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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央望着水天零的脸一点点随着后退呈现出完整的轮廓,那一闪而逝的睫毛纤长,衬着深不见底的黑眸,鼻梁高挺,薄唇淡淡。由于背对着太阳,只有半边轮廓染了浅浅的金色,光晕在青丝间跳跃流动,将那张略显冷淡的脸染上些许暖色。肌肤细腻如瓷,并无瑕疵。眉眼明明平淡无奇,不算出色,也不算难看,好似随便丢在人群里就会被略过。然不知为何,此刻落在元央眼里,却带着独特的内敛深意。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久了竟让人有些恍惚起来,像是喝了薄酒,晕晕沉沉,耳后添了热意。
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对元央而言却漫长得难捱。与此同时,她脸上的神色,随之一寸寸僵硬下来,傻傻地愣着那里,眼神闪烁不定,脸上神色有些慌乱模样。
右手已经搂在元央腰际的水天零,低垂的视线在元央脸上缓缓扫过,深邃如洞察之光,望得元央目光躲闪地偏了开去。未等对方开口,似怕水天零说出什么话来,已经率先出声打破了这个尴尬局面:“咳……又麻烦阿零了。”
说着,元央直起身来,感觉到对方的手臂还环在自己的腰上,身体不免有些僵硬,却也不知该如何推开,一时之间有几分踟蹰。
倒是水天零,面色如常地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臂,视线却依旧停留在元央脸上,带着一抹探究意味。
元央只觉自己的脸在对方的视线里如同被点了火般,一点点烧起来,忍不住干笑了两声,又道:“这藤蔓可真不好对付……”
“嗯。”水天零不轻不重地应了声,并听不出情绪。元央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喉咙一堵,却什么都没有发出声来。她有些暗恼地低下头去,暗骂自己没出息,一点小事就惊慌失措,紧张得要死,不就……不就是……被亲了下么。
“你是不是误会了?”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元央,忽然听耳边落了水天零的冷静话语。
“嗯?”元央不解地抬起头来,正对上水天零幽幽目光。
“我只是渡了一口元气与你,来压方才你体内窜入的阴邪之气。”说话间,便见水天零的声音一顿,随即目光带着深意瞥过元央的唇,“并未碰触什么。”
话音一落,元央脑子“嗡”的一声,这回彻彻底底闹了个大红脸。
原本还有所压制的热意,在水天零的目光与话语里迅速烧起来。元央忍不住低声啐了一口,结结巴巴地反驳道:“谁……谁误会了?”蛇蝎庶女
“没有么?”水天零平静地重复了一句。
“当然没有!”元央咬了咬重音,颇为幽怨地瞪了水天零一眼。那脸上霞色未退,一时之间少女羞色尽显,明媚如雨后浅虹初现。
水天零眼底有笑意缓缓涌上来,唇角弧度清浅,一掠即没。那黑眸之间光泽更甚,映在元央视线之中,不知怎的,神采灼灼,深得好似要将人拉扯进去,曳得她心尖微微一颤,又是一酸。像是有什么东西冒出泡来,咕噜咕噜地响。
“阿零……你方才是在笑吗?”
听到元央有些不敢置信又带着新奇的话语,水天零只是偏开了视线,淡道:“你看错了。”
“第一次看到笑了还不承认的。”元央低低嘟囔了句,顿了顿,余光瞄过去,似是吸了口气,方弯了弯眉眼,提了声音道,“不过阿零笑起来挺好看的,平日别总冷着个脸才是。”
水天零不置可否地瞥过来,也不说话,只是望着元央。
元央被水天零的视线望得有些局促,也不知对方到底在想什么,手指习惯性去绞衣袖,眼珠不自在地转开去,道:“这都快正午了,怎么还不见人过来?”
见元央将话题岔开,水天零也不点破,只看了一眼天色,应道:“快了。”
“不过……阿零为什么觉得他们会正午过来?”
“我猜的。”水天零沉吟道,“湖里怕是的确潜伏着凶兽。此处如此阴寒,想来这凶兽体质也是一样。那么正午时分应是它身子最弱的时候。既然日暮时分阴气将盛那会也有人过来,那么正午阳气最旺之时,没道理不安抚它。之前夏行提及的僧侣提着桶的东西,也许……”她的话语微顿,垂下的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了悟,片刻才缓缓道,“也许是用来养它的。”
果然,两人等了大约半柱香时间,日头方升至头顶,便有脚步声自一旁的走廊处走来。元央连忙凝神屏息,与水天零两人小心地避在树后,只暗中打量着不远处。连小泽都乖巧地跃入了树冠中,遮挡住了自己白色的身影。
树干并不算粗,元央在前,水天零在后,身子难免有些碰触才能完全避住自己身影。元央不知怎的,想起了之前睁眼时一闪而逝的画面,莫名觉得自己的唇有些滚烫起来,而身后气息馥郁微凉,不时往鼻间钻来。她下意识僵硬着身子,保持距离,尽可能不靠向身后。重生之这个世界只有男人
这当头,两个身着僧袍的僧侣已经出现在元央视线里。她一时也顾不得再去想那些琐事,聚精会神地望着对方。只见其中一个僧侣手里果不其然提了木桶,只是另一个在外侧的僧侣身子遮挡着,看不清桶里物事。
两人并不交谈,脚步匆匆地走到了池边,蹲□子,便倾斜了木桶,往下倒去。
而直到此刻,元央才终于真真切切地望见了那桶里的情况。刹那间,她的脸瞬间失却血色,之前脸上未消的红潮尽自退了干净,随即身子一个摇晃,脚向后退了一步,正撞进水天零的怀里,她也恍然未觉,只是张了张口,几乎下意识就要倒抽一口凉气。
在动静发生之前,一只手已经极快地探出,准确地捂上了元央的唇。那口凉气便消弭在水天零的指尖与掌心。
水天零能感觉到身前女子在自己怀里的轻颤,那是被压抑在身体里的震惊与愤怒。手心下,碰触到元央温暖的唇,也似要跟着抖动,却被坚硬的牙齿死死咬住。对方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紧紧攥着那黑色衣袖,即便水天零看不到,却也能想象元央睁大的眼里,透露出来的激烈情绪。她却只是抿了抿唇,目光依旧一眨不眨地落在湖边。
只见那倾斜的木桶里,滚落出浓浓的血水,粘稠鲜艳。混在血水里的,则是各种身体残肢与内脏血块。那些残肢显然是年轻女子的,骨架纤细,肤色白皙。尤其还有几颗黑白眼珠在血水上沉浮,与缠在水面的青丝一起,底下是头颅森森。而这些都被扯断切碎,一同搅在血水里,骨碌碌沿着池壁往湖里滚去。之前静默在池壁上的藤蔓,似兴奋起来般,饱饮着流淌而下的鲜血,能听到极轻的吸吮声,景象看起来十分疹人。
几乎与此同时,湖水里忽然起了水波声,随即伴随着那吸吮的声音,有磕碜的咀嚼声一下下传来。骨头被咬碎,血肉被吞噬,声音细密至不容忽视。空气里的血腥味,似一下子被点着,猛地散开来,刺鼻难闻,令人窒息。
两个僧侣倒完木桶里的东西,似乎也不愿久待,看都不往湖里看一眼,就匆匆往来路走了,很快消失在走廊处。
直到此时,水天零才松开了捂着元央的手,同时目光落在身旁的树干上。
那里,深褐色的干枯树皮上,正缓缓淌下暗红色的液体来。只是血腥味混杂在本就浓烈的空气力,并不明显。原本躲在树上的小泽,也忍耐不住,跃了下来,几个跨步离了老远。
元央的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纸。甫一脱离水天零的拉扯,便见她脚尖一点,人已跃向湖边,迅速往下望去。养女锋芒一一尤物嫡女
只见之前落下的血水在澄澈的湖面竟一点点缩小,水面的波纹也越来越少,湖里的东西似乎又往深处潜了去。元央神色微微一变,手指掐诀,指尖泛起白光,空中忽然又出现了那柄漆黑古剑。只见元央猛地一个下挥的手势,“噗通”一声,那剑便直直地没入之前泛起波纹的湖中,激起一阵水花,极快地朝湖里追赶而去。
然而不过片刻,便见元央相并的两指一颤,脸上极快地闪过一抹潮红。下一瞬,她“哇”的一口吐出血来,右手一软,已经松松地垂在了身侧。指尖光芒随之一暗,消失了。
元央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半途之上老人年迈痴呆的模样,口里声声唤着,永远只会重复那一句:“姑娘,你可看到我那乖巧的闺女?她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可甜了……”
那眉眼间的落魄,闻之不忍。
“失踪几日,怕是那女子也凶多吉少。”
阿零的话仿佛犹言在耳。在见到桶里物事的一瞬间,元央终于承认……也许,也许那个被老人一心苦苦寻找的少女,早已化作如之前那些被扯断切碎的骨肉里的一物般,与其他人混在在一处。然后等待被送入腹中。甚至老人口里描述的鲜活模样,是那般死状不堪,连大眼睛都将孤零零地浮在血水上。
一别,即是永远。再不能回。
之前那单薄希冀,在现实里被践踏得粉碎,只落了个体无完肤的下场。
元央的下唇被咬出血来,染红失了血色的唇。她死死盯着湖面快要彻底平复的波纹,忽然猛地偏头望向水天零,急促地唤了一声。
“阿零!”
闻言,水天零转头,对上元央的视线。只见她的眼底焦虑,带着一丝不甘的愤怒,像是有什么要挣脱出来。不过一眼,水天零已经明白了元央的意思,她略一沉默,随即缓缓点下了头,并不多言,只伸手去拉元央的手。随即脚尖一跃,下一刻,已经拉着元央,往澄清的湖里跃去。
脚方离地,元央反手紧紧握住了身旁紧挨的水天零的手,唇线紧抿,目光坚定而执着,似要望穿湖水一般。宽大的墨兰衣袍扬起,余留的背影带着奋不顾身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自己都越激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