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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云汐不答,动手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并不簪钗环,只用红绸绑住。拓跋尧盯着她,在门旁站了许久,直到一个管事打扮的男子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皱了皱眉,朝她望了一眼,才迈步而去。
管事好奇地看了放下梳子的凤云汐一眼,转身跟着拓跋尧离开。房门未关,东风吹进来,纱帘四下飞舞。
如果她没有听错,刚刚凝神静听时,她好像听到管事说‘凤姑娘来了’,由于他说话的声音小,她听得模糊。
凤姑娘是谁?在这个皇朝里,姓凤的姑娘跟拓跋尧有关系就只有嫁了人的凤晓云。
难道是凤晓云来了?为何在她新婚的时候前来?她就不怕被人发现么?还是专程来破坏她的新婚夜?若凤晓云还在乎拓跋尧的话,有可能会这样做。
有意思!
没有多想,她走出房里,关上门就跟着随他们尾后。她不敢跟得太近,好在沿路上并没看见有丫鬟仆人,可能都招去了前厅招呼客人,只是拐了一个弯,却失去了他的踪影。
咦!他怎么不见了呢?
她绕手摸了摸下巴,突然跃脚尖一点,轻轻跃上屋顶,微眯起眼眸,借着屋檐下朦胧的灯笼光影,往四周环顾了一遍,果然见到拓跋尧的身影进入了一栋楼阁里,而那名管事就守在门外。她回到地面,往那楼阁靠近,看到楼阁二楼有灯光,于是跃上二楼,还没有站稳,听到屋内传来耳语声。
“尧,若不是这样,你会和人家见面吗?”女人娇柔酥软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诱人。“一直以来,你都拒绝人家的邀请,见你一面比见登天还难。”
“由你选择嫁给太子那天起,我和你便已没有见面的必要,你此次前来,就不怕被人发现,你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将会破灭。”男子声音低沉而清冷,似有几分沙哑的慵懒,又带有几分皇者的傲色。
凤云汐一听,便认出里面的是她的姐姐和她的丈夫。
选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来见情郎,果然是凤晓云的作风,不用猜,她也知道凤晓云为啥而来,从小她就这样,只要她拥有的东西,凤晓云从不会正面跟她争,她最擅长的就是在背后搞破坏。
她蹑手蹑脚的挪到窗边,用唾液戳破窗纸,眯起眼睛往里偷窥。
只见室内两人亲密搂抱在一起,虽然拓跋尧两手垂在侧边,但他没有推开她,两人之间已违背了礼教,要知道,他们都是有家室的人,怎能这样对她呢?就算这个婚姻没有爱情,最起码要给她一个尊重吧?
“你应该知道那不是我的意愿,全都是爹和大哥的愿意,原本皇上想让三妹嫁过去的,可爹和大哥舍不得让她当侧妃,才让改由我去参加太子选妃。”凤晓云双手搂抱住拓跋尧的颈项,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望着他道:“尧,我们不能在一起,全都是因为三妹,如果不是她当初在太子选妃时装病,我也不会代替她前去。”
室外的凤云汐听着,不敢为自己叫屈了,什么她装病,明明是凤晓云自己想参加太子选妃,才对她下药的,她只不过是将计就计,借由她来摆脱选妃,比起拓跋尧,她更不想嫁给太子,那个男人害死了炎妃然,这辈子跟他势不两立。
而此刻,没想到凤晓云为摆脱当初贪慕虚荣的心,竟然又想过错栽赃到她头上。
“那又怎样?”拓跋尧将她的手拿下,轻轻推开她,和她保持一步距离,冷声道:“你现在的身份是太子良娣,无论如何,你深夜来来访就是不对。”
“我来这里还不是因为你,自骊山那次见过面,你一直都在回避我。”凤晓云上前拉着他的手道:“尧,你怎能跟凤云汐成亲,我们不能在一起都是因为她,你怎能娶她为妻?”
在骊山回来后,受了风寒,一直在休养中,再加上后来太子让董若涵进府,太子那些妾室开始不安分,太子妃正失宠中,她得趁此机会想法讨太子的欢心,谁知这时候皇上给睿王和凤云汐赐婚,她是赐婚后三天才知道,可之后一直都联络不到拓跋尧,再者,太子妃被圈禁,府里大小事务都由她管理着,根本没时间想其他的,直到今天,她以参加妹妹的婚礼为由,混进后院。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拓跋尧甩开她的手,转身背着她道:“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你现在跟她已成亲了,她现在是你的妻子,但是,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可我无法将你忘记,也无法看着你被人陷害。”
拓跋尧轻轻转身,“陷害?”
“没错,这也是我冒险前来的原因。”凤晓云点头道:“雍亲王在婚后的第二天便前往沪州城,八皇子知道后,便和太子合谋打算除去他,他们会借助张怀德之手,若皇上追查的话,便将责任推给你,这不是陷害吗?”
“你是怎么知道?”
“自然是他们的谈话给我偷听到了,他们打算利用江湖杀手,现在可能已准备动手了,若成功的话,皇上肯定会追究,到时你也会被牵连进去,若不成功,你和雍亲王也会因此反目成仇。”
窗外的凤云汐听了凤晓云的话,不禁为拓跋蔺的处境担忧,万一那些杀手得逞了怎么办呢?尽管知道拓跋蔺的武功不弱,可太子既请江湖杀手,这些杀手绝非泛泛之辈。
此刻,她已无心再偷听下去,脑里想着她要怎么做才能帮拓跋蔺,凤晓云说那些杀手可能已准备动手了,这里离沪州城即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要两天才能到达。
离开前,她往里看了一眼,在她刚才走神的时候,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凤晓云此刻又投入了拓跋尧的怀里,而那男人以手掌轻轻拍抚着凤晓云的肩背,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不知道怎的,胸口突然冒起一股莫名怒气,他们太过分了,不过同时也庆幸没有对这婚姻抱希望,不然,以后受伤的必然是她。
……
“其实以杨小姐这么好的家庭背景,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呢?平时和杨大人来往的朋友当中,肯定大都是非富则贵的人,难道杨大人没有在这里面考虑吗?”
炎妃然想套杨九妹的话很容易,她先是将话题引导杨九妹感兴趣的事,然后再不着痕迹的探问,杨九妹没多心眼,很自然的顺着她的话题里转,现在听她如此一问,便摇摇头道:“爹很少在家里招待朋友或官场上的同僚,大多时候,他会在酒楼或别馆里请客,王爷是我爹这些年来唯一在家里款待的客人。”说到这里,她似想起了什么,面露黯然神伤之色。
不在家里招待客人,却把客人往其他地方请,这个杨立万有必要做到如此清廉吗?也对,外面对他的评价就是一个清廉的好官,若不是一年前陈志明的案件,她也会跟大伙一样,只看表面的东西。
“你爹没在家里招待客人,想必那些人并非你爹想深交的人,你爹这样做也是对你一种保护。”
“是啊,那些人大都是江湖中人,我爹是不可能将他们带回来,更不可能……”她话刚说到一半,似意识到什么,便又笑笑将话题岔开,“对了,你和王爷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似乎很要好,不像一般的朋友。”
“我们自小就认识了,虽然曾分开过几年,但感情仍没有变生疏,如你所见的,我们不像一般的朋友,我们更像亲兄弟。”
此后,两人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些闲话,杨九妹见拓跋蔺还没回来,又和炎妃然在屋内聊久了,觉得不妥,便起身告辞。
达到了目的,炎妃然也不挽留,因为她还有事情要做,在杨九妹离开后,便以去找拓跋蔺为由,出府去,只是身后却跟着两名卫兵,说是杨大人派来的护卫,实则是监视着她。
不过,她要摆脱他们很容易,在市集了转了一圈,经过一个卖衣服的摊位,换了一套女装,故意经过两名卫兵面前,他们也没将她认出来,还在原地寻找。
她记得芊蔚说过,全国各县城都有师傅门下子弟的联络方式,只要找到联络站,就能互通信息,而且传递快速。自芊蔚对她坦诚了后,有告诉过她跟这些师姐妹联络方法,现在她只要找到香草酒坊,那地方并不难找,就在人蛇混杂的烟花之地。
那是一间很普通的酒坊,除非是刻意寻找,一般路人很容易忽略的,牌匾上的字已有脱落的痕迹,门板有点残旧,经不起用力撞击。
她推开门,里面没有客人,只有一个姑娘伏在柜台前睡觉,听到她进来的声音,抬起头,淡淡瞟了一眼,继续又伏回去睡觉。
“来坛石榴酒。”水果酒是她们的暗号,石榴酒代表芊蔚,只要她说出石榴酒,对方就知道她是什么人,果然,那姑娘即时抬起头来。
“谁要?”她问。
炎妃然答道:“芊蔚。”
那姑娘微眯起眼眸,上下打量她,眼神似有怀疑,炎妃然随即做了一个手势,姑娘才收起眼中的怀疑,然后起来走进身后的小房间,不一会就出来,将一封信函递给她。
她接过来打开看,信中芊蔚汇报在她离开后,京都城发生的事以及她曾交给她任务的进展,看了后她心情极好,事情正往她预想中发展,唯一可惜的董若婕虽然被圈禁在太子府,可她仍是太子妃,芊蔚还提到皇上要彻查传言太子妃冒认太子救命恩人的事是否属实。
她看完信,冷笑了一下,问姑娘要了笔墨纸,写了封回信。
“你是乐平公主?”
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姑娘突然问。
炎妃然没有回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这姑娘和她年龄相仿,面容清秀,能知道她身份,必然与师傅有一定的关系,也许是同门师姐妹。
“我叫芳菲,是你的师妹。”那姑娘自我介绍。
“然后呢?”
“我是沪州城人,师傅说了,若你需要帮忙的,我会配合你的。”
师傅怎么会知道她会来沪州城?是芊蔚说还是师傅一直在暗处监视她?虽然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握的感觉,但沪州城不是她熟悉的地方,若有人愿意帮忙当然是好,再说,她需要找到昨晚陈志明的儿子,至今仍没有放弃洗脱父亲冤案的他,肯定知道不少有关杨立万的秘密。
她想了一下,在纸上写下陈锐两个字,交给芳菲道:“他是沪州城前知府陈志明的儿子,你能帮我找出他吗?”
“没问题,明天你再来一次。”芳菲顿了一下,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清晨的时候,城里来了一批神秘黑衣人,城里可能将有什么事要发生,你和王爷要小心点。”
黑衣人?炎妃然想起昨晚拓跋蔺夜出的事,记得他回来时,她曾问过他出去那么久做了什么,他当时并没有答她,难道他有什么事情隐瞒自己?
“好。”她点了点头,没有多逗留,便离开香草酒坊。
她再回到卖衣服的摊位,杨立万派来的两名卫兵已不在了,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便去找拓跋蔺。可到了营地,并没有看到他,在那监工的张侍郞告诉她说:“袁公子,王爷和赵大人去了难民区,王爷吩咐在下,若见你前来,叫你先回杨府,他会晚些回去。”
“难民区在哪?离这远吗?怎么走?”她并不想一个人回杨府等着,既然都出来了,就跟他一起回去。
“在东区的碧雁山下,离这里有约有五六里路左右,沿着这条河边可以去到。”张侍郞看着她,疑惑的问:“袁公子,你想去那里?”
“嗯,你能带路吗?”
张侍郞摆手道:“不行啊,那里官民发生冲突,引发暴乱,王爷已吩咐在下,若你来一定要带你回杨府的。”
炎妃然一听,不知怎么的,她想起离开香草酒坊时,芳菲最后提醒的话,那些黑衣人选择在清晨进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不管有没有阴谋,没有看到拓跋蔺安全时,她是不会回杨府。
蓦地,解眼瞄到营外绑着一匹黑马,也不管是谁的,她奔过去解开绳索,跨上马背,策马而去。
“啊……我的马……偷马啊……”一个锦衣青年由营帐里奔出来,朝她离去的方向喊道:“我的马啊……”
“张大人,这是买马的银子,不好意思。”张侍郞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锦衣青年手里,然后带着几名随从,跨上马背,追着炎妃然尾后。
难民区就在碧雁山下的空地里,因居住的地方受到洪水袭击,无家可归的灾民被安置在这里,等着朝廷送来物资和银两,再重建家园。
可朝廷的物资和银两一直没有到,官民会发生冲突是难免的了。
当然,朝廷不会因为赈灾的官银被劫了,就不再理受难的百姓,在拓跋蔺带她来这前,物资和银两已在拓跋蔺的安排下,由严仇带着两千精兵,秘密护送来沪州城。而从京都城到沪州城,还带着那么多东西,又要避开危险地带,快的话也要五天的路程。
所以,物资到达也就明天或后天,今天却发生暴乱,可见这些百灾民已忍受到极限,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灾民肯定不会罢手,到时硬碰,只会死伤更惨重。
然而,当炎妃然赶到难民区时,这里一片凄惨,显然刚才经历过一场战争,搭建起来的草棚不是倒塌了就是烟火冒起,随处可见血肉模糊的尸体,尸体旁是泪语哭喊的亲人,一片凄凉景象,让她心生不忍。但是,她现在更担心拓跋蔺,因为在人群里,根本没有她熟悉的身影。
她看到前面不远,有个穿着官服却受了伤的男子,她认出他,那是工部侍郎赵大人。她奔过去,既担忧又焦虑的问:“赵大人,王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