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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暇,不如去大相国寺瞧热闹?听闻瓦舍排了出新戏。”想到李真闭关数年,许久没有进城,青君便提议道。
不等李真回答,龟虽寿就大喊起来:“去,一起去!”满脸欣喜若狂。
尽管化形为人五年多了,但他还从未去过城内。不说头几年一直被禁足,也就去年开始有了三天放风假,而这三天自然是不被允许去闹市、人皇所在的都城了。
故而今日听到提议,忙兴奋地嚷嚷了起来。
李真见此,也不好拒绝,便点点头:“好。”
三人运起遁光,很快来到皇城外。
看着高高耸立的城门,连绵不绝、鱼贯而入的百姓,龟虽寿左一个“哇”,右一个“哇”,一看便是乡下人进城。哦,不对,是乡下妖进城。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要修成人形了。”他感慨不已。
“哦?为什么?”李真想听听他有什么高论。
“自然是把自己化为一滴水,藏身海洋之中。”
“……我以为你会说为了更方便的吃喝玩乐。”
“这两者并不冲突。”龟虽寿鄙夷地看了李真一眼,便快步走入城门。
皇城戒备比外城森严,却也没非得让人出示身份证明。只不过,守门的兵卒总是用一双利眼打量着来往之人,一旦发现不对,便会如虎如狼地扑将上去,将人拘捕。
“皇帝老儿住的地方有啥好看?咱们赶紧去内城的大相国寺吧。”心里有些发虚的龟虽寿见此,不敢再往前走,反倒要回头。
青君微微一笑:“那就去内城。”
三人顺着街市走着,经过一个个商铺。
这些商铺都起着高大上的名字,XX阁,XX轩,XX楼,XX斋,一听便知里面所售商品售价不低。
“那是书铺吧?你瞧,屋檐下挂着一卷竹简。”龟虽寿指着一处名为“翰墨斋”的铺子嚷道。
“你很聪明,那里的确是卖书和文房四宝的铺子。想进去看看吗?买几本三百千启蒙?”李真笑着调侃。
龟虽寿立刻摇起头来,跟拨浪鼓似的:“还是不要了,我不爱学习。”
“不爱学习?感情你还挺大言不惭。”青君忍不住嘲讽。
“哎呀,这个嘛,各人资质不同,心性不同,对学习的态度自然也不同了。反正,我就是不爱学习。”
“不爱学习也没什么大不了。”又不用考科举,考大学。
“只有不断学习,才能更好寻找修行之道,对道有更多感悟。修行不止,大道无疆。”
这不就是修真版的“活到老学到老”吗?
这些劝学的话龟虽寿自然不爱听。他眼珠一转,指着屋檐下挂着把伞的铺子:“那是卖伞的?”
伞面上画着一幅奇怪的画,一个美艳的女子牵着一头驴子,偏偏这驴子还是蓝色的。
“怪哉。”李真不由多看了两眼,“要不要去瞧瞧是什么铺子?”
青君阻止道:“去东市。”
见他语气坚决,李真与龟虽寿便跟上他的脚步,往东市走去。
东市里多是玉器摆件、书画古董、文房四宝及书籍铺子,是开封城中最适合文人士大夫闲逛的地方。
那里距主街并不远,慢慢走过去也不过半刻钟。
三人一边走,一边打量路边的商贩及行人。对龟虽寿而言,到处是新奇有趣的事发生。
瞧瞧左边那个老丈,看起来年近花甲,怀里抱着的三岁男孩竟然是儿子而不是孙子。
瞧瞧右边那个婆婆,也不年轻了,足有五十岁,竟然喊边上秀才模样的青年“相公”。
再瞧瞧对面走过来的两个少年,十指相扣,不时甜蜜对视,说是兄弟情谁信?
哇塞,人类的感情还真奇怪。
“君君,我发现人类很有意思。”龟虽寿忍不住想同好友分享自身感悟。
“嗯?”
“人类之间的关系好复杂,看不太明白。但感情似乎能跨越时间、性别。”
“呵。”
“到了。”李真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和两个妖怪谈论人类如何如何。
在一家常来的铺子买了笔墨纸砚,青君又去逛书铺,李真便买了些笔记、话本、地理、杂记类的书籍。
等三人逛到一家古董店门口,忽然听到有人高声道:“容老爷,你不实诚啊,瞧瞧你这玉马,白玉马身上满是血沁,看着就不祥,你还拿到我这里来,这不是害我嘛。”
一个声音苍老的男子反驳道:“自古以来,玉有沁色都是珍稀之物,也只有你会说不祥。花掌柜,你这样可不是诚心做生意。为了压价,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哼,你若真不想要,容某不勉强。”
花掌柜忙干笑两声,语气柔和下来:“别啊,这不是你出价、我还价嘛,咱们慢慢商量,啊,慢慢商量。来,把玉马放在这桌子上,我再仔细瞧瞧。”
容老爷将手里的玉马放在一个紫檀木的底座上,轻抚着玉马,不舍地道:“这个紫檀木的底座还是当初得到这玉马的时候特意做的,唉。”
花掌柜不理睬他的感慨,而是拿起一面放大镜,很仔细的查看玉马,从头到尾,从马背到马腹,连一根马毛都不放过。
李真起初并不在意,与青君、龟虽寿就要走过这家古董铺,忽然肩上却一沉,青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进去看看。”
猜测青君有什么特别发现,便随着走进了古董铺。
一走进铺子,李真眼神就被一匹玉马迷得睁不开眼,正是容老爷拿来出售的玉马。
这玉马颇为古旧,约莫五六寸高,前方马蹄半跪,似乎要跃起奔腾,马头高高昂着,马嘴微张,像是正仰天嘶鸣,背上的马鬃松松垂着,肌肉线条流畅,除了玉质纹理不甚洁白外,是匹不错的玉马摆件。
容老爷并不在意是否有人前来,看也不看,嘴上全是心痛不舍:“这匹玉马是我的心爱之物,如果不是家里有变故,是无论如何不会拿来出售的。花掌柜啊花掌柜,你以为只要出高价就能让我卖掉吗,我告诉你不行,我还要给我的马儿找一个好主人。你呀,就不要故意挑刺了,认识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做生意的我还能不知道?”说着,摇摇头,似乎对花掌柜试图压价行为极为不屑。
花掌柜听了,手上一僵,面上却不动声色,开口道:“好,就给你个痛快,两千两,如何?”
容老爷面色如旧,微微摇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还要给马儿找个好的新主人,你找到买主了吗?”
李真还在盯着玉马,刚才他看到玉马的一条腿从紫檀木的底座伸了出来,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眨了眨眼睛再看,果然,那条马腿又缩了回去。
这一幕让他顿时来了兴趣。
听到容老爷要找新买主,他就笑道:“这玉马不错,如果一千八百两我就买了。”
容老爷听到他的声音,微微侧过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他,沉吟道:“如果你能好好对待这玉马,一千九百两卖给你。”
李真刚要开口还价,就被花掌柜打断了。
花掌柜急道:“容老爷,你不厚道啊,卖给我要两千,还要找个好买主,怎么见到这个俊和尚,就便宜一百两了呢?”
容老爷解释道:“当然是这位和尚让人见之忘俗,能给我的马儿提供一个安稳所在。”说着,又对李真道,“和尚,如果你能保证好好收藏这马儿,我一千八百五十两卖给你。此外,你我两家再各给花掌柜五十两银子算作补偿,如何?”
这时,青君制止李真道:“别忙,让我先看看这玉马。”
李真点点头,看青君走上前去,站在紫檀木底座边,拿起玉马,看了又看,随后,朝李真点点头。
李真于是对容老爷道:“好,就按照容老爷说的价好了。”
花掌柜被人抢了声音,有些不高兴,小声道:“现在的和尚这么有钱吗?”
倒是龟虽寿小声嚷嚷:“买这个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玩。”
李真自然不搭理他。他对这玉马一见钟情,已经忍不住好好把玩。
交割了银两,李真拿起装玉马及底座的木盒同青君二人走出店门。
倒是容老爷难舍难分,跟着他们走了数十步,看起来很是舍不得玉马。
这时已近午时,李真三人打算去吃午膳,见容老爷如此,就邀请他同行。
容老爷原本沮丧的样子顿时精神抖擞,一行人到了酒楼,点了数道招牌菜,还要了几坛酒。
或许是心情不好,大部分酒水都让容老爷喝了,不一会,醉意上头,容老爷便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了他为何要卖玉马。
原来这玉马是容老爷以前在陵川做官的时候得到的,尽管玉质不太好,他却爱不释手,是因为自从得了这马,仕途一直顺利。
不久前,他无意间发现玉马的腿不时伸出紫檀木底座,怀疑玉马成精,心里极为惶恐。
他的幕僚更是告诉他,这样的物件要成妖,往往会吸收主人家不知多少的精气,最好还是将它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