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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见程三娘狰狞扭曲的德行,王佑卿面色不变,眼底甚至透着淡淡的讥诮。
他从很久之前就知道,这个表姐最是自私自利,恨不得将天底下一切好东西都拢在手里,偏偏她没这个本事,只能想出一些歪门邪道。先前巴结萧贵妃的侄女,哪曾想一个不慎,萧府家破人亡,她也成了余公公的对食,日日点头哈腰的伺候着老太监,甭提有多憋屈了。
“玉莹跟薛月都是我的妻子,若没有适当的理由,直接将她们两个贬为妾室,怕是不太妥当吧?”修长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王佑卿淡淡发问。
程三娘到底是个生意人,心思活络,手段也十分阴狠,轻声开口,“佑卿不必多虑,薛月不是给你生了个儿子吗?韦玉莹身为母亲,却恶毒狠辣,对家里的独苗儿下手,还让他患了重病,这样心性残忍的女人,怎配当正妻?做妾都是抬举她了。”
虎毒不食子,对于自己唯一的儿子,王佑卿还是挺在乎的,此刻他不由皱了皱眉,反驳道,“孩子不能有事。”
“那可是我亲外甥,怎会有事?小娃娃身子骨儿弱气的很,只要赶上孩子肠胃不适时,让丫鬟站出来,指认韦氏刻意喂给他生水,仅此一点,就能坐实了她的罪名。”
说话时,程三娘信心满满,只因韦玉莹最信任的丫鬟香蝶,是荣喜的亲妹妹,从这层关系入手,就不信那丫头不反水。
凤眼微微闪烁,王佑卿犹豫了片刻,最终点头同意。
如今他成了状元,早已不是安宁村的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书生,但素素却已经成了辅国侯夫人,自己就算入了翰林院,当个编修,也不过是七品的芝麻官,连楚清河的一根手指头都赶不上,但若是成了驸马,借着这机会,他就能拼命往上爬,离自己心爱的女人更进一步。
“多些表姐提点,佑卿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日后若能得着机会,与那位金枝玉叶相见,自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不知男人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但见他答应了此事,程三娘不由松了一口气,她希望自己能将权柄牢牢握在手中,摆脱余公公的纠缠,只要能实现这个目的,她什么都愿意做。
深吸一口气,她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余府,有消息的话会让人送到此处的。”
话罢,女人站起身,不急不缓的往外走,刚穿过连廊,就看见薛月迎面走来,即使王佑卿已经中了状元,王家本身也有些家底,她身上仍带着浓浓的粗鄙,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见到程三娘,薛月面上露出一丝讨好之色,满脸堆笑道,“是哪阵风把表姐吹来了?多日不见,表姐的模样好似变得更加娇美了……”
听到这话,程三娘心里觉得腻歪极了,上下打量着她,也没有接茬儿的意思,摆摆手便径直离开了。
薛月虽不算聪明绝顶,却也不是个傻子,感受到女人轻鄙的态度,她心里气的不行,偏偏又不敢发泄出来,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一旁站着的小丫鬟看到她这副模样,吓得脸色发白,小声劝道,“夫人,您还有小少爷,那可是王家的嫡长子,能够继承家业,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想到乖巧伶俐的儿子,薛月胸臆中弥散着的火气略略消散,甩袖走出了连廊。
从状元府出来,程三娘不想立即回到余府,只要看到余公公那张粉白油腻的脸,她就觉得倒胃口。
在主街上慢慢闲逛,突然一张英挺而又熟悉的面庞闯入她的视线之中。
娇躯颤颤,面色酡红,程三娘激动的浑身发抖,她原以为梦境里的如意郎君不会出现,但不远处的那个男子,正是梦里面的夫君,他二人成了亲,琴瑟和鸣,感情甚笃,这样有情有义的人,肯定不会放任自己继续经受折磨。
心里转过此种想法,程三娘连忙跟着那人的脚步,本想借机跟他打个招呼,但男子个高腿长,很快走进了一间首饰铺子。
正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极多,葛崇并未发现有人尾随,他站在柜台前,大掌伸入衣裳里摸了几下,将一只不大的木匣放在桌面上,瓮声道,“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劳烦雕成平安扣的形状。”
羊脂玉产自和田,开采难度极大,这种玉料比起同等分量的黄金还要贵重许多,首饰铺的掌柜看到拳头大小的材料,眼珠子里爬满血丝,呼吸都急促不少,不过他脑子稍稍清醒几分后,便感受到男人身上浓重的煞气,明显就不是好相与的。
将心底的贪婪强行压下去,掌柜恭敬发问,“客官,这块羊脂玉分量不小,就算雕成平安扣,还会剩下一半,您不如再做些别的?”
葛崇犹豫片刻,脑海中浮现出女人娇美如同桃花的小脸儿,道,“那就雕成桃花的形状,镶在珠钗上头。”
此刻程三娘恰好迈过门槛,听到这话,她死死抠住门板,脸上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桃花钗,不用多想也知道此物是送给女子的,到底是哪个狐狸精勾引了她男人,真是好不要脸!
心里暗暗斥骂,程三娘深吸一口气,确定自己没有露出丝毫异样,这才缓步走到柜台边上,偷眼打量着男人。
“壮士,敢问这般好的玉料是从哪买来的?我侄儿还不满周岁,若能得着一块好玉,做只平安锁也是不错的。”
虽然程三娘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但若是没与她深交,表面上肯定看不出来这女子究竟是什么货色,毕竟她五官生的十分清秀,气质淡雅,今日又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裳,薄施粉黛,看起来尤为清丽,无形之中倒是增添了不少好感。
葛崇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此玉是从关外带来的,已经有主,不能相让,夫人还是去别处寻找吧。”
“夫人”二字好险没将程三娘气了个倒仰,她将眼前男子视为夫君,恨不得与他双宿双栖,做一对交颈鸳鸯,但现实不同于梦境,对于一个普通男子而言,梳了妇人发式的女子,就是别人家的女眷,不叫“夫人”还能叫什么?
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还没等程三娘再说什么,葛崇觉得首饰铺里的脂粉气太过腻歪,不愿再在此处停留,冲着掌柜交代几声,随后大阔步离开了。
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柜台上面,程三娘巧笑倩兮,柔声问道,“掌柜,方才那位爷究竟是何身份?”
有钱能使鬼推磨,像程三娘这种人,掌柜的见得多了,他笑呵呵将银子揣进怀里,答道,“他让小店将平安扣、桃花钗送到安平伯府,应是葛家的人。”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女人微微点头,表面上看着一片平静,心里却掀起了阵阵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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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了小宁安以后,薛素安生在桐花巷的宅子里坐月子,每日都呆在主卧中憋闷着,要不是莲生经常过来,讲讲私馆中的趣事,她怕是都要闷坏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孩子满月,薛素仿佛撕了符咒的精怪,迫不及待的洗去一身脏污,换上了轻薄的衣裳,抱着儿子坐在廊下,时不时低头亲着那张柔嫩小脸儿,若是累了就喝口热茶,那副姿态简直惬意极了。
这档口,春兰快步走到近前,只见这丫鬟手里拿着一只木匣,轻声道,“夫人,这是安平伯送过来的,说是给小少爷的满月礼。”
先前葛崇住在侯府,伤势养好之后,很快就回到了葛家,并未在府邸多留。
想起那人为百姓奔波劳累的举动,薛素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伸手将木匣打开,待看到摆放在黑绸上,做工万分细致的桃花钗时,不由愣了一下。
秋菊双眼一亮,忍不住小声嘀咕,“这是羊脂白玉吧?安平伯还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出手也大方,先前您发现了药汤里的雷公藤,救了他一命,眼下就把这样好的簪子送来,瞧瞧这油润的玉料,与您的肤色相配极了......”
李氏将小宁安接到怀中,薛素把桃花钗与平安扣放在掌心,仔细端量了半晌,才冲着春兰吩咐,“库房中还有不少玉石,挑一块价值相当的,送到安平伯府当回礼。”
说罢,她将平安扣挂在儿子脖颈上,捏了捏他藕节似的胖胳膊,只觉得小娃儿怎么看怎么稀罕人,比起楚清河那个莽汉强多了。
扫见那支桃花钗,春兰问了一句,“主子,这发钗该如何处置?”
“放在库房中吧,到底是给小宁安的满月礼,若是糟践了岂不可惜?羊脂玉名贵的紧,将来说不准还能送给儿媳妇呢。”
嘴上说着调侃的话,薛素心里却没有那么轻松,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如此精雕细琢的桃花钗,明显应该送给心爱的女子,而非她这种早已嫁人生子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