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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 下雪了。
俞倾没厚衣服在俞璟择家, 找了他一件新的羽绒服裹上, 趴在露台喝着饮料,看小雪花飘呀飘。
对面楼栋窗口的灯, 一盏, 又一盏, 陆陆续续熄灭。
“还不睡?”俞璟择过来催她。
“明天星期六, 不用早起,睡那么早干什么。”俞倾去屋里拿了一个高脚杯出来,把剩下半瓶饮料倒进去,给俞璟择。
俞璟择轻抿一口。几块钱一瓶的饮料,被她倒进这个杯子里,感觉像是喝几千块一瓶的红酒。
俞倾拿起自己杯子跟他碰杯,“庆祝我们兄妹俩在寒冷的雪夜重逢。为伟大的亲情干杯。”
俞璟择转身, 背靠在栏杆上,“说那么好听干什么。你就直接说感谢我收留你不就得了。”
“......”俞倾被饮料给呛着了,她转过脸咳嗽几声。
俞璟择倾身, 从前面木桌上抽了几张纸塞给她。
俞倾还在笑,“俞璟择,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扫兴。一点生活幽默感都没有。”
“你还以为谁都是傅既沉,挖空心思找段子陪你乐呵。”
俞璟择对傅既沉说不上反感, 也没什么好感。
不过在纵容俞倾上,成了傅既沉的加分项。
说起傅既沉,俞倾叹气。
她揉揉冻得发红的鼻尖, “搞不懂,他那么气干什么。明明破坏游戏规则的是他,没有契约精神的也是他,他还理直气壮怪我。我刚才都想发个律师函给他,又怕他气到自闭。”
“算了,我不跟他计较。”
“换别人把我赶出来,这辈子都会在我黑名单上。”
俞璟择瞅着这个是真的没心的妹妹,但也没说教她。
他说了说傅既沉是什么时候联系他,找他帮忙演戏。
“三天前,还是晚上。”
俞倾想了想,那晚,他去了他爷爷家。
老爷子应该给他施压了。
“他前前后后给我传了三个版本的剧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幽默一点,不然你被脱了马甲,肯定会不高兴。”
“......”
“我猜,傅既沉这么生气送你回来,是他绞尽脑汁想让你认领身份,以俞邵鸿小女儿的身份跟他认真相处,结果你呢,还想在游戏里继续厮杀。”
俞倾品着酸酸的饮料,“生活里做个纯粹的partner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投资感情?这是一款高风险低回报,极有可能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危险产品。反正我不会投资,不管是现货还是期货。”
雪越来越大。
迎风而上。
漫天乱舞。
肆意的很。
“爸和我妈结婚那会儿,也是觉得找到真爱了。非彼此不行。高调求婚,奢华婚礼,可之后呢?我这个爱情结晶还没出生,爸就不爱我妈了。当爱情没了,承诺算什么?结晶又算什么?就是个笑话。”
俞倾把杯底的那点饮料都嘬下去。
她转身回屋,又从冰箱拿了一瓶饮料。
这是乐檬的饮品,口感不输朵新的柠檬茶。
俞倾用毛巾包裹瓶身,像倒红酒那样给自己还有俞璟择的杯子加上半杯。
“先生,这是午夜‘小鱼说感情’时间,您刚才是免费试听,若继续收听,请充值。若结束收听,请拿上这杯饮料回自己屋,该干嘛干嘛去。”
俞璟择:“......”
他还不困。
“那就再听十块钱的。”
俞倾:“起听价,一万。先生,您选择什么支付方式?”
俞璟择拿上杯子走了。
俞倾笑笑,接着‘风花雪夜’。
桌上手机振动,‘嗡-嗡-嗡’震个不停。
消息进来一大串。
【俞倾啊,从遗传学的角度看,我的基因变异了。】
【这是令我很伤心的地方。】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气人!你非把我气死不成!】
【今晚不是我想主动跟你说话,是你哥和你姐,非逼着我找你说话,让我带你回家。】
【我是很被动的。这一点,请你知晓。】
【我还是那句话,想我了,给我打电话。】
【还有,关于你在地球上,我考虑了一晚,我也在地球上。】
俞倾:“......”
她很确定,那瓶酒的后劲儿很大。
她爹,现在是真的醉了,开始说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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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多,风渐渐小了,雪没停,洋洋洒洒。
傅既沉被电话吵得睁开眼。只是睁开眼,不是吵醒。
陆琛人在国外,忘了时差,“你跟秦墨岭那个案子,你们俩是想玩死我?你非要赔偿,他不给。这样吧,我掏钱给你行不行,咱别闹了。”
“不行。”
“那你们折腾去吧,我不管了。”陆琛扯着领带松了松,忽然想起来:“俞倾搬走了没?”
尾音带笑。
细细品品,有点幸灾乐祸的味儿。
傅既沉心气不顺,没爱吱声。
陆琛关上车门,“当时我就跟你说,你这个举动有风险,俞倾非搬走不行,你不信,你觉得她非你不可。”
今晚这出戏,是他搭桥铺路,替傅既沉联系俞璟择。
这两年,他跟傅既沉见面机会并不多,公司在海外成立事业部,他亲自坐镇。
要不是朵新跟乐檬的侵权案,他都大半年没跟傅既沉联系。
朵新的策划、推广都是他的公司承接,包括那个广告语创意。
他跟傅既沉和秦墨岭都熟悉,当初他为了跟来自普通家庭的前妻结婚,和家里闹翻。
总要生存下去,婚后就从商了。
公司最开始的业务都是秦家和傅家给他牵线。大概是他家老爷子怕他被饿死,暗中帮了他。
等他终于扬眉吐气,彻底脱离家里掌控,也离婚了。
陆琛收收思绪,接着说俞倾:“她现在这样,有一半是被你惯的。让她承认个身份,你看你忙前忙后花了多少功夫。换成我,我直接把她跟俞邵鸿的关系调查出来摆她面前。然后工作剥离,让她离开傅氏,该处理婚约处理婚约。也就你,还要顾及她开心,让她觉得脱个马甲都这么有趣。”
傅既沉揉揉眉心,“你现在话怎么这么多?”
“等你跟律师结一次婚,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聊了两句,收线。
傅既沉看看时间,一点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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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雪停了,天放晴。
俞倾没睡懒觉,起床化妆,昨天那套工作服勉强将就一天。抱着从俞璟择那借来的羽绒服下楼。
俞璟择今天还要去公司,正在玄关处换鞋,瞅瞅她身上衣服,“这么敬业?被赶出来了还要去加班?”
“我是去找工作。”俞倾拿盒牛奶,叼了一片面包片,“捎我一段路,省我挤地铁钱。”
“找工作?”
俞璟择皱眉,“穿成这样,你去找工作?”
“哪样了?”俞倾拿上包,边走边嘬牛奶。
俞璟择提醒她,“这是傅氏集团工作服。”
“我知道。这是我花钱买的。任何时候,我有权穿它。”
“......”
到了车上,俞璟择才知道俞倾要去哪。
司机一直将汽车开到硕与律所楼下。
俞璟择提前给她做心理建设,“何叔叔那个人,向来说一不二,他答应了爸,就不可能让你再进去。”
俞倾整理好衣着,一切妥帖后收起镜子。“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希望?”
“拜。”
关车门前,她又叮嘱,“你晚上早点回家,给我做饭吃,你家里也不请个阿姨,这样下去,我会营养不良。”
“你在傅既沉那是怎么解决早晚饭的,你就怎么解决。我跟傅既沉差不多,一个月能在家吃两顿饭,用不着请阿姨。”
“傅既沉家有两个厨师,中西餐各一个。”
俞璟择盯着她看了几秒,“要不你还是回傅既沉那吧。”
‘砰’一声,俞倾关上车门。
穿着俞璟择这么厚的羽绒服,一点不冷,她不紧不慢朝大厦里走去,给何君硕发消息。
何君硕跟俞邵鸿一样,有早起的习惯,这会儿在办公室已经忙了别人一上午的工作。
他给俞倾到了杯热水,“吃早饭没?”
俞倾点头,“吃过了。”
她捧着水杯,捂手。
杯里冒着热气,杯沿被晕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小水珠。
何君硕知道俞倾为何事来,他就没跟她绕弯子,“我要是让你到我这上班,我跟你爸这交情,也就基本差不多了。”
俞倾开玩笑,“何叔叔,您跟我爸认识五十多年了,为了这点事就闹掰的话,友情是不是太脆弱了?不是听说以前的塑料都挺结实的吗?”
何君硕被气笑了,虚空点点她,“你这孩子,你爸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俞倾轻轻吹着水,“何叔叔,现在已经过了风口浪尖,我这才来麻烦您。我爸最生气那会儿,我肯定不会让您为难。”
“作为律界最有威望的长辈,您真忍心看着我的专业一天天荒废?您也知道,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
她适时拿捏感情去控诉,“我本来就爹不疼娘不爱,您还真要帮着我爸这个刽子手毁了我职业呀?”
“还有啊,何叔叔,您没有契约精神,明明我是靠自己的实力应聘进来,您说毁约就毁约。”
“我当初就是冲着您的口碑和职业素养来硕与,现在还是。”
“搁我的脾气,您知道的,绝不会第二次踏进您办公室。可我今天还是来了。”
“我不缺钱,我外公外婆留给我的股份,够我败一辈子的,但我喜欢我的职业,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像您那样,一个名字,就是一张口碑名片。”
略顿,何君硕评价:“情感调动不错,我差不多被你打动了,再说点其他让我冒着友情破裂的风险去录用你的理由。”
俞倾喝了几口水,用这短短几秒时间为自己争取。
“一,我能给上海那边的分所带来您想不到的案源,这些案源你们以前不可能拿到,是我舅舅和我妈妈那边的关系。”
何君硕没吱声,因为他跟俞邵鸿的关系,厉家那边所有的案源,他一个也拿不到,都到了竞争对手那里。
俞倾接着道:“二,傅氏集团那边的案源,我尽量争取。”
“三,我爸还是我爸,等哪天我们关系缓和,您说您是不是挺尴尬?就算您现在帮我爸,到时您也不落好。您换位一下,要是您的儿子跟您闹翻,他在我爸银行上班,我爸把他拒之门外,您心里真的舒服?作为父亲,您气归气,还是希望他一切安稳吧。”
“行了,随时过来报道。情感和理智,你切换的不错。”何君硕放下杯子,拿上风衣,“我要去吃饭,早饭要没吃饱的话,跟我一块去?顺便聊聊你接下来的工作。”
“食堂的饭,好吃吗?”
何君硕:“......”
她的关注点,永远那么奇葩。
“没你家厨师做的好吃。”
俞倾穿上羽绒服,跟何君硕一道出门。
何君硕给她分了组,“到时你就跟我儿子搭档,他要求严,公私分明,大概就只有你能做得到。”
俞倾在脑海里扫描一番,“硕与这边有姓何的年轻律师?”
“姓秦,秦与,我跟我第一任老婆的孩子。”
“您跟我爸不愧是发小,都是结婚小能手。”
“......”
何君硕今早连着被梗了三次。
去食堂路上,迎面遇到于菲。
两人皆是一怔,然后打招呼。
“你们早就认识?”何君硕问。
俞倾先开口,“嗯,我现在的房东。”
何君硕对于菲说,“你们以后是同事。俞倾是我一毛钱就能卖的那个朋友小女儿。”
于菲笑:“原来是俞董女儿。”
寒暄几句,于菲还要忙,何君硕跟俞倾前往食堂。他对俞倾道,“没事可以跟于菲多聊聊,她业务能力强,做人有底线。”
一顿饭吃下来,俞倾跟何君硕聊了不少,受益匪浅。
从硕与出来,俞倾给俞璟择发消息:【工作ok了。我回去就打辞职报告,把傅氏集团那边的工作辞掉。】
周一下午,俞倾的辞职报告就批下来,所有流程都走完,这是迄今为止,集团最快的一次离职办理。
交接手续也简单,换岗到这个职位还没怎么开展工作,没用一个小时就全部交接完。
法务部知道俞倾离职,意料之外又感觉情理之中。
她在这上班,气氛说不出来的微妙。
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其他人,都莫名拘束。
章小池最不舍俞倾,替她收拾私人物品,不由叹气,“以后见你可就难了。”
“怎么就难了,又不是出国。”俞倾把几盆小盆栽也带走,这是章小池送她的,“周末要是不忙,我约你喝咖啡。”
她没多少东西,就几个杯子,几盆盆栽,还有一些小吊饰。
半箱子就装好。
“我去跟主任说一声。”场面上的事,还是要做的漂亮点。
俞倾拿上手机,去主任办公室。
刚要敲门,里面声音传来,“行啦,你就别唠唠叨叨了!雯雯啊,要我怎么说你好呢。我告诉你,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俞倾抬起的手又落下,转身回去。
跟同事简单告别,她抱上纸箱离开。
站在电梯前犹豫几秒,她摁了总裁专梯。
傅既沉开过会出来,总裁专梯竟然被占用。
潘秘书摁了键,电梯里肯定是俞倾,他回避,“傅总,我先回去整理资料。”
傅既沉点点头。
潘正乘坐普通电梯上楼。
很快,专梯停靠会议室这层。
门缓缓打开,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点点进入视线。
对视数秒。
俞倾对他笑笑:“过来看看你。”
傅既沉发现生了几天的气,瞬间全没了。
他跨进电梯,伸手,“箱子我给你拿。”
“不用,不重。”俞倾单手夹住箱子,腾出手从箱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手背朝上,攥在手心。
“送你个小礼物。我在傅氏集团工作这段期间,收获良多,感谢傅总对我的照顾。”
“什么礼物?”傅既沉说着,手递过去。
一包香辣小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