣鼓着鬼澎湃,只有自己知道。
傍晚七点时分,空气干燥闷热,太阳落到一边发出爆亮橘红的光,很烦。芝栏道西头口子上,下沙建筑分部265工队的四十几个农民工均停下手中的活儿,准备进食。其中有一小撮男人,手里叼着饭盒,跑到工地西门正前街道旁的临时木台,急窜着跳上去抢占位子坐。
照样,苟二根走在那撮男人的最后,手边拿着冷馒头啃,喘着粗气到地蹲好点,他也只是正正地站着,再累,苟二根也无所谓抢不抢得到位子,他向来嫌这个临时木台很脏。
“来来……都吃……这腌菜可是我老婆用五花肉炒的……”李板腾开一个小空间,铺出一张皱报纸,解开半透明塑料袋装的腌菜放上去,咧开嘴:“昨天赌赢的肉都喂你们了……”
“板哥又请大餐啊……”苟二根一个多月没碰肉味了,愣是无限感激地望了李板一眼,抖着手往那袋子腌菜里夹了一大把,入口便拍上了马屁:“嫂子人真好,这味比馆子还厉害。”
众人都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跟着向李板献殷勤,苟二根心里就想着,前天晚上李板老婆徐春霞来工棚玩那会儿,他半夜跟几个工友拥挤在李板的隔间外,偷听里面的床震和吟叫声……
苟二根的脸倏地一红,自己也该成家了罢,钱攒下的差不多了,下沙区有套两居已经快和房东谈妥了,跟赵秀玉结婚,在城里过安稳日子,苟二根心头最大的想望简直就要在眼前了。
芝栏道正西头上的这个口子前,直接交连着一条柏油路,虽然半边仍在施工,但对面还是往数人。苟二根不断地往馒头里塞着腌菜五花肉,正望见两个穿连衣裙的年轻女人走过来。
“哟哟……姑娘……过来跟哥哥们玩玩不……”李板带领着大家开始吹哨子。
当下,苟二根满脸暧昧,也跟着呼喝,还特意停下了手上塞着肉的动作,想在姑娘面前保持一点吃相。可惜两个女人连头都不偏,无视这些民工的存在,不屑地走掉……
每次都如此,不过,他们却乐此不彼地享受着口头以及精神上的调戏。
目送走女人,大家又继续开始向李板献殷勤:“这种货色哪里比的上春霞嫂子……”
“嘴巴真甜,板哥以后混上头去了,带你们去兴阳帝宝里面逛溜。”李板说着吞下一大口饭,边伸手往前挥指:“看,前面往东那一整片都是,顶级豪宅,做梦都想进去玩罢……”
苟二根的心顿时震了一下,芝栏道绕着兴阳帝宝,内有五环纵横的高耸大楼,是最新的顶级楼盘,他们265工队为其最外围修筑护墙的两个多月,没一个人能混进过这鼎鼎大名的豪宅。
高科技的安保设施,从里到外,每个通行口都站着身穿军制服,腰装枪械的守卫,远远地望见一点,都令人莫名恐惧——但苟二根现在做梦都想的,压根就不是去那种神仙住的地方。
两个多月以来,下沙建筑公司这些负责补建豪宅外围护墙的民工都被分配了临时砖房,兴阳帝宝是恒版实业集团两年前投资的项目,有这么大的势力背景,待遇好也说的过去。
二十平方米一间里有三张单人床的宿舍,就在隔壁不远一条叫汇通路的小街上,这群民工匆匆赶回工棚去放东西,苟二根又是游荡在最后,乍一看值班室老头闲坐在门口乘凉,苟二根赶紧跑过去,往口袋里掏了几次,满脸赖皮地问着:“早上寄快递的钱,是37块罢?”
“你这个二流子,”老头拿在手中的扇子立刻就敲上苟二根的胳膊:“当我是地主?你小子就寄那么几包水泥我能坑走你多少钱?”苟二根继续赖皮地耸耸肩,把钱递给老头。
“你们那活儿快结束是罢?”老头满脸嫌弃地唠叨:“现在晚上都跑去铺路了?”
苟二根叹了口气:“没活儿干,钱就少,本来一天168块,从前天开始才110了,”他抱怨地摊了摊手:“帮那边铺路,修一晚上就能拿120,不干白不干。”苟二根是确实有这些技术。
随即一转头,便瞧见李板驾着他那小破货车载着一撮民工出来了。
“死根子还不上来?”李板怒吼了一声:“要是迟到就揍你……”
这群民工最怕手闲没钱挣,稍得点空儿就接了私活,他们正要去铺质汇路。
芝栏“东西南北中天”是兴阳帝宝最外圈的六条街道,因为直接横贯豪宅交通,它的建设自然也规划进大企业的工程,领导是派遣下沙建筑分部9工队里几百个民工来负责短期修筑,但由于上周他们工棚发生火灾事故,数十民工遇难,导致人手暂时不够,所以李板才能捞到这个机会,他便领头带着265工队里十几个懂修公路的建筑工,接下了属于芝栏道上的活儿。
今晚他们没过八点就到了,不算迟,可刚跳下车就看见工头满脸凶煞地站在那里,狠狠地斜了他们几眼:“这怎么搞的?他妈还不及时给老子报告?妈的我下午快六点才发现……”
“你们昨天谁值守这块?”工头骂骂咧咧地怒指着地面:“他妈立刻给老子查出来……”
顺着工头怒指的方向看去,左半边路面上好几个编织麻袋都被翻开,前两天刚铺好的水泥路被车轮子碾出三道粗长的齿痕沟,每条都有十多米长,苟二根顿时吓得满脸辛辣起来。
李板瞧着路面,为了不让大家都为难,立刻松了口:“这头上是苟二根负责的,昨儿晚大伙都瞧见他让俩开摩托车的王八蛋过去了……”这话一出,苟二根心里绝望了,终究要曝光。
“你是傻逼么?是傻逼么?”工头显然是憋了很久的火,冲过去重重往苟二根脸上耸了几把:“不知道水泥路需要养护?……”李板他们从背后看过去,那工头的动作很重,简直就像摔了苟二根几个巴掌,满身横肉一抖一抖,抓起边上的警示牌差点没往苟二根身上砸过去。
说也倒霉,这条路是芝栏道往东南方向分岔下来的,很老旧,监控探头准备换新才刚拆掉,根本找不到碾压出沟子的车主了,于是工头就要求苟二根按每平方米400到500元的重修费用进行赔偿。这个价格却是合理,混凝土有凝固期,过了期的确很难处理,不能简单地再倒水泥上去,否则路面很快会出现裂痕,这点技术知识苟二根还是很清楚的,他只能认栽。
可接下来干活的时候,苟二根眼睛便酸得发红了,心里也越想越痛,一赔钱等于算是直接白做快半个月,是他累得跟狗一样的半个月。可谁让苟二根活该负责了最头上的这片区域呢,他把警示牌摆弄来摆弄去,刚挖的坑边上也放一个,希望别再发生这种倒霉事了。
那“禁止通行”四个字,显得格外扎眼。
下沙建筑265工队负责补建兴阳帝宝外围护墙的正活儿是彻底到尾声了,第二天清早芝栏道西头上已经来了些高级工程师和技术员,要准备精装修,苟二根他们做到下午四点就没活儿了。
他心里还惦记着质汇路,苟二根盘算着正好有时间加紧把损坏的路面修复好,工头昨天毕竟在气头上才那么狠,过几天好好向工头说点好话,求求他,这样兴许能少扣些钱……
苟二根正想跟工友商量帮忙的时候,李板突然煽动起来:“哥有个重大发现,听说芝栏道走到北面,再往下抄小路,第二个岔口旁有个老游泳池,还没拆完,现在一张票才八块钱,还能包洗澡……”李板兴致愈发高昂地吼道:“更吊的是,听说那里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兴阳帝宝里面,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楼盘,那是兴阳帝宝里的一片别墅区,咱们能去开开眼哟……”
对于这等异常难得的稀罕好事,苟二根立刻就把质汇路的事放弃了,他大声呼喝着:“板哥,那我们一定要去开开眼啊,只要我们晚上八点能准时回到质汇路就成。”
随即这群民工像炸开锅的蚂蚁一样,轰隆冲向李板的小破货车……
“看,那里就是兴阳帝宝的大门侧面,这柱子比我们村水塔还长呢……”在路上,大伙边走边叫嚷着:“……装修得太高档了……老板都是花大手笔……听说全是国外进口的……”
就着众民工畅聊的闲话,苟二根也顺势抬头望去,芝栏道对面一侧,出了水泥墙往上是整条山型绿荫带,叠层且齐整,点缀杂花卉,几乎垂直近五米,山顶部相连矗立着超过两米的黑色粗钢防护栏,每条栏头程尖刀状,苟二根不禁颤了一下,那一排相连不见尽头幽森的尖刀状黑栏,高耸地仿佛压住苟二根的脑袋,他的呼吸轰然间急促起来,心脏猛地跳快了。
等级距离太大产生的自卑和嫉妒绝对能导致人恐惧而愈来木讷,低层次偷窥奢侈的尴尬,难道是触目惊心?这群民工简直是渴望着,觊觎着,怎么都想要走到前面去探个究竟罢,要是自己真有幸能目睹兴阳帝宝最豪华的别墅区全貌,那可不就真的是开了眼么?
芝栏道正北直绕着别墅区,兴阳帝宝内最完美的地段,每栋三到五层楼,限量七栋。
夜幕降临,霓虹纵横,整个兴阳帝宝就像是皇家城堡,巨磐别苑是座落在黄金分割线上的一套价值上亿人民币的宫殿式别墅,穿过两百平方米的落叶灌木群,是连成一片的透明玻璃池喷泉,犹如旧年代的庄园般静谧且浪漫……朴素而奢华的前厅内,站着一位美女,气质非凡。
藏蓝色蚕丝刺绣吊带长裙,波浪卷发肆意扎起一大束,挺拔的胸脯,修长的双腿,白哲的肤色,妩媚的妆容,桃型的轮廓,精美的五官,这是著名珠宝公司董事长,金牌大名媛萧歆容。
她身后站着一位套着黑色衬衣,高大挺拔的男人,他快速走上前拥住女人,两手揉在她的D杯胸脯上,感受着女人的身体,萧歆容立刻转头捞住男人的脖颈子,牢牢吻住对方的嘴……
唇舌间的火热纠缠,直到男人推开萧歆容,女人仍旧意犹未尽地腻在男人怀中不肯起身。
男人搂着萧歆容进到大门通道,拉起女人的手进行识别:“密码是你的指纹,其他你随时可以设置。”此后,巨磐别苑就是一套只属于萧歆容个人名下的豪宅别墅。
刚进入大客厅,萧歆容扯过男人的手臂,猛地把男人成功推耸到沙发上:“巨磐是不是兴阳帝宝的心脏呢?”她跨坐上男人的大腿,伸手解男人的衣领:“我是不是你的心脏呢?”
眼前的男人面带*却极度稳重,处处透露着成功的绝顶魅力,彻底令女人疯狂沉浸。
萧歆容再次牢牢吻住男人,身体竟然有些颤抖,男人便大方地抬起一条手臂抱住女人,随即开始大肆回吻,他重重地吮吸着女人柔软的舌头,燃起最后的爆点。再次放开唇舌的时候,萧歆容已经心领神会,她饱含深情地凝望着眼前的男人,蹲下妖娆的身体,跪在地毯上,为男人抽掉腰间的皮带,解开男人裤子拉链,张开她性感的嘴,满满含住男人腿间的那根东西。
萧歆容感到激动难掩,这个著名魁伟威严的男人,简直令她连眼神都无法矜然。
在温润潮湿中,蓄势待发的爆点终于被燃起,男人推拉开萧歆容的头,站起身抓起女人,放倒在沙发上,身体猛压上去,这当下突然传来萧歆容喘息的吟声:“我们结婚吧,我想嫁给你。”
男人顿时反感地皱起眉头,却并不停止进攻,萧歆容按住男人撕套子的手,身体愈发颤抖起来,却坦然坚决地说道:“如果你不想结婚,那我们生个孩子吧,我想为你生个孩子。”
得寸进尺是女人的通性,但显然男人没有预料到,他这段时间最满意的情人竟会挑这种时候进行无聊协商,如此没分寸的举动让男人性趣消失:“明天你的珠宝新址开幕我不会参加。”
“什么意思?”萧歆容起身使劲往男人胸膛一推:“你别想让我看不清真相。”
“我后天回香港。”猝不及防被一推,男人冷下脸,面无表情地提上裤子往门外走去。
语气毋庸置疑,眼神漠然尖利,这个男人的生活行程岂会为女人动摇?一股浓烈的寒冷涌上心头,萧歆容失望地脸色惨白,她会如此胡闹不懂事,是因为早就透彻得预感到了……
“真不愧是欧腾。”女人站起身怒吼:“看来这巨磐别苑是你送给我的告别礼。”
“呯……”重声响后,一个玻璃盘瞬间碎在男人脚边……
欧腾默不作声,面无表情地迈步绕开,径直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