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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真躺在床上。
床又软又大,羽绒被又轻又暖,哪怕春寒料峭,也舒服得让人想哼哼。
没人能让他从床上起来,没人!
脸颊蹭了蹭柔软的被头,李真神色迷离,眼框里盛满呵欠带来的泪水。
天才蒙蒙亮,他还不想起,哪怕冷冽的空气里有刚出锅点心的香甜若隐若现。
哦,那一定是隔壁的大人早起上朝。
天气还冷,他多数坐轿,吃完点心还能眯一会。
这点心似乎是雪媚娘,红豆沙馅料的奶味糯米点心。
早朝前大人是不喝水的,糯米抗饿,又不干嘴,向来得其欢心,哪怕大夫说不易克化,不利于养生。
没错,这大人每天早上吃的都是糯米点心,有钱啊。
糯米可是战略物质,用来筑城、筑墙、筑堤,因收成少、用途广,价格昂贵。
远远的,大人坐在轿子上被抬走了。瞧那一阵轻快却又稳稳的小碎步,抬轿的两人定然在下盘上下过十几、二十年苦功!
功夫当然也不会太差,他们还兼任护卫。
或许是三流高手?
唉,看来也不是所有的武林人物都混得滋润,在江湖上声名显赫。
李真支着耳朵听了一阵,没有再听到什么新鲜有趣的东西,失去了兴趣。
他懒洋洋地平躺着,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没有焦距的眼睛骤然大睁,李真猛然坐起身来,三下两下穿好衣服,足不点地地往外飞驰。
院子里静悄悄的,仆从还没有起床。
李真一路跑到大门处,翻过高墙,继续往皇城飞驰。
远远飘来的风声送来打斗声、痛呼声。
尤其那声痛呼,是隔壁那位大人无疑!
李真将内气运转速度提至九成,赶到的时候,两名轿夫已经仰躺在地,大人正被一蒙面人挟持。
大人腿脚发软,站也站不住,被蒙面人拎在手里,脖子上还有一把雪亮的钢刀。
但听蒙面人低声引诱:“快,把你手上的那幅地形图给我,饶你不死。”
“什……什么地形图?哪一张?”大人战战兢兢地说。
“你最近查的那幅,山脉走向的那个。”黑衣人见长街上越来越多、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焦急地说,“别装糊涂,马上拿来,要不然让你人头落地!”说着,手上用力,刀刃生生将大人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
大人苦着脸道:“难道是林大人给的那个?不过我身上没有,在翰林院呢。”
蒙面人哼道:“昨晚你同你那叫娇娇的小妾说的话我全听到了,地图就在你手里,马上拿出来!”
大人身体一抖,昨晚他冲娇娇抱怨,说顶头上司林大人没事找事,拿个只有几根线条的图来查地形,这不是浪费时间精力嘛。没想到被人听去了。
脚步声更近了,蒙面人四周望望,一边寻找脱身的路,一边手上用力,怒喝:“拿出来!要是舍不得娇娇,就赶紧交出来!快!”
大人见脖子上流出的血越来越多,连胸口的衣衫都滴湿了,脑中一阵发昏,眼看着就要昏厥过去。
“想晕?没门!”蒙面人手上用力,刀刃又入肉一分,大人给疼醒了。
“在……在袖袋里。”终于,大人哆哆嗦嗦地垂眼望着袖子颤声道。
蒙面人一把扯断大人的袖子,果然袖袋里有个荷包,荷包里是张图形。他将大人用力一甩,甩到已然昏迷的轿夫身边,“哈哈”大笑一声,竟然要翻墙进入皇城。
这时,李真的距离已经不足十丈。待看到对方要逃,经常把玩的药囊突然从腰间腾起,冲着蒙面人后脑勺砸去,并在离其三寸时裂开,有透明液体飞出,没入蒙面人头皮。
铜药囊后继无力,就要落下,已来到三丈外的李真伸手一抓,生生将其吸入手中。
“好功夫!”有人喝彩。
李真抬眼望去,见是负责巡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的人。
“什么人?站住!”也有官兵握着刀冲已经消失在皇城内的蒙面人大喊。当然没什么卵用。
大人听到救兵到了,精神大振,一边呼痛,一边招手示意:“这里!本官在这里!”
官兵快步走了过来:“张学士?怎么是您老?”“张大人?”“张大人受惊了!”“赶紧找大夫!”
李真迟了一步,没有抓到凶手,有些失落。
见官兵找大夫,他忙走过去,喊道:“神医在此,神医在此!”
对,就是这么自信,从来自称“神医”,而非“大夫”!
官兵连忙散开,让李真上前。
李真来到大人跟前,先用金针止了血。再一把脉,失血过多?意料之中。嗯,还肾阴亏虚?想到小妾娇娇,心中了然。惊悸、心神动摇?这些很正常,被吓到了呗。其他就没什么大碍了。
于是他道:“这位大人受了些惊吓,喝一碗安神汤就好。当然了,还要多吃些补血益气的东西。”
随后,他又给两个轿夫看诊。
轿夫伤得很重,一个肋骨断裂,一个脏腑受损,不躺个两三个月,不会好转。
想来是凶手要快速制服有武力的轿夫,好有余暇拷问大人,但大人是文人,又不能过于粗暴,一时把握不好分寸,才只伤了脖子,流了点血。
等处理好伤势,领头的官兵转脸怀疑地盯着李真问:“你是什么人?家住何方?为何此时此刻来到此地?”
对啊,大清早的,只有四品以上上早朝的才会这么早前往皇城,这小矮子一介平民,来做什么?
李真拱手道:“在下是大人的邻居,隔壁花府。早起练功时听到呼救声,这才匆匆赶来。不如就让我送大人回府好了。”
领头的人这才放过他,不过却冲送伤员回府的下属使了个眼色。
下属微微点头。
李真笑笑,并不在意。
领头的见张大人定下心来,用温和的口气问道:“张大人,行凶之人你可认识?”
张大人被这么一问,又想起刚才的惊险,身体跟着抖了抖。
“他的目的呢?”领头的问。
张大人不开口,只要求回家休养。
领头的没办法,只好让下属送他。李真则跟在边上。
轿子早就被打得稀烂,一地碎木,偶尔有段完整的还裹着青色的厚幔帐。
五城兵马司只好借了辆马车,将大人及两个轿夫送回家。
待回到张府,李真告辞的时候,大人道:“在下张沛之,忝为翰林院侍讲学士,今早之事还请保密。”
李真笑笑:“在下李真,向来不是多事之人,学士请放心。”
张沛之收到了保证,这才放心躺下休养。
李真离开张府,想到张沛之鬓角的银发及斑白的山羊胡,笑了,笑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