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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姑姑出去后没多久,就有一阵脚步声自屋外传来,透过挡风遮帘下方一尺高的空隙,白墨冉清晰的看到有几人渐渐地走近,其中有一双黑色的虎皮靴子却是异常的引人注目,靠的近了,隐约可以看到上面有用金蚕丝线绣有的龙纹。
“墨冉在回府的时候便瞧见了太子殿下的马车,太子殿下现在才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么?”
白墨冉的声音不大不小,控制在正好可以让帘子那边的人听见,语气中仿佛带着几分天真的不解。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便见到那双靴子的主人停了脚步,顿在了原地。
“别胡说!”老夫人听到白墨冉的话心中有些惊讶,虽然她才和这个刚回来的孙女相处不到一个时辰,但也能看出这个孩子绝非是莽撞之人,怎么会在这关头说出这样不合时宜的话?
老夫人看向白墨冉,正好瞧见她刚刚从帘底收回的视线,她便也朝帘底看过去,只见那其中有一双脚,穿的是上好鹿皮做成的靴子,边缘处还坠有一圈驼毛,那式样她心里再清楚不过,是只有她们府中的女眷才有的,因此对于白墨冉刚刚的那一番话,她心中顿时了然。
如果这个孙女没有说谎,那就说明太子至少已经来了右相府一个时辰,而右相今日又不在府中,没道理太子会耽搁到现在,那么能有的解释也只有……
老夫人想到这些年来京都流传的那些言论,再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面纱遮颜的白墨冉,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却依旧斥责道:“定是你看错了罢!”
不管事实是怎样的,太子就是太子,是非曲直是容不得她们说道的!
白墨冉默然,也没有再反驳老夫人的话,因为她看到那双靴子的主人已经再次踏出了步子,朝内屋走来。
帘子终是被元姑姑挑起,一人从帘外先行走了进来,让这屋中的景致瞬间亮了几分。
那人身着着紫色流云锦绣华服,腰束玉带,头上戴着一个精致的翠玉发冠,肤色白皙,面如冠玉,衬着他嘴角噙着的一抹浅笑,更是让他整个人增添了三分温雅,剩下的七分,便是常年处于上位者磨练出的贵气。
不过一瞬,又有一名女子自他的身后走出,将这屋中的亮色提到了极致。
那女子一身丁香色碎花海棠长裙,外罩着一件藕荷色的镶毛斗篷,头上梳着鸾凤凌云髻,肤如凝脂,明眸皓齿,尤其是嘴角处的那一颗美人痣,在她的垂眸浅笑中,更为她添了一丝娇柔的魅惑,她整个人就如同从画中走出的仕女般,婷婷而立,婉约如玉。
真是好一副般配的画面!
白墨冉在心中轻叹,也怪不得世人将对这两人是那样的看好了,就连她看到这两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会觉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样的绝配,她又岂有不成全之理?
“老身见过太子殿下。”
“墨冉拜见太子殿下。”
白墨冉扶着老夫人起身,同时给太子行礼。
太子在老夫人行礼前连忙伸手虚扶了一下,语气尊敬道:“白老夫人还请免礼。”
倒是白墨冉,标标准准的给太子澹台祁行了一个礼,而后她便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应了声。
她直起身子,将老夫人重新扶回榻边坐下,这才抬起头来,对上那双从进来就一直未曾从她身上移开的眸子。
黑沉,深邃,看不真切——这是白墨冉第一时间在澹台祁眼中读到的。
戏谑,冷漠,不过如此——这是澹台祁在打量过白墨冉一番后在眼中展现的。
随后他便收回了目光,再也不曾看她一眼。
白墨冉将澹台祁的一切反应都看在眼里,即便她从来没有对他有过半分的念想,此时心中也忍不住的泛起一丝涟漪:多么可笑,有谁曾想到,他和她做了九年的未婚夫妻,今日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却同时,也是婚约终止的开始!
“婷婉给祖母请安。”
在两人视线交汇的空档,白婷婉也给老夫人见了礼,起身后,她下意识地要朝老夫人身侧走去,却在看到端坐在一旁的白墨冉时,迈出的步子一僵,生生的收了回来,眼底滑过一抹深暗的光。
“不知太子到访有何要事?”一片静寂中,老夫人当先开了口,就像是没有察觉到白婷婉的动作般,这一认知让白婷婉懊恼的咬了咬唇瓣。
“皇贵妃娘娘听闻老夫人近来身体微恙,心中担忧,但又碍于怀有龙嗣在身,不便亲自前来看望老夫人,故而特意让祁儿代为探望。”
澹台祁边说着,边从袖子里取出一只方形的锦盒递给老夫人,解释道:“这里面装着的是一只开过光的血色玉镯,是皇贵妃娘娘特意求得寒衣圣僧作的法,赠给老夫人,以求老夫人身体安康。”
老夫人闻言打开盒子,果然见到一只血色的玉镯正静静的躺在其中,她伸手将其拿起在手上仔细观看,只见镯子入手温润,通体无一丝杂色,一看就是上好的玉石打造而成。
“还望太子替老身向皇贵妃娘娘道谢,就告诉她,老身的身子没有大碍,让她安心养胎,不要烦忧。”老夫人将镯子放回盒中,吩咐元姑姑仔细收好,看着白墨冉失笑道:“你果然和皇贵妃娘娘是亲姑侄俩,连孝心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是我和姑姑都希望祖母能够平平安安的,所以还请祖母要多加保重身体!”白墨冉也回以一笑,眉眼温顺。
“除此之外,皇贵妃娘娘还有交代太子其他的事吗?”
老夫人对自己的女儿再了解不过,她会让太子选在今日过来,必然也是事先得到了白墨冉回府的消息,这次让太子前来,怕也是想在宫宴前让两人先熟悉一下,以免到时候发生什么意外。
谁知澹台祁却摇了摇头,没半分犹豫道:“并未有其他事情,看到老夫人身体无恙,我想皇贵妃娘娘也该安心了,祁儿这就回去转告。”言语间,已是有了离意。
老夫人心下有些错愕,直觉事情不该是这般,但是对方毕竟是太子,她也不能强留,刚要谢客,从太子进来一直没有出声的白墨冉却在这时开了口。
“太子殿下能借皇贵妃娘娘之名陪二妹妹风花雪月了一个时辰,却在祖母这里连半盏茶的时间都呆不了吗?也不知道这事如果被皇贵妃娘娘知晓,会是何种心情?”
这话说的丝毫没有拐弯抹角,就是在指责澹台祁以尽孝之名儿女情长,实在是无耻之极!
老夫人没料到在她面前一直温和的白墨冉,此刻居然会说出这么冒犯的一番话,心中有些担忧,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换做是她,看到眼前的两人,怕也不会好受,便也随她去了。
毕竟她的身份还是太子的未婚妻,太子又是理亏在先,也不能拿她如何。
只是没有想到,澹台祁还没有说什么,白婷婉便先帮他叫了屈。
“姐姐,你要是不满婷婉就直说好了,万不要这般污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此番耽搁,是因为婷婉听说太子殿下前来,故而向太子殿下讨教了几个平时看书时一知半解的问题,这才……”
“哦?如果是这样的话的确是我误会了太子殿下。”白墨冉看着白婷婉似乎不相信她会这么好说话而眼露诧异的模样,如她所愿的话锋一转道:“毕竟如果二妹妹你真的熟读了女训女戒,也就做不出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白婷婉闻言脸色立刻一白,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再说话时眸里已经氤氲了泪光,显得愈发楚楚可怜:“姐姐,我知晓你听到了京中的传言,心中定是要怨恨我的,可是请你相信我和太子殿下之间真的没什么,尤其是几日前妹妹听闻姐姐在别院落了水,心中更是忐忑难安,幸而姐姐并无大碍,否则妹妹怕是要内疚自责一辈子的!”
白婷婉的这一番话,明为解释,实则是将她说成了一个小肚鸡肠,不明事理的女人,竟然为了一个传言就闹到要自杀,这样的女人,又怎么能堪当太子妃?
如果换做是平时,白墨冉定是要反驳她的,可是如今太子在场,她并不介意让自己的形象更恶劣些,于是她只是道:“既然妹妹知道我如此介意,那就更应该懂得避嫌不是吗?或者说妹妹如果是真心爱慕太子殿下的话,直说便罢了,毕竟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白墨冉说这话俨然是已经把自己放在太子妃的位置上了,并且明确的告诉白婷婉,既然你如此喜欢太子,我也并不介意,无非是多个妾罢了!
白婉婷将白墨冉眼中的轻蔑都看在眼里,心头就似有一把火在烧,想到她轻而易举的就得到太子妃的身份,又想到自己十几年尽心讨好老夫人,一回来就被她占据了旁边的位置,终于是吐出了心中真正的想法。
“姐姐说这话未免言之过早,姐姐你一日未曾嫁给太子殿下,这事情便一日未成定局,毕竟作为一个未来的太子妃,你难道要天天戴面纱示人么?”
“够了!”
眼看着这两人越说越不像话,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话头,不容置喙道:“太子,老身略感不适,便不多留你了。婷婉,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墨冉,你去送送太子!”
“祖母!”白婷婉不可置信的叫道,却是被老夫人投来的一记严厉的目光,只得住了口,不再说话了。
待得白墨冉领着太子走出屋子后,还能听到老夫人斥责的声音隐隐传来,其间还夹杂着白婷婉几声不忿的辩驳。
再走远些,便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周围一片安静,只是偶尔会响起几声鸟鸣。
就在这时,自她和白婷婉争论后一直未曾说话的太子,在她的身后低沉的出了声。
“这般你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