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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白面具的冷笑,心中焦急万分,除了我和沿歌以外,其他都是一等一的杀手高手,黑暗之中四方混战,伤了他们这可如何是好,忽听得齐放的利嘨传出,沿歌的声音立刻轻了下来。
有人忽然过来重重撞了我一下,把我怀中春来的尸首撞走了,我流着泪,摸索着春来,一边想着如何联系段月容,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我正欲击杀,那人不紧不松地捏了一下我的手,似是没有恶意,拉着我往前走,我放下心来,应该是段月容吧。
我回握住他的手,跟着他往一个方向去,忽然黑暗中的后方宫中长笛声起,我记得这首曲子,竟是段月容版的长相守,显然这厮没事,在向我诉平安,我心中一松,然后冷汗淋淋地想,那拉着我手的这个人又是谁呢?
我开始挣扎着想放开那人的手,那人却紧紧拉着我不放,黑暗中拉着狂奔起来,我暗想,莫非是果尔仁,我害怕地惊呼“月。”
那人却暗点我的哑穴,飞身越起撞向一片黑暗。的
我直感觉心脏蹦到喉间,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唯有耳边段月容的长相守不停地吟唱,仿佛无限的凄惶,我无力挣扎,想起春来的惨死,那天下最憨直纯实的阳光少年同明凤城一般,永远地待在这个冰冷的地宫里,甚至无法为他收尸,更是悲怒交加,我再也忍不住喉间涌起一股腥甜,张口吐在那人的胸前,陷入晕厥。
“姐姐!”
“姐姐!”
有人唤我?我睁开眼睛,发现我正卧在樱花树下打着盹,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一个轻脆的声音在我身后轻唤“姐姐。”
我回过头去,一个粉衣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一棵樱树下,抿嘴对我轻笑。
我也展颜一笑,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初画。”
初画笑着,走向我,在离我一步之遥停了下来,我正要走近她,她却出声相阻“姐姐,别过来,现在姐姐还不能跟我走。”
我一愣,这才想起,初画早在永业五年在兰郡去逝了,这是在梦中啊,不由一片惆怅,我叹了一口气,难受道“初画,你可好。”
她笑道“托姐姐的福,一切都好。”
我们轻轻聊了几句,她收了笑容,左右看了看,正色道“这里已不再是姐姐该来的地方了,称他没有回来之前,您赶紧回去。”
他?谁,是非珏,还是撒鲁尔?的
我诧异地看着她,而她却面色严肃地看了看我的身后,指着我的胸前道“姐姐莫要忘了胸前的紫殇。”
话音刚落,初画平空消失在我的面前,我惊异地往前走了几步,四处寻找初画,忽听得耳边一阵熟悉的呼唤“木丫头。”
那是非珏的声音,我惊喜地回头,却见眼前一个青年,金丝滚边的黑锻王袍,金冠压着红发,酒瞳锐利,又带着一丝睥睨,阴阴地看着我。
我骇得满身是汗,却发不出声音,我想挪动,却根本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他向我步步走来,每走一步,他身边的樱花树便随之倒下,化为一片血海,慢慢地凝聚在他的周围,酒瞳越来越红,最后化为两簇血红的幽光,仿若地狱蒸腾的魔鬼,。
“来呀!木丫头,”他手中紧握的弯刀不停地滴着鲜红的血,那刺鼻的血腥直冲的我脑门,我几欲呕吐。他狰狞地对我笑着“快到我身边来,你在怕什么。”
我放声尖叫,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的
“木槿?”
有人在轻轻拿着一块凉布,抹着我的额头,我的眼前渐渐清淅了起来,有人正拿着一块洁白的帕子,沾着冰凉的水滴轻敷我的额头,微转头,却见一个独眼老人坐在我身边,正焦急地唤着我。
“夫人,可好些了吗?”
四周光线很弱,全靠一个小火把亮着,我靠在一块石壁之上,眼前是一片岩壁,早已不见了碎心城的境象,循声往细微的滴答声望去,却见高高的一处岩缝间正极缓极缓地渗进的水滴来,俗话说滴水穿石,那水滴下方,果然是当中凹去并光滑已极的一块巨石,那水滴盛满了巨石,然后流进一小方深潭。
怎么回事,难道是这个张老头救我出来的?那别人呢?
脑中立刻涌现春来的惨死,不由心如刀割。的
“春来,春来,”我流泪问道“请问前辈,春来,沿歌,我的弟子还有段月容和小放他们呢?”
张老头淡淡道“恕老朽不知,方才忙着救夫人,老朽也同来的人失散了。”
我失望地看着他,他却用那一只眼犀利地看着我。
我不喜欢他的目光,不由垂下眸,轻道“多谢前辈答救。”
他并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为我敷额头,只是站起身到那圆处绞了绞手巾,两人一片沉默间,唯有岩缝间滴滴答答地水流声,滴穿人心。
我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盘算着他会将我怎么样?
也许他在等原非白的手令,那个撒鲁尔既然这样挑动原家暗人,想必会将我还活着的消息传遍天下,最重要的是他绝对不会放过我这几年都在段月容的羽冀之下生活。
那非白会怎么处置我?的
我的喉间又有甜腥回逆,微用力咳嗽,胸口便钻心地疼起来,忍不住低吟出声。
张老头听到动静,飞奔回来,急道“可是旧伤疼痛难忍?”的
我淡笑道“老毛病了,不要紧的,再怎么疼,忍一会子就过去了。”
眼前忽然想起那次在钱园他别前,原非白发病的样子,不由低声问道“你家三爷身体可好?
“夫人放心,我家三爷一切安好。”张老头那只小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我。
“前辈跟着三爷多久了?”的
“够久了。”他的声音十分平静。的
“前辈可是青王?东营暗人的新首领?”
微微垂眸,他的眼睫毛如画扇轻展,远远望去,竟然秀丽动人。
我心中暗讶,慢慢道“木槿在弓月城多谢前辈多次搭救,感激不尽。”
他在那里应酬了几句,我们又陷入了沉默,唯有水声攸长地滴滴答答,洒在人的心间。
我的心平静了下来,轻抚着伤口“这两年东营的兄弟们,跟着三爷吃了很多苦吧!”
我轻轻道“鬼爷说过,原家暗人向来是主人败,暗人死,不能逃,三爷在地宫之时,很多东营的兄弟遭了难,前辈也吃了很多苦吧!”
张老头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却不作回答。的
又是一阵沉默,我望着他的侧影,轻声道“前辈是在等三爷的谕令还是候爷的密令?”
他平静地看了我一眼“夫人何意?”
“前辈是在等上边处置我的口谕或是手诏吧?必竟,死去的花西夫人是个贞洁烈妇,活着花木槿却是身败名裂的君莫问,试问我活着回到三爷的身边有何好处?”我对他浅笑着“当年,候爷不正是为了让我守贞才对我下了格杀令了吗?”
我忍痛一手撑地稍稍坐直了身子,他的一只眼紧紧盯着我,似要将我击穿一般,我避过他的目光,看着火把静静地说道“这火把快燃尽了,前辈可用那深潭里的原油再续燃,只是您若不抓紧时间联系您失散的东营兄弟,早日见到三爷,只怕撒鲁尔真得会散布那些流言了。”
张老头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看了我许久,缓声道“那夫人呢?”
我飘忽一笑“我大陷将至,不如就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没想到张老头忽地放声大笑起来,把我给吓了一跳,然后他又忽地收了笑容,沉着脸,向我微侧身,嘴角似是裂开了一丝弧度,“夫人,是怕三爷或是候爷对你下格杀令吗?”他混身散发着一阵可怕的压迫感来“抑或,你是在等段太子的接应?”
我愣在那里,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想,却听他一声冷冷的哧笑“夫人认为方才黑暗之中,齐放和你那毛头弟子为暗宫高手所截,段月容一人为青媚和西营好手相拦,可有胜算?”
我冷冷地看着他,抚着伤口的手渐渐捏紧了衣衫,摸到了怀中齐放为我准备的小短剑。
他冷笑道“夫人同段月容还真是情深义重,生死相许,莫非,夫心中还真想着候爷伺下密诏,好同段太子二人上穷碧落下黄泉,比翼双飞共生死不成。”
“原非白若能对你下格杀令,十个八个花木槿便也横尸江南,何苦等到现在,”他对着我冷笑数声“夫人太看得起原非白了,他根本对你下不了手,踏雪公子便如传言所说,**熏心,难成大事,岂止是难成大事,他简直便好色无能之辈,今生注定。”
他忽地硬生生地停住了对原非白进一步的污辱漫骂,从地上一跃而起,躲过了我向他背后刺去的短刃,他灵巧地躲在一边,我无力地倒在地上,他高高在上地俯看着我,捏着我短刃的手有些发颤,他捏得那样紧,甚至顾不到手已为我的短刃所割破,那殷红的血丝便如那岩缝的水滴一般,极缓极缓地滴下来,看着人的心仿佛也要难受地滴出血来,他的眼中有着不可明状的恨意和苍凉然想杀我?好,好,好。”
他连连说着好字,悲愤的声音在石洞中回荡,我天旋地转地爬将起来,向后靠在壁上,再也无力去拾那喘着气艰难道“前辈,我只是想请前辈带我去找我的弟子和朋友。”
他站在我的对面,对我冷笑着“夫人果然是天下有情有义的奇女子啊。”
他的语气充满了讽意,我只是闭着眼睛惨笑一下“不过,我的确想在见到我的朋友之后杀了你。”
“哦?这又是为什么呢?”他的声音近在耳边,我睁开了眼睛,正对着他布满血丝的一只眼“杀了我,好去找你那心爱的段月容再为你扮作女人,继续哄你开心吗?”
我冷笑道“东营的鬼爷是怎么死的,前辈忘了吗?
他凝着那只眼,冰冷地看着我,而我无惧地回视着他,坦然道“初时,鬼爷与青媚囚禁我时已生反心,我便以恩威并压,财宝为诱,安抚其心为三爷继续效力,你当真以我不知,以三爷的能力不会觉察这样三心二意的暗人?”
“我稳住鬼爷,让他慢几天行动,是为了能给三爷时间,我给鬼爷送去这二十万两白银,便是送给三爷时间。”我冷冷道“花木槿不敢称自己是什么贞洁列女,但是身为家臣,你方才辱骂主人,又该当何罪,以你这等持才狂悖,目无尊长的小人,长久必反,我又如何能让你待在三爷身边?”
他看着我向后退了几步,慢慢在我对面坐了下来“那你现在全都说出来了,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我慵懒地笑了“我这等残躯,能撑多久?你杀与不杀俱是一样,有何惧之。”
“**熏心,难成大事?你根本不了解原非白?”我轻哧一声,脑中却是当年在月桂林中锦绣与非白秘会的情形,胸腹中又开始了翻腾。
“虽是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他却并没有过着像其他王孙公子那般奢侈的生活,也没有浮华纨绔之气,”我闭上了眼睛,眼前却是一个白衣少年坐在梅雨中对我微笑,我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孩子,却因为母亲是庶出,被世俗所轻视,后来连他的母亲也被人害死了,他从天之娇子,众星捧月坠落到人间地狱,在轮椅上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这几年,每每我一个人旧伤发作的时候就会想,一个十岁的少年,是以怎样的心情在轮椅上去度过那样寂寞和痛苦的整整七年寻常人早疯了,他一个少爷,却能经受这样的磨炼,他的心如磐石,动心忍性,凡事谋定而动,无往不利,所谓智者无双,勇者无敌,便说得是他,你真以为你了解原非白吗?可笑!”我轻哧一声,“为解西安之围,年仅十七岁的他私盗鱼符,救了整个西安城的百姓,这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仅凭一人之力为母报仇,又是干得如何的漂亮?”
我的喉间一片腥甜,正待再说下去,眼前却是一片黑暗,跌了下去,有人接住我,焦急地唤着我“夫人快醒过来。”
有人在替我背后输入真气活血,那人的着颤,我的鼻间一片男性的气息,难道是我大陷到了吗?为何我还隐隐地闻到一股香气,那是龙涎香,原非白的龙涎香,还是我刚才对原非白的回忆录做得太好了,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我眼开了眼睛,眼前是丑陋不堪的张老头,那只独眼布满血丝,藏着惊恐。
“他经历过人世间最深沉的痛苦,所以所以一般人只要一举手,一投足,甚至只要一个眼神,他便能知道其为人如何,明明他心深似海,可是他的笑容却似在这世上最明媚的阳光一般,能温暖人心,他喜欢梅花,因为那是他母亲最爱的花,平时总要亲自去照顾那些梅花,”我的脑海里不由想起那一年西安皑皑大雪,碎琼乱玉中,他在梅园里拿着剪子仔细地修着冻枝的样子,那时我们还不熟,他对我也很冷谈,当时我明明觉得他比那西安的风雪还要冰冷,然而当我帮他扶着梅枝时,就是忍不住偷偷看他。
我一次又一次地在心中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俊美飘逸的少年!
然后等到他狭长的凤目转向我时,我赶紧心虚地挪开了眼,等到要离去时,这才发现我的双手挪不开了,于是只好抱着梅枝对着他干瞪眼,他等了一会儿,终是不悦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推我回去。”
我苦着脸说“三爷,我的手给冻住了,动不了了,怎么办哪。”
琉璃世界里,梅花红得异样灿烂,细雪般的少年在梅花雨中怔怔地看着我,同我大眼瞪小眼。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他原来也有除了冷漠没好气以外的表情呢,想到这里,我不由微笑了起来“人们称他为踏雪公子,实在是名副其实,”我凝视着他的那一只眼,脑中想像着第一次见原非白的样子,不觉柔柔地笑了起来。
可是张老头却低下头,侧过身子,不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颤声说道“夫人别说了。”
我却看着他话音一转“然而你有一点说对了,他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
他的身体崩紧了,却依然没有回头“求夫人别说了,你的身体很虚弱的,且休息一下吧。”
“确然,我恨他同我的妹妹一起联手骗我,禁锢我,折散了我和非珏,他总能猜到我的心思,然而,”我的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滚烫的泪水终是滑落我的脸颊,我抓紧了张老头的衣襟,逼着他转过头来,我却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咬牙切齿道“然而我总是琢磨不透他,猜不透他到底怎么想我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他究竟是为了救我还是为了替母亲报仇才孤身一人潜入暗宫的呢?他明明是因为爱锦绣,所以才收留了我,为什么又要写信求候爷纳我为妾呢?为什么要出版花西诗集,搞得天下沸沸扬扬,难道没有想过,手下的门客会像你一样鄙夷其为贪色之流而离他而去的吗?我死了正是他尚公主的好时机,为什么要拒婚而严受家法呢?这样他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不是吗?”
我一口气说了这些,胸口疼得像撒裂一般,大喘了几口气,面上的泪痕未干,却忍不住自嘲地笑道“每每想到这里,我又偷偷想,莫非他心里还真得爱上了我?”
张老头垂下的眼睑,抱着我的双手似有些不稳,只听他讷讷道“那夫人这几年为何不回来,为何不亲自问问他?”
“我确实想问他的!可是后来后来那乱世终是烧到了我们身上,我再也没有机会问他了”我凝神细看着他发亮的眼神,那额角微露的乌黑发根,心头却有一角猛地塌陷下来下,压得我整个人都似酸痛得几乎不能再说下去,我哽咽了许久,默然凝视着他如水的目光,几乎语不能声,流泪长叹道“他是个我所见过最爱干净的人,但是如今却不惜忍受污秽恶臭,他明明是这样一个骄傲的人,现在却不惜忍受屈辱,扮作个独眼驼背的糟老头子,整日在最最瞧不起的突厥人面前卑躬屈膝,点头哈腰我真得很想问问他.”
我抖着双手伸向他,他似乎退无可退,混身亦颤得厉害,看着我的那一只绿豆眼亦是深深湿润,我终是颤巍巍地摸上他臭陋不堪的脸颊,感受着粗槽的人皮面具下那温热的脉博,泪如泉涌,再不能声,抽泣许久之后,方才启口道“我想问我想问,原非白,原非白,原非白不是人,你是不是人为何到现在还喜欢这样折磨我,你太过份了,你不是人,不是人你你为何这样捉弄人啊,你
我没有问出我想问的话来,也许一切早已有答案,也许我已经不再去想这些答案,此时此刻,我还是像七年前一样,扑在他身上无力地踢打,最后扑入他的怀抱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