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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鹰教天市堂堂口外停着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张翠山牵着马撩开车帘,向内看了一眼,见张无惮和张无忌兄弟搂抱着横在车内软榻上,个顶个睡得香甜。
他稍稍迟疑后,将车帘放下,对站在旁边的妻子道:“他二人这些时日承受的惊吓、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便不再硬逼着他们赶路了。”
眼见距离张三丰寿辰不足十日了,张翠山先前是因找寻长子方才耽搁了,此时既然张无惮安然无恙已经回来了,他便起了赶回武当山的念头。
只是所剩时日实在太短,纵使日夜兼程,也未必能够赶到,张翠山同师父相见之意十分渴切,自不将路途艰辛放在眼中,只是不忍再让孩子们跟着自己一并受苦。
殷素素应允了,稍一迟疑,又道:“五哥,有我师叔在,再加三位忠仆,定可护得无惮、无忌周全,不如我随你一并前去,为师父祝寿贺喜?”
张翠山确觉不能携同妻儿一并上武当山是个天大的遗憾,但妻子体谅他十年未同师尊师兄弟们相见之心,他也体谅妻子二十余日为儿子担惊受怕之心,昨日方才同爱子重逢,今日如何能强要他们分离?
这样一想,他便道:“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妨?你先随李师叔前去见岳父,天鹰教高手如云,有他们护着,我也好放心你们母子三人,等师父寿辰一过,我即日便去接你们。”
夫妻两个依依不舍说着临别前的话,好半天后,张翠山看看天色,知不能再耽搁了,又看了一眼儿子们,同早就等在不远处的俞莲舟一起策马狂奔而去。
殷素素对着从堂口内走出来的天市堂堂主李天垣敛袄为礼,轻声道:“多谢师叔成全。”
她聪明绝顶,自然知道李天垣迟迟不出,就是有意让他夫妻二人再温存一会儿。
李天垣乃是殷天正师弟,虽然辈份上是殷素素的长辈,但殷素素身兼天鹰教紫微堂堂主一职,又是教主亲女,自然不敢托大,连忙避开了,温言道:“不必如此多礼,你哥哥先前是手中有事耽搁了,此前已经腾出手前来,怕不到三日,便能同我们相汇。”
殷素素呆了一呆,她乃殷天正幼女,自小受哥哥殷野王照顾良多,兄妹二人感情极好。但天鹰教盘踞江南二十载,势力何等庞大,殷野王每日多少事情忙不过来,竟然专程来接自己,想到不日便能同哥哥相见,一时又是惊讶,又是激动。
马车里的张无惮将他二人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暗奇怪。他编排自己这段时日受尽折磨的段子,又故意装睡,便是为了把殷素素留下,免得她上了武当山,重蹈覆辙,再同张翠山双双惨死。
此时听到殷野王也要来,张无惮也想不通为什么,原著中天鹰教对张翠山一行可没如此殷勤过,殷素素至死未能同殷天正、殷野王见面,更别说使得李天垣和殷野王两大堂主都围着他们打转了。
——当然,原著中也没有《笑傲江湖》《绝代双骄》的人马出来搅局,怕两方形式已截然不同了。张无惮怀疑不仅是三个武侠融汇在一块,理当还有更多,只是此时也不知如何验证此猜想,干脆不去想了,给幸福得打着小呼噜的张无忌盖了盖被子,打了个哈欠,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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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张无惮来说,这三五日过得十分之快,他每天坐在马车上,拉着张无忌一起装作好奇地向李天垣问东问西,基本上理清了这个世界的江湖是什么个模样。
李天垣身居高位,别说是门派概况了,对各派武功都说得头头是道,还跟他们讲述各大门派趣闻,让兄弟二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但今日,张无惮见李天垣虽坐在马车上同他们说话,却颇为心不在焉的模样,心念一转,便道:“师叔祖,怕是舅舅来了吧?”
李天垣倒也不奇怪被他看破,笑道:“好小子,倒来套我的话?是不是想见你舅舅了?”
张无惮只是一笑,但殷素素已经激动起来,连声问道:“师叔,我哥哥真的今日便能到?”
李天垣体谅她的心情,点头道:“我怕说不准害得大家空欢喜一场,是而隐忍不发,若是消息无误,今日当能相见。”
殷素素不及欣喜,便听到一个雄浑声音朗声笑道:“岂止是今日便能相见,说话间这不是就见到了吗?”
她当下按捺不住,顾不得马车还未停稳,一手环着一个孩子,半搂半抱地跳了出去,果然见一白衫男子策马而来,虽同记忆中有些变化,但正是她哥哥殷野王。
殷野王也勒住马,略一打量她,唤道:“妹子!”
兄妹两个久别重逢,本应是十分感人的场面,张无惮却隐隐觉出殷野王向着他多看了好几眼。他垂眸只作不知,看傻弟弟在一边跟着流泪,自个儿憋了好久却一滴泪也挤不出来,掐胳膊掐大腿全无效用,只好暗下决定改天得练练哭戏了。
殷野王眼中也有泪意,看看殷素素趴自己怀里哭成个泪人了,再看两个小外甥,一个哭成个小泪人了,另外一个……怎么说呢,就是满脸的“虽然我哭不出来,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此刻伤心欲绝心如刀割黯然失色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这表情实在是古怪至极,殷野王脸上不由得一僵。
张无惮在竭力发挥自己奥斯卡影帝风范挤眉弄眼做表情的同时,也在暗暗打量着对方,见殷野王模样不过四十出头——但根据殷素素的说法,她兄长已经五十余岁了——一身白衫,手摇折扇。
吸引他注意力的不是这一身江湖标准炮灰甲出场的打扮——说实在话,你堂堂天鹰教少教主兼任天微堂堂主,不求有多好的穿衣品味,好歹能不能别打扮得像给主角初出江湖、英雄救美送经验值的小喽啰?——而是殷野王白衫左前襟上绣着的凶恶黑鹰。
殷野王似乎一直在留心他,几乎张无惮的视线刚落上去,他便出声道:“此乃我教标志。天鹰教脱胎于明教,明教弟子从此处绣一红色火焰,我们则是绣黑鹰的。”
张无惮谢过他的答疑解惑,殷素素此时已经醒过神来,擦干眼泪又去哄张无忌:“傻孩子,初次同舅舅相见,别哭啦,还不快来见礼?”
“这便是无惮、无忌孩儿吧?果真是一母同胎,兄弟两个一般无二。”殷野王疼爱地摸了摸张无忌的头,又转而看向张无惮,观他神色,手掌方向一变,将摸头改为拍肩,笑道,“我们边行边聊,别耽误了脚程。”
殷无福等三人上前来见过少教主,将殷野王骑来的宝马牵走,殷野王也一并上了马车。
殷野王不难相处,看得出他对幼妹也确实十分疼爱,还送了他们一人一柄小剑当见面礼。
这小剑是成人制式的袖中短剑,于孩童用正好。剑鞘是以金银制成,又镶有华贵宝石,过于招摇了,张无惮一看便知觉不如自己打磨数年的骨刀有偷袭之效,只是用来撑场面的。
他自然不会把不以为然表现出来,仍是欢天喜地地接了过来,随手蜕了剑鞘,却意外发现剑刃锋利无比、寒光闪闪,心头一动,学着许多武侠小说中提到的,拔下几根长发来,向着剑刃一吹。
气流吹歪了,头发连剑刃都没碰上,他试了几次才成功,见真有一根头发被轻巧地拦腰截断,露出惊喜之意。
殷野王见他把贵重的剑鞘随手一扔,却拿着剑柄爱不释手,眼中精光微闪,面露满意之色。
殷素素何等聪明,先前因同亲人重逢,一时顾不上许多,此时平静下来,看殷野王行事,不觉眉头微皱,几番欲言又止。
殷无福为防备行踪泄露,本是捡着僻静无人的野路走,同殷野王回合后,料想又有了一层保障,便不再刻意绕路,遇城镇便过,有官道便走,以期早日抵达天鹰教总坛。
只是有汉人之地,便有欺压虐待之事,他们坐在马车上,远远就听见哭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以往碰到这等事,殷野王自持身份,都是让随行奴仆教训元兵,但当着两位外甥的面,撩起车帘来,先让他们看到外面的惨景,又故意问道:“无惮、无忌,可愿随舅舅一起,把这帮吃人的鞑子尽数宰了?”
兄弟两个尽皆响应,双双拔剑出鞘。
殷野王大笑道:“好,正当拿这帮猪狗的血,给宝剑开锋!”
殷素素忙道:“他们年小力弱,还劳烦哥哥费心了。”她多少有些为儿子们担心,刀都拿不稳呢,还去杀人?
“妹子不用担心,养男孩儿就该养出血性来!”殷野王话是这么说,也担心别教人伤了他们,便命殷无寿、殷无禄在一旁贴身看顾着,若有危险,便会出手相助。
张无惮对着殷无福道:“伯伯,烦请你看好我娘。”殷素素本就不是武功一流之辈,在冰火岛十年又疏于练武,退至三流高手行列,虽比他们兄弟强,但还是请人照看些为好。
殷素素心中受用,拿指头一戳他眉心处,抿嘴笑道:“哪用你为我担心?顾好你自己便是。”
张无惮对她笑笑,这才捏紧宝剑,跳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