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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惨状,沈世珏反倒兜转到沙发边,悠悠坐下,一副轻松的样子。
他本来只是负责来找人的,现在既然老莫已经出发,那剩下的事,不必他担心,他自然不必世界末日似了,像这几人一样。
“哥,你就别卖关子了,看不出来大家都很担心宸哥吗!”
沈世珏瞥了自家堂弟一眼,本来也就没有卖关子的意思,“老爷子的御用律师,出事故,死了。悦”
“啊......”
乍一听这个字眼,自是个个做惊,但是,这样好像不至于让莫家,这般大祸临头样吧。
“然后呢?”
所以,必然是有后续的搀。
沈世珏继续淡淡声道:“周律师,是负责受理,老爷子遗嘱的。这突兀一死,这份‘机密’要件,自然而然,过继到了他徒弟,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律师手里。这小崽子倒好,别的本事没有,倒先学会勾搭串通恶人,这恶人不是别人,正是莫宏拓这只,盯着货仓的大老鼠......”
听到这里,已有一些眉目,“所以呢,他们不会现在就拿着遗嘱,闹事吧?”
“可不。沆瀣一气!”沈世珏有些不耻的咬咬牙,“小律师轻易被洗脑,提前公开了遗嘱,现下,拿着老爷子的遗嘱,在莫宅,准备逼宫呢!”
听得几人,还真唏嘘不已,“公布遗嘱,这莫爷爷,还好好活着呢!哦不是,就算老爷子现在,中风稍微没有意识一点,可才不过几天的事儿,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瓜分财产?这也太明目张胆,简直造反啊!”
“丧心病狂!”
可不是!
沈世珏这会儿显现出同仇敌忾的愤慨。
“我姨婆一人,孤立无援,寡不敌众,这不,急着找唯一台柱子,偏偏老莫电话关机,我就只好做跑腿,跑这一趟了!”
沈世珏今天的确赶巧,几个兄弟约好一起来莫宸熏这边关心关心,他显然怀了点小心情,婉转拒绝,转而去莫宅看看老爷子,就遇到了这一幕。
“这不管怎么样,遗嘱当事人还没有真正过逝,他们这样,是属于违法的,没有人阻止吗?”
贺萝笙当然是站在法律角度,审度这件事。
“他们打的,就是老爷子失去意识,就和死人差不多这一幌子,来作威作福的。”
当然至于剩下来该怎么攻破这般蛇鼠之辈的龌蹉,就交给老莫自己想办法了。
“咦~”陆青摸着下巴,“那,现在遗嘱内容公开了吗,沈少爷你一定知道,莫爷爷,他那遗嘱财产,是怎么分配的啊?”
陆青一提醒,其余人也一个激灵,“是啊是啊,现在的情况,本来就是宸哥他大伯那边,占了优势,如果老爷子的分配,再倾向大伯那边的话,那宸哥,可不就......”
“对啊。”
“是啊哥,怎么分配的,快说给我们听听!”
“除了那些小份的,以及固定房产,老爷子手中剩余的莫氏股票,一分为三,分别是我姨婆,5%,老莫和大伯,各8%,你们算吧。”
“呼,还好还好,这样看来,宸哥还是有胜算的。你们想,莫奶奶的那份,肯定是留给宸哥的了,这样加起来,不就......险胜莫宏拓那边?!”
沈凉这样单纯的推测是没有错的,不过--
陆青瞥了大男孩一眼,“别忘了,当初有神秘人士暗箱操作,肆意收购莫氏股份,后来,已经浮出水面,就是莫宏拓娘家那边的人,而且数目,貌似还不少!”
所以,这是一场,胜负悬一线的,拉锯战!
“不说了。”沈世珏移开话题,但似乎,下一个也没轻松到哪儿去,瞟了一眼内室:“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伤心过度,估计,这病主要就是郁结成疾,好起来,没那么容易。”
室内响着几不可闻的叹息!
“对了,萝笙,慕姨的案子,有没有什么头绪?”
黎季松之所以会问贺萝笙,就是因为她和派出所还沾一点边,想着了解会比他们方便一些。
事实其实是,她昨晚听大哥说了一些。
因为这件事,莫宸熏算是全权委托给贺延裳,谁叫他是所有人中最有门路!
只可惜,答案不尽人意了!
“毫无头绪。警察那边,虽然正式立案作为刑事调查,可商场监控坏了,又是人头混杂的地方,想理清事发,比登天还难。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慕筱蓉发生意外时,是从商场三楼最右角护栏地方,摔向一楼大堂。可那一块周围的商场卖家,都说当时客流很多,没有注意到角落发生的事,所以......”
贺萝笙摊手,没有办法的意思。
集体又是沉默--
片刻后,贺萝笙些许意味的提出,疑问:“不知道,慕筱蓉在临走前,和宸哥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提到的那个人......”也许是整件事的关键。
“对啊,邢芊语!慕姨究竟想说,‘邢小姐,没有和......’什么呢?”
黎季松收到沈世珏警示的眼神时,还有所疑惑,皱眉:“怎么了?”
循着沈世珏的视线,才发现,门口出现了一个人,一张虚弱的面孔,“嫂子,你怎么起来了,需要什么,唤一声,我们给你拿......”
温苏很快就势抓住黎季松伸过来打算搀扶的手,“你刚才说什么,邢芊语!我妈临死前,她......提起过邢芊语?”
沈世珏揉了把额头,陆青则仿佛明白了什么,张着嘴,一副替黎季松叫惨的样子!
眼看着温苏骤然下坠的脸,暗叫不妙!
“怎么?”黎季松还朦胧的惊了惊,“这事,宸哥……还没告诉你吗?”
望着温苏下垂的脑袋,黎季松转而望着他后方的众兄弟们,此时,那些人“难看”的脸色,黎季松还不明白是所为何因呢!
“温……”黎季松再叫人的时候,前刻垂着头的温苏,下一秒,从黎季松的茫茫眼神中,扭头锁进了房门。
黎季松搓着手,返回客厅的时候,那几人怨念的眼神,方使他察出了那么一丝丝不对劲!
“怎么了,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事理所当然得由宸哥自己告知温苏的,谁知道他居然还瞒着没说!噢,我知道了。”黎季松转了一下脑袋,给自己了一个交代,也算是代解释给那几人听:“这几天时间,宸哥的确是忙得不可开交,加上温苏又……情况不大好,所以才漏了说吧。”
听了解释,其余的几人,白眼翻的更严重了些,尤其沈世珏,眼珠子瞪秃噜了!
陆青摇了摇头,无力开口:“老季啊老季,知道你情商低,可真没想到,你是这么的……不成器!你就等着宸哥回来,剥你皮吧你!”
“怎么了,你们几个?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表情?给我说清楚……”
很快,温苏便“回答”黎季松的问题。
卧房被再次打开,几个老爷们默契站了起身,黎季松手贴着裤边,依旧那副懵懂加无辜的模样,“嫂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吗?”
望着温苏换好了一身,出行的衣服,黎季松仿佛隐隐约约,后知后觉间,感觉到了一丝……危机!
莫宅——
大厅正一副剑拔弩张的阵势,往白了说,其实也不过是蒋美涛一个人,势单力薄,同一群豺狼虎豹的对峙。
兰姨则不停的往门口张望着,期盼着二少爷能够快快出现,解救莫家此刻这水深火热的局面。
“我看算了。既然,莫二少爷这么忙,迟迟未到位,齐律师,我们不等了,你就直接宣布吧。”
邓霈华朝说话的儿子睇去一眼,暗自通气,用心一笑,扬起她一贯高冷的面容:“我看行!齐律师,你就开始吧。不用等那杂种了。”
“你住嘴。”蒋美涛早在莫邦贤说出那话的一刻,已经气的脸色难熬,加上此刻邓霈华在这里的作威作福,更是怒火中烧,却是恨自己此时,独木难支。
但她到底是骄傲的女人,她不容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她无论如何也要捍卫属于她蒋美涛的。
“姓邓的,要我提醒你吗,如今的你,和莫家半点关系也没有,你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这里,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你给我滚——”
“还有......”蒋美涛没有给予邓霈华做争辩的时间,矛头瞬间直指另一个狼子野心的人,疾言厉色道,“你真是个逆子。你爸现在还只是中风不能动,你就那么迫不及待了?你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蒋美涛之所以说最后那一句话,是因为莫邦贤那一家子,在莫老爷子中风躺倒之后,不但没有尽到一天的照顾,没有一个人过来关心一句,过问一句。今天齐家上阵,就是这么一副为所欲为,逼宫的场面,在老太太的心里:养一条狗也比养出这么一群白眼狼强。
莫邦贤心里自然有气,不过,今天的他,没工夫和一个妇人做口角争论,他的心中,只想赶快办了一件事。
因此,他只是淡淡的回击了老太太一句:“蒋姨,我是不是逆子,还轮不到你来评论,你不就是老头子娶进门的一个小老婆吗!”
言外之意,蒋美涛是根本没有资格这么说他!
莫邦贤同样的不给于辩驳的机会,转眼唤了身边的齐天珉:“莫宸熏他到现在还没来,就视他自动放弃了,不用等他了。齐律师,我们这就开始--”
“你敢!”
齐天珉看了一眼此时显得“人微言轻”的蒋美涛,自动忽略她那一句呵斥,拿出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档案袋,准备他的大展身手一番——
公寓这头,此刻是人人自危,尤其是黎季松,终于意识到,他方才的举动,错在哪里,现在只能极力补救。只是在温苏虚弱却冷酷如寒冰的眼神下,抓着人手臂的大手,不由自主的松了一点,“嫂子,你就行行好,等宸哥回来了再说,你要是现在这样出去,回头,宸哥他会杀了我的......”
“放手。”
“温苏......”
“放手——”
...
“二少爷,二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可算是盼到了。
兰姨此时像见到了活菩萨,欣喜若狂。
莫宸熏身后同行的,还有一行西装笔挺,威严凌厉的男人。
这些人走近人群的时候,唯独齐天珉一人,身上的血液,微微缩了缩。
他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呢!
“齐大律师,你在执行职务期间,涉嫌严重违规,跟我们走吧!”
“请吧——”
“宸熏,这......”蒋老太太还在迷惘中,来不及消化这瞬间的转变。
“他们是司法局的人。”莫宸熏淡淡解释,鹰历的眸,扫过莫邦贤一家人,嘴里却淡静道:“没事了,奶奶。”
蒋美涛缓缓点了下头,刚开口欲向孙子诉苦,手机铃声猛地打断。
“喂——”望着陆青的来电,莫宸熏没来由的夹紧了眉头:“她怎么了?”
“宸哥......”陆青望了一眼霜败茄子一般的黎季松,加上电话那头的震声催促,硬着发麻的头皮:“宸哥,你赶紧去追嫂子吧,嫂子她,跑去学校了。”
单单学校二字,此时听在心知肚明的莫宸熏耳中,犹如魔音,发出阵阵波频,扣人心弦——
“怎么会?”
陆青听着电话里的咬牙切齿声,替黎季松肉疼的瞥了他一眼,简略道:“宸哥,你还是先别问原因了,嫂子去找邢小姐了,她现在身子骨弱,我们怕万一出事,先让萝笙跟着了,你还是赶紧点追上嫂子吧......”
晚了,后果,你可比任何人都清楚啊!
陆青怕莫宸熏不理解单纯的‘学校’二字,还特意追加上‘邢小姐’这么一句,彻底打破莫宸熏抱有的一丝幻想。
牙关打了下结,扭过了身——
“宸宸,你要去哪里?”
莫老太太此时视莫宸熏为稻草,哪里愿意轻易再放了开。
可是,莫宸熏铁了心,老太太抓的再紧,又能改变什么?!
...
“咦,萝笙姐,你怎么没......没陪着温嫂子啊?”
沈凉随着陆青他们一起离开了公寓,到了物业门口,却只看见萝笙闷头徘徊在空旷的小区门口,其他人同沈凉一样疑心,只不过还多了一份心惊!
贺萝笙抬起舒展不开的眉头,“我追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叫了车,等我跑出门口,车子开走了......”
贺萝笙的确还有些微喘的样子,说话的时候,一筹莫展,还很不淑女的踢了一脚保安室的墙根,可见她这一天有多郁闷!
她就知道,就知道不应该来蹚这趟浑水的......
尘埃已定,几个人也只好认死命!
陆青单手叉上腰肢,发了声无力的感慨:“这生着病,都跑那么快,可见一会儿,哼,可有的看了!”
陆青又是抛了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与黎季松。
黎季松此时已“大彻大悟”,可已晚矣!
“其实,我倒觉得,这事宸哥是要早点和温嫂子坦诚的,这样,也许她就不会现在这么激动了,还一个人单枪匹马,抱病去找人......”
“啧啧啧,搞了半天,原来你小子也没弄明白个理是吧,说你们什么好呢!”陆青嫌弃的看了眼,现在和黎季松处在一水平线上的沈凉。
“我说的不对吗,温苏会这么生气,不就是因为宸哥瞒着她这么重要的线索吗?”
“线索?单凭慕姨临死前说了这么一句,不,不对,是半句不完整的话,就能去质问人,去把她绑过来问罪了?你傻不傻,有没有点法律常识......”
“我......”
“他说的对。”没想到黎季松倒出来肯定了陆青的话,“宸哥的初衷,应该就是不想在没有任何实质进展,或用处的情况下,给温苏涂加烦扰。”
一旦知道,她势必激动的去找人,却丝毫不能拿邢芊语怎么样......
只怪他自己,领悟的太晚了,宸哥若是要怪罪他,他也无话可说!
现在只盼,温苏早晚能明白,莫宸熏的这良苦用心了。
--
馨笙艺术学院。
偌大的篮球场上,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原本努力练球的几个大男生,也手握篮球,凑到了一群人当中,当起了看客,原因是:大校花邢芊语被一个疯女人找上了麻烦!
被自动圈成一圈的人群当中,的确有两个女人互相对峙着,一个是青春活力的,他们艺术学院有名的一枝花,邢芊语。
另一个,是相比之下,的确逊色了不少的温苏。
温苏出门的时候,虽然匆匆换了衣服,可是未打理的头发,以及面色苍白的憔悴模样,加上此刻,她失控的理智,无疑成了那群年轻男女眼中的“疯女人”。
“莫太太,你别这么无理取闹了行不行,我还有课要上,麻烦你放手!”
邢芊语说着,抖开了温苏撰住她的袖子。
“站住。”温苏显然没有轻易放过邢芊语,“在你把话说清楚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凭什么?莫太太你这是胡搅蛮缠你知道吗?”
邢芊语鄙夷的目光,就像在说:你实在太丢莫大哥的脸!
温苏哪管得了这些,她此刻的心思,全身上下的细胞,只有一个意识:母亲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
而她也这么问了:“你到底对我妈做了什么,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她的,是你对不对......”
“你——”面对温苏这么直接直白的指控,邢芊语事先有些错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气急败坏:“你胡说什么?你简直不可理喻血口喷人,这么大的罪名,随便扣在我头上,我可以告你诽谤!”
“我妈出事的时候,你在她身边的对不对,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心狠手辣,她有碍到你什么,你为什么不放过她,为什么......”
面对周围乱哄哄的议论与指指点点,邢芊语受不了了这样的闹剧,只想尽快脱离这鬼地方。
奈何,一向文静贤淑的莫太太,却不顾形象,一味撒泼纠缠,邢芊语头痛不已!
温苏的确不管不顾,以如今的她,还有什么可以顾忌,还有什么可害怕的,更别提,区区的颜面!
温苏这样的指控,几乎已经给邢芊语定了罪,她恐怕再这样下去,学校很快,就会对她流言蜚语议论纷纷,相信这死女人的“造谣”了。
她不能再这么拖下去,必须速战速决。
邢芊语收起自己内心的风暴,抬起头,铿锵坚定:“你不要再胡说八道,造谣生事污蔑我,我郑重告诉你,我没有对你妈妈做任何事,我和她八竿子打不着,我怎么会知道她,还找她麻烦?你少冤枉人了,你妈妈的死,根本就是她自己不小心,或者脚滑,自己摔下楼的。你不要再这样胡搅蛮缠,否则,我只有报警,让警察跟你说去......”
“你刚才说什么,摔下楼?”温苏凝起了眉头,胸口泛起一阵阵窒息的涟漪,只有她明白,那是激动,一份仿佛呼之欲出的激切激动。
温苏仅着她所有的气力,握住了邢芊语极尽挣脱的两只手臂,理智破散,极力平静乱飞的思维,“你的确是,杀害我妈妈的凶手,是你,一定是你,你跟我去见警察,现在就去......”
“你说什么,你疯了,疯子,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放手,你放开我!”
...
校门口,黑色卡宴驰速骤停,从座驾上下来,身披风衣的莫宸熏,宛如一阵风行走在校园,只可惜,四周清净的连找一个问话的学生都难。
夏菁菁神色慌错,似乎,刚从一个可怕的地方,逃窜至“安全”地,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抬头间,只见她神色更惧,像见了鬼,身子更是逃之夭夭。
“站住。”
一声呵令,夏菁菁不敢再前行,只是那后背,发抖的厉害,“我我......”
“邢芊语在哪里?”
莫宸熏没有功夫理会其他,没有心思,琢磨她的反常,他只要找到人!
夏菁菁恍然一醒,忽然获得了生机般,徒手指了指篮球场的方向,她刚才就是偷偷从人群,“逃”出来的。
可是下一刻,又被莫宸熏强制,拉到了她不愿面对的场地。
莫宸熏远远的便看见人墙中央,正在行拉锯的两个身影,几个箭步就要突破人群--
不过一刹那间,便有一个人不受支力的猛然着了地,那个人,是看上去怎么也不像弱者的邢芊语。
温苏望着自己突然空掉的双手,正要向着邢芊语的方位,身子却被人从后拉住,确切的说是半身被拦腰截住。
温苏猛的回身,当望见自己咫尺之处那张熟悉的面孔,想也不想的挣脱起来,“放开——”
“回家。”莫宸熏只是两个字,不轻不重,却能听得见克制。
“放开。”温苏则没有温度的,重复两个字。
“乖一点,先回家,好不好。”莫宸熏却已由平静,转为了轻哄,因为不想她再折腾。
“放开,莫宸熏,你不要碰我,放开——”
莫宸熏越是平静,温苏则越是失控,情绪上,继而引发身体的强烈挣扎,想要从莫宸熏手中,挣脱开来,哪怕她的力气,不敌他十分之一,可见,她此刻的排斥。
温苏索性转过了身,眼底猩红:“莫宸熏,你什么居心,你为什么处处护着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妈妈临走时,和你提起过她,为什么?我来替你回答,因为你怕我来找她麻烦,因为你怕我对她做什么,是吗?”
大概是歇斯底里的精疲力尽,她停顿了下来,只是双眼的神情,却更加冷凝的透彻:“你根本就余情未了,对吗,莫宸熏!”
莫宸熏足足沉浸了几秒中,闭眼,再睁开,柔了声:“不要闹了好吗,你累了,回去休息。”
“我不。要走你自己滚!”温苏吼了声,朝着依然席地坐着的邢芊语踉跄而去,话语,却是说给莫宸熏听的:“我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过,我妈妈,是坠楼死的,你怎么就知道,还是你,根本就在现场,你是罪魁祸首,是你......”
面对温苏的步步紧逼,卧地的邢芊语,却没有躲退,而是表情痛苦的捂着腹部,温苏没有察觉,或者说没有多余的心力。
这样看着,邢芊语倒是无力反击的弱者,加上温苏还有一位男士撑腰,相比之下,邢芊语就显得孤立无助,现场已有同学看不下去。
“这位小姐,你说的是前几天商场那起意外坠楼的事故吧。”
这样一提,也有人想起来了:“对啊,虽然那则新闻提到的并不详细,报道篇幅不大,不过,我们身边很多人都知晓,那个商场出事故了,原来,你就是那当事人的家属啊。”
“那这么看来,芊语她就是碰巧看了电视新闻,你不能这样就冤枉人了呀!”
“是啊,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知道的人,就全都有嫌疑了。”
“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吧。”
所有人茅塞顿开,讨论声也越来越大,只是依然没有盖过邢芊语的突发状况。
“好疼,送我去医院,拜托你们,快点送我上医院......”
“芊语裤子上,怎么有血啊?”
“呀,是啊,怎么回事啊?”
很快有人小声议论了起来,各样猜测,最终,有女生掩口低述:“那不会是,经血吧。”
“啊?”有人张了张口,随即发笑:“这下糗大了,她怎么这么愚蠢,经期还穿白色的紧身裤,纯心来丢脸来啊!”
于是,几名女生从刚才还聊表同情的氛围,瞬间变成了偷笑,看着笑话。
“不对啊,如果是经血,邢芊语干嘛那副表情,还闹着要上医院?”
“......”
倏尔,有人恍然大悟:“不会是传说中的,流产什么......的吧!我可听说,前一阵子,她好像......怀孕了。”原本还以为误传呢!
“真的假的,不会吧......”这下好玩了!
这边,没等那些人议论个确实,邢芊语,却出人意料的,给了所有人一个“明确”。
“好......疼,莫太太,你好狠,你是故意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邢芊语的这一声声疼,唤得那群还等着看好戏的同学,很快收回了看热闹的心情,毕竟都是未出校门不经涉世的学生,遇事,还未能那般淡定,处变不惊。
于是,原本圈的紧的肉墙,瞬时间,一波一波向后退了去,生怕自己沾上责任,惹上麻烦。
邢芊语没有得到一个人的帮忙,艰难蜷行,温苏离她最近,看的清楚。眼前的一切,和自己曾经在电梯里经历的一幕幕,重叠,交错,再交织,最后,凌迟着心脏。
她浑噩的缓回神,邢芊语不知什么时候,拖行到了她面前,拉扯着她的双手,嘴里说着什么,指控着什么,温苏全都听不清,或者,是她不愿听,从邢芊语嘴里说出的一个字。
温苏双眼黯淡,手上,却使出了最大气力,将盘在她身上的女人,一口气,推搡......至地!
“你为什么......不死?”
从头至尾,莫宸熏都在旁观,都在冷眼观看。
温苏的狠狠咒骂,清冷撇身,莫宸熏,孩子的父亲,至始至终都没有将她望一眼,没有对她邢芊语,施舍上一眼。
“莫大哥......”
再次掷到地上的邢芊语,不甘心的抬头,望着那抹高大,此刻只对自己老婆亦步亦趋的身影,淡静,出声。
“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孩子,你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死活吗?”
莫宸熏停住的背影,只那么一秒,便渐渐驱离,离开她的眼前。
...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扶我,去!医!院!”
邢芊语阴冷的声音,是对着始终木头一般,杵在人群,却于她最显眼的夏菁菁。
夏菁菁明显刚刚回神的样子,对于邢芊语的粗厉,无动于衷,或者说,反应不过来。
但在邢芊语的眼神逼视下,还是走到了身边:“真,真的要去医院吗,你又不是真......”
“你闭嘴。”邢芊语狠狠晲了一眼:“还想不想要你的100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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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校门,温苏径直走往街道,以她的体力,莫宸熏不用看,也知道到了极限,是时候阻止她胡闹下去。
莫宸熏小跨几步,轻易扯住温苏固执往前的身子,“你累了,我们回家。”
莫宸熏不是征询温苏的意见,执起手,将她牵往车子的方向,但却有一股力量,向他抗拒,哪怕力道如蚁。
莫宸熏回头,入眼是温苏冷直的双目。
“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莫宸熏。”她出口肯定,或者说,那是一种尖锐的控诉。
但很快,她的情绪,却一下子高涨,像炮火点燃,在她一眼望见,校门口那位,不停捂着自己腹部的女孩后,彻底爆发。
她狠狠甩开沾在自己手臂上那只大掌,眼底里有泪水,更有怨恨:“莫宸熏,都是你,一切都是由你引起的,拜你所赐,如果没有你,该有多好!那样我妈妈,就不会死于非命......”
她由平述,变成最后的竭声咆哮,尤其是,最后一句!
喊完之后,她蹲下身子,没有了力气,所有力气,都用来悔恨。
她把这些遭遇,归咎为,认识了莫宸熏,遇见了莫宸熏!
如果不是他,她现在依旧过着她平民的生活,如果没有他,妈妈至少还安好的活着,如果不是他,她生命中就不会出现一个邢芊语,一个害得她一辈子生活在阴影下,一辈子不能再孕的罪魁祸首......
“既然都是我的错,那你是不是更应该留在我身边,好好的惩罚我!”
莫宸熏在温苏那样置之死地的定罪后,说了这样一句,任谁也听得出来他的退让,或者,认罪!
温苏重新抬起头,死死盯着高处的他:“你莫宸熏是天,是神,我拿什么惩罚你,我温苏没有那么大本事,可以左右你。”
温苏低下头,情绪一下子又转入低谷,只因为她想到的事情。
“我的孩子,五个月了。是她,是邢芊语他们一家,处心积虑,害得我现在这般田地,这副鬼样子,你做了什么,你为我们的孩子,做了什么,什么也没有......”
从洋塘镇宾馆,她半夜接到的,恐怖音效的电话,再后来,面目全非鬼魅一般的遗照事件,电梯事故......
这种种,全是邢芊语留给她的一道道血痕,一个个噩梦。
她不提不说,不代表她像傻子一样不知情,不知道始作俑者都是谁。
而今,妈妈的无故离去,甚至和她脱不了干系,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不能动她邢芊语一根汗毛。
莫宸熏,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言不惭!
“莫宸熏,我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亲人,没有了!孩子,再也生不了,还落得这一身病残。”
温苏低低陈诉,而后抬眸,看向莫宸熏,眼底已然清清淡淡,“无论你再做什么,都已经补偿不了我,你明白吗......”
莫宸熏的身子,无形中,轻微震了震,只是没有人能看得清,因为在血液里。
他缓缓上前,身后出现了气喘吁吁的动静,是一副懵然的夏菁菁:“莫先生,我们,我们打不到车,你能不能帮帮忙,送芊语去一下医,医院......”
“滚——”
一声震怒,吼的原本就畏缩的夏菁菁,更是一阵胆寒,即刻退避三舍,回到了邢芊语身边。
“芊语,你,你也看到了,莫宸熏他......”
邢芊语干脆的摆了摆手,此刻的她,完全看不出任何疼痛的表现,无所谓的语气:“没事,我本来就没想他送我去。”
要的,只是他知道她即将保不住这个“孩子”,而已。
莫宸熏余怒中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温苏,趁着那一点点的空当,上了一辆适时停在跟前的,计程车。
混帐——
莫宸熏长吼一声,不知道对着天,还是地,还是他自己。
的士上,温苏迟缓的发现,那“司机”,何其眼熟。
“你......”
女人转过笑脸,笑的邪佞的脸:“让我来自我介绍下,我是......你的姐姐。同父异母的,姐姐!”
温苏听着女人口中的话,以及,她一只手亮着的匕首,手转向门把,可是很快,一声落锁的清脆声,无疑先于温苏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