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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自己没信心,别人似乎不这么认为。
梁猗猗轻易帮自家大伯娘和四婶赚到几千块,一回头又帮邻居徐竹君赚到两万块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梁村。她的名声更响亮了。
只是,消息传不出山坳,更传不到省城。梁猗猗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出于对徐竹君负责的态度,梁猗猗周末又回了一趟梁村。
这次回来,她才踏进村口,就感觉到不一样。
路过每一家邻居,都看着她笑。还有好几家完全不认识的乡亲,不知道为什么,也能叫出她的名字来。
梁猗猗莫名其妙地,只好置之不理,直奔徐老伯家门前。
“请问有人吗?”
徐老伯在门廊下乘凉,听见有人说话,撑-开眼皮,大声吆喝:“哟!是梁六叔的孙女啊!怎么,六叔还没空回来和我叙旧吗?”
厨房里正做饭的徐竹君听见徐老伯震耳欲聋的吆喝,忙跑出来,闻言随口回答:“人家六叔很忙呢,只怕没空回来了。”
梁猗猗抿嘴一笑。
徐竹君把油腻腻的手擦干净,把她往里让:“姐姐,里面坐。”
堂屋里还是跟上次来时那样,破旧而干净,一尘不染。
梁猗猗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徐竹君的功劳。同样都是十八岁,懂事的女孩努力学习、生活、让自己变得更好,无论城市农村大致一样;而不懂事的女孩抖音快手,早恋堕-胎,也是大同小异。
从来不一样的只有对待生活里的态度,而不是生活是否亏待每个人。
徐竹君给梁猗猗泡了热气腾腾的竹心茶,笑道:“姐姐,这是我们新下来的竹心茶,清热下火。我怕你喝不惯,所以放了些白糖,你尝一尝。”
梁猗猗一喝,起初入口的时候微微发苦,稍后则舌尖回甘。等茶水咽下之后,更加舌底生津,回味无穷。她赞道:“好茶。”
“姐姐喜欢就好了。”徐竹君说,“你等等,饭菜马上就好了。你吃过了吗?没有的话在我们家吃吧!”
她现在对梁猗猗奉若神明,恨不得把所有家里最好的东西全都奉到梁猗猗面前。
梁猗猗也不客气:“好啊。”
一瞥,见到徐竹君脚上的鞋子磨得起了毛边,问:“小竹,才半个月不见,怎么鞋子就坏了?”
“这个……没什么啦。我们常常走山路,鞋子磨损快也是经常的。”
徐老伯这时候却插嘴:“那是小竹从镇上走回来就烂啦!”
徐竹君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嗔怪着:“爷爷!”
梁猗猗挑眉:“从镇上走回来?”
“真的没什么!”徐竹君窘迫地道。
梁猗猗见状,也不好逼问什么,只好作罢。
晚饭摆上桌,是油焖大笋、花生焖猪手、炒青菜、猪肝汤。梁猗猗知道徐竹君的家境,举筷时颇为不安:“小竹,这样太破费了。其实我吃不多的……”
“哪里啊。是我们没有好东西招待猗猗姐姐呢。”徐竹君自己反而觉得羞愧,猗猗姐姐帮她赚了一万多元,她应该提前去杀只鸡或者买只番鸭什么的才对,“姐姐你下次回来提前和我说,我去村东头红姐那里买番鸭来炖上。那味道才叫鲜美呢!”
梁猗猗吐了吐舌头:“你再这么说,我下次回来都不敢登门了!”
徐老伯中过风,不大拿得动筷子了,用的是学生用的不锈钢汤勺舀饭吃。梁猗猗见徐竹君用剪刀把猪手上的肉一小片一小片剪下来,放在小碟子上给徐老伯吃,感触道:“你不说,真不知道你才十八岁。”
“这有什么啊,我就是爷爷带大的。小时候爷爷喂我吃饭,带我去玩,现在只不过是倒过来而已。”徐竹君一脸理所当然,“我爸妈都忙着工作,我最有空,就是我来照顾爷爷啦。”
“你父母做什么工作?”
“他们在省城当清洁工。”
梁猗猗吃了一惊:“你爷爷可是战斗英雄啊,组织上没有安排吗?”
“有啊。”徐竹君眼里飞过一抹阴影,“很小的时候,我爸在体制里工作的。后来他觉得在局里上班的工资太低,就让爷爷找了关系,把他弄到国企去了。我妈本来就在国企的。嗯,后来他们都下岗了。就只好马死落地行啦!”
“原来是这样啊……”
梁猗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其实,在上个世纪这样选择的大有人在。作为后辈看来,他们丢下公务员铁饭碗跑到国企去当然是愚蠢的。
然而,在那个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拿手术刀不如拿理发刀的全民头脑发热经商年代,谁又能够始终保持头脑清醒呢?
不光是徐竹君的父母,她的几个姑姑叔叔也都做了同样的选择。以致下岗大潮一来,整个家族无一幸免,全部成了下岗工人,漂泊到城市里。有人当保姆,有人做清洁工。
可以说妥妥的阶层下滑了。
饭桌上的气氛沉闷下来,徐竹君低头默默吃饭。梁猗猗想了想,问:“那你怨他们吗?”
“还好吧。只要我考上大学,像你那样当个白领,就可以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了。再过五年我就可以出来做事了,只要再过五年。”
梁猗猗苦笑,天真的徐竹君并不知道,她眼里半个月可以做一万元生意的猗猗姐姐,其实如今是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青年丧父,大龄未婚,男友劈腿,眼看到手的升职也失去了。
她,也不是事事如意。
“嗯,以后你一定可以过好日子的。加油吧。”她把自己的失意隐藏起来,为十八岁的小女孩鼓劲。
徐竹君用力点头:“一定会!”
“梁猗猗,你给我出来!”
门外响起吴千巧气势汹汹的叫骂!
梁猗猗和徐竹君吓一跳,徐老伯说:“谁来啦?”
徐竹君皱眉:“爷爷,是隔壁四婶来了。没事儿。”
“哦,四婶啊。让她进来聊天啊!”徐老伯大声说。
徐竹君说;“恐怕四婶没空进来聊天,她是找猗猗的。”
徐竹君安抚着徐老伯,梁猗猗走到屋外:“四婶,你找我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