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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时,齐遇仍然没有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受了凉,四月觉得有些头晕,缝合的伤口处传来了丝丝的疼痛。掀开衣服一看,局部的痂皮被蹭掉了,最深的刀口处有些发炎,仔细一看,已经发脓了。
她暗怪自己粗心,用沾了水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伤口,心一狠,直接用手挤出了脓水,等到挤出了暗红的血水,她才收了手。
她喘了口气,简单地用酒精给伤口消毒,又从抽屉里找出了感冒药消炎药,一股脑儿地就着水吞咽了下去。忙完这一切,她无力地倒在床上,脑袋里昏昏沉沉,天旋地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朦胧中听到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女人勉强睁开眼睛看向声源处,见到来人,她虚弱地笑了笑,“阿遇,你回来了。”
话一开口,她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齐遇抽空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找到了换洗的衣服后,他胡乱地说了一句:“我去洗个澡。”说完,他径自溜进了浴室,乒乒乓乓地捣鼓着什么。
见他回来了,四月心安了安,只是整个人浑身乏力,似乎是生病的前兆。
一定不能生病。她在心里默默地跟自己说。伸手掖了掖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想用土办法把自己唔出一身汗来。她睡的不甚安稳,全身发烫,脑子烧的糊涂了,嘴里说着胡话。仔细听,似乎在喊妈妈。
睡到半夜,她胃里翻腾的厉害,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她很难受,脸上烫得通红,刚呕吐过得味道实在不算好闻。有气无力地叫着阿遇的名字,连着叫了几声也没得到回应,四月只能强撑着掀开被子,踉跄着步伐找来了拖把,粗粗地打扫了下。
接连几天阴沉的天空,终于在这个夜晚下起了雨。雨声持续不断地敲打着窗户,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
这么晚了,又下着雨,阿遇会去哪里呢?这个疑问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四月头痛的皱了皱眉,头重脚轻地往回走。许是眼花,她没有看清脚下的路,砰地一声被一张椅子绊倒在地。
这一下摔得极狠,脚腕处顿时传来钻心的剧痛,密密麻麻的冷汗从她的脸颊滑落,像是一滴滴眼泪。她有些心慌地动了动脚踝,两手撑地,试了半天也没有爬起来。不一会儿,右脚踝就肿的有馒头那么大,一片乌青。
那一刻,四月心底产生了浓重的绝望跟无力感。
有一瞬,她几乎想自暴自弃了,心底有一个声音,就这样吧,什么也不管,就这样吧。她趴靠在地,像鬼一样惨白的面容上尽是麻木和空洞。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脚踝处的剧痛一波盖过一波,她神色冷漠,如果不是额头沁出了冷汗,根本看不出她在忍受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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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遇中途回来过一次,见四月还睡着,就没吵她。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反正没事干,索性收拾收拾工具出摊了。他去的比较早,没什么顾客,就跟一旁的小贩插科打诨的吹牛皮。后来人稍微多了,天又下起了雨,不到晚上七点,他就草草收了摊。
因为跟熟悉的小贩聊得兴起,他们就相约着喝酒去。他那会儿心情正郁闷着,几杯酒下肚,他就向人倒苦水。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到后来就成了两个伤心人互相安慰。你一句我一句,你一杯我一杯,时间流逝的飞快,后来要不是人老婆找来了,估计他俩能侃一整晚。齐遇酒量不错,虽然头晕,但脑子还算清醒,得亏大半夜的路上没什么车辆,他慢悠悠地骑着三轮车回去了。
等到回家见四月跌坐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样子,他脑子轰的一声,头皮都炸开了。惊慌失措地抱起四月,一摸她额头烫的厉害,又扫到她肿的变形的脚踝,他急疯了,大半夜的抱着个人奔走在飘着雨丝的夜色里。还是好心的出租车司机停下了车问他要不要打的,他才稍微恢复了些神智,抱着四月坐上了车。
在就近的医院挂了急诊,看着四月被护士推了进去,他恨恨地打了自己两巴掌,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四月生病了。一想到自己在外面喝酒吃肉,而四月正倒在冰冷的地上承受病痛的折磨,他就恨不得生病的人是自己。他心焦不已地等待着,心里不停地求着各路菩萨,保佑四月平平安安。
两小时后,四月从手术室中推了出来,齐遇上前询问病况,医生简明扼要地说:“发烧烧到了40度,再晚一点,就要转化成肺炎了。右脚踝的肌肉有些拉伤,幸好没有伤及骨头,你要记得按时给她敷药。还有,她身上右侧的伤口有些发炎,你要多留意些,注意清洁防止感染。她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了,你去办一下子住院手续,保险起见,最好在医院留院观察三天。”
在听到医生说四月身上有伤口时,他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没有多问,乖乖地去门诊窗口办了手续,才回到病房守着四月。经过这么伤筋动骨的一顿折腾,四月似乎更瘦了,脸颊都深深凹陷了下去。他这才发现,从昨天回家到现在,他都没有好好的看过他的四月。
自从他被放高利贷的人拘留,他就一直想着四月,好不容易对方把他放了回来,还没和四月呆够一天,他就赌气离家出走了。他固执而自我地认定四月不关心他不在乎他,这对四月根本不公平。
其实,说来说去,就是因为四月对他的求婚没有回应,他才借题发挥,动不动就彻夜不归。这样任性的举动,真是太冲动了,他暗暗提醒自己以后不要再犯。
说起来,他和四月在一起两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了。还记得三年前他爸妈把她带回来时,他是瞧不上的。他爸妈心善,收留了这个无家可归的女孩,还给她在自家经营的饭店安排了一份接待的工作。她为人沉默寡言,对任何人都不冷不热,唯独在面对他父母时才会给出笑脸。
由于她住在他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久了,总是看到她那张冷脸,他心里难免觉得不痛快。暗地里游说父母把她赶出去,他们没答应,一个劲儿地夸奖四月人勤快踏实,还反过来劝他要向人家学习。
这下把他气着了,死心眼地认为父母觉得自己不如她,便处处看她不顺眼,明着暗着给她使软钉子,想让她知难而退。没成想,这姑娘是没眼色还是装傻,硬是一一应对了过去。
就这样磕磕绊绊过了半年,他父母发生车祸出了意外,人没了。被他父母牵连而死掉的路人的家属上门索要赔偿,七大姑八大姨也想分一杯羹,就连他爸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贷款的放贷公司也过来了。一时间他家门口各种争辩吵闹,好不热闹。
他那时候突逢巨变,父母离开了自己,正悲伤的难以言喻,他的女朋友也跟他提出了分手。接二连三地遭受打击,他整个人都垮了,完全没有了对未来的希望。如果没有四月在关键时候拉他一把,他也许就熬不住了。
后来的事情很简单,他看清了那些亲戚的真面目,痛快的跟他们断绝了关系,至于身后的那些财产问题,他分文不要,任由他们瓜分去。
如果时间重来,他可能会争夺一下,而他在那之前一直被父母保护的很好,压根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只一心想离开这个伤心地。直到他跟着四月来到了她的城市,正真意义上的踏入了社会,他才明白,原来赚钱是那么的不容易。
刚开始的生活肯定很艰难,他们住地下室,吃着没有味道的白馒头,大冬天的冻的瑟瑟发抖,手上脚上都是冻疮,他觉得自己活得连狗都不如。一直是四月,蒲草一样柔弱又坚韧的四月,她从不喊苦也不喊累,要紧牙关四处打着零工,用单薄的肩膀给他撑起了一片天。
头两个月,他找不到工作,是四月用少得可怜的薪水养着他。后来,他见有人在东边的小夜市摆地摊,看着生意挺好的样子,不由得动了心,把想法给四月说了,四月没说什么,转身就把挣来的几张薄薄的钞票交到了他的手里。
他永远不会忘了四月望向他的目光,干净,纯粹,似一蹲冰雕的月,朴实无华。也就是在那一瞬,他忽然有了跟四月天长地久的想法。
买好烧烤用的工具,又去旧货市场淘来了几张塑料桌椅。回来时去了菜市场购置了些金针菇韭菜还有小鸡腿跟火腿肠之类的肉质食品。因为是刚开始,他们没敢买多,怕生意不好亏了本。
因为他们家是做餐饮的,他虽没亲手操作过,但理论知识还是有的。实验性地调配了好几种调料,让四月一一品尝过,挑选出了其中几种后,他们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摆摊生涯。
也许是他配的佐料好吃,又有好几种不同的种类,才第一天,他们的生意就出奇的火爆,很快就卖完了。刚开始就开了个好彩头,他们有了信心,后面直接批发了大包大包烧烤用的肉串。只有蔬菜他们会上菜市场买,然后洗干净,用一次性木棒穿好装盘。
生意好了,挣了些钱,他们就租了个小套间,又去二手市场淘了个电冰箱跟一辆电动三轮车,毕竟二手的总比一直租着划算。半年后,他跟四月表白了。
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那时很紧张,顶着个大红脸,话都说不利索了,四月那个傻姑娘还以为他生病了呢。后来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四月也没脸红一下,只是单调地哦了一声。
他那时就心想,这姑娘可真酷啊,他给她告白呢也不给他点暗示,让他只能胡乱猜测她是不是嫌自己比她小三岁而拒绝他。他见她反应冷淡,也没抱什么希望,象征性地问了她一声愿不愿意,心里倒是做好了收拾包袱走人的准备。
可这姑娘还真是一酷到底了,简洁明了地回了声好,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确认了好几遍,她一律点头,他这才有了点真实感。
一晃两年过去了,她跟他的相处方式跟过去没什么不同,他依旧打着地铺,看得到吃不到,清心寡欲的像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