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盐酸哌.甲酯片

晒豆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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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带他看病就是在找死。”张蓉从手机听筒分辨出另一端腹式深呼吸的动静。“薛业自己说他嗜睡症已经有一阵子了,8月份开始, 高考之后的事。”

    “高考之后?”祝杰问。

    副驾坐垫上留着有人来过的浅凹, 车里还有丝丝缕缕的烟味。

    “是。这个病麻烦。”张蓉心口一阵酸, 和薛业的第一次见面太震撼,换了别人早和小杰分道扬镳可这孩子一根筋, “医生目前可以排除大多半病因, 他的精神状态不是脑部受损也没吃过抗组胺那类药,要是脑部炎症现在已经卧床了。没有家族病史,甲状腺检查正常, 最有可能的就是发作性睡病,这个病……。”

    “会不会醒不过来?”祝杰打断。

    “会。”张蓉说, “初期只是犯困,再不控制会猝倒入睡和睡眠幻觉,最严重呼吸暂停。”

    “接着说。”祝杰轻轻踩了踩油门。

    “睡醒后的短暂失忆。8月份症状出现到10月底, 两个多月了。”

    “六院能治么?”

    “小杰!”张蓉的声音再一次严厉。

    “祝杰。”祝杰再一次打断, “怎么治?”

    “你去六院就是找死。”张蓉说,“治疗方法很多, 不难,只是很麻烦。医生会整理一份治疗方案我发给你。只是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嗜睡症很难彻底根除, 一旦出现极有可能伴随终生,只能缓解。”

    “极有可能?你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没准了。”祝杰问,“你就告诉我怎么治。”

    “祝杰。”张蓉提醒他,“一个暑假你还不长记性!”

    祝杰把头搁在方向盘上方平复呼吸。“我又不是同性恋我长什么记性?”

    张蓉的声音像啼笑皆非。“我说你是同性恋了么?”

    祝杰双耳向肩颈延展的肌肉面开始紧绷, 僵持的紧张感顺肩线蔓延,硬邦邦拉扯着侧三角肌。

    “那我们换个说法,你和薛业之间是超友情的普通同学关系。”张蓉缓了十几秒,“小杰,你俩从高一就走太近了,你家又早知道这个一门心思喜欢你的男孩儿,你怎么还不长记性?”

    祝杰保持沉默。

    “学会保持距离。”

    “知道。”祝杰挂断电话,身边一片空荡死寂,只剩烟味和抽离的香水味留在副驾。他看了一眼东校门的方向,毫不留恋地将油门踩到了底。

    薛业周日一早才回家,屋里有些潮气。全屋最珍贵的是那几箱训练装备,其中还有一半全新,连穿都没穿过。

    搞体育很费钱,体育生都有囤消耗品的意识。

    他从所剩不多的便装里找长衣长裤,另一个箱子里,ck运动款囤了足足十几筒。

    发愁,没有一筒和杰哥给的同款。

    最近腰疼稍微缓解大概是每天冲热水的缘故。下午出门薛业坐地铁先去商场,杰哥那款500多一条,自己可以用便宜的,给男人花钱不能省。

    返校途中路过一所初中,从校门跑出来的可能也是体育生,斜挎着鼓鼓囊囊的运动包互相骂同学傻逼,披一身夕阳,蓬勃满志。薛业坐公交车靠窗多看了几眼,想起14岁的自己。

    有爸有妈,意气风发。要不是训练营里那帮傻逼……

    没事,薛业安慰自己,只要活着自己还是运动员,这是谁也没法从他身上夺走的骄傲。流血不流泪,认命不认输。

    回到宿舍只有自己,薛业按时直播。

    红v踩点再一次失准,薛业也没准备吃,解释前几天事情太多,还有周末要回家所以只在周一到周五播。

    他不是爱解释的人可毕竟sky给钱了,还给了不少。自己聊天不行,吃相一般,三天两头消极怠工,真不知道这人图什么。

    sky没有多聊的意思,答应之后直接退出直播间。薛业拿上手机准备去东食堂打饭。

    操,不对,自己有阵子没冲饭卡了。

    他在食堂附近转几圈才找到服务中心,后勤是个胖嘟嘟的阿姨,一边给排队的学生办理充值一边喊余额,比西校区爱答不理人的后勤大叔好太多。

    “麻烦了,冲100。”薛业把卡递进去,扫二维码。

    阿姨操作很快,喊声高昂且洪亮。“持卡人祝杰,余额20114块,确认吗?”

    “什么?”薛业顿时石化,上回充钱没问余额。

    身后有几声倒吸冷气的动静。

    “持卡人,祝杰,余额,20114块,确认吗?”阿姨好心重复一遍,声音更大了。

    自动充值机坏了,排队学生很多,薛业迥然赶紧确认,空着手往宿舍走。饭卡是杰哥用学生证办的,那这卡里的钱也是杰哥那天给冲的?

    肯定是啊,薛舔舔你他妈还敢拿着饭卡出来晃荡,赶紧把卡锁衣柜里吧。

    回到宿舍全员到齐,体育生返校早。陶文昌拿着一沓子纸在看,顺手给薛业一把搂住。

    “看见没有,没进一队照样比赛。”陶文昌指的是11月份那一场,“跳高队8个名额,白队说放我出去磨练,主要是昌哥预赛成绩达标了。”

    “恭喜啊。”薛业顺着纸往后翻,一直找到跑步项目28个名额里祝杰这个名字。杰哥在衣柜前整理东西,他拿着饭卡过去祝贺。

    “杰哥恭喜啊。”薛业先把饭卡塞过去,“这个……我今天才知道里面有钱。”

    祝杰没说话,没接。

    “还有我今天去买了,家里没有你那款。”薛业从自己柜子拿出ck递去,“杰哥,给。”

    祝杰收拾的动作停了下来,表情鲜有的沉静。“薛业,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嗜睡症?”

    正看名单的陶文昌和看手机的孔玉登时全傻。薛业偏了偏头有心理准备,心理医生反复问过这方面的细节,肯定会告诉杰哥。

    再看向祝杰,薛业轻轻点头。“知道,想着寒假去看病的。”

    “为什么不说?”祝杰双手抵住柜门,静脉血管鲜有地凸到了上臂形成难以名状的危殆感,“8月份不看,9月份不看,都10月了还他妈不知道看,等着自己睡死呢?”

    薛业嘴角抽动一下,无话可说。孔玉看气氛不对,赶紧远离和昌子站在一旁。

    杰哥要火了。

    薛业强迫自己笑一个。“睡不死,我尽量控制。”

    “控制?”祝杰忽然换了方向,转身背向薛业,“你知不知道这病治不好?”

    治不好。薛业的表情一半困惑一半惊愕。

    一辈子就这样了?惊天噩耗了。

    片刻,薛业调整好神色表情,深呼吸。“那医生怎么说啊?”

    祝杰不发话,拉了他左手过来,中指有力地勾住脆弱的银链嘣地一下子拽断了。

    “杰哥,这也是我妈的。”薛业整条胳膊在颤。

    “我让你戴过你妈的东西么?”祝杰从柜里取出一枚金属手环,不容置疑地掰开再锁住了薛业的尺骨茎凸。

    很凉,薛业不知道这干嘛用的,大概有篮球护腕那么宽,很显眼。

    “这是医用的。”祝杰原本想告诉他这是六院用的,声音忽地轻了下来,“……别摘。”

    这话纯粹多余,没钥匙,除非用切割刀才能摘下来。

    “嗯。”薛业收回手观察,磨砂银面烙着凹进去的字。

    如果我睡着了请叫醒我,如果叫不醒我请立即拨打电话,重谢。

    底下是一行手机号码,这排数字薛业背得滚瓜烂熟甚至可以倒背。他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杰哥?”

    “从明天开始你有时刻表,只能在宿舍里睡,在我知道的地方睡。”祝杰同样拿出一沓纸来,停顿一刻,“好好治就能缓解,也不是什么特严重的病。我同意你睡才能睡,我叫你就必须醒,每隔1小时发短信告诉我你的位置,懂了么?”

    能缓解,薛业好受许多。“懂,谢谢杰哥。”

    陶文昌抱着双臂简直要气笑了,这话还他妈用问,哪天不是呢?

    “最重要的是……你现在的状况必须吃药。晚饭吃了么?”祝杰从包里拿出白色药瓶,在拳心里攥得紧紧的恨不得捏碎似的,“饭前45分钟吃,一天三次,要是没吃饭先把药吃了。”

    “行。”薛业点头,点完头又问,“什么药啊?”

    “张嘴。”祝杰拧开药瓶又拧开一瓶矿泉,一手全给了薛业。薛业想都没想先接了,含住药片再吞几口水全部咽进肚子。

    “杰哥,要不你把药给我吧,我每天按时吃。”薛业纯粹不想给他找麻烦。

    祝杰的表情明显是在犹豫,在思索,宿舍内如同布满诡异的疑云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最后他把药瓶给了薛业,薛业先说了声谢谢杰哥,下一秒拿药的手猛烈一抖像被针穿透指尖。药瓶经过自由落体掉在地上,薛业不带犹豫地掉头往浴室跑。

    祝杰重重一拳砸向柜门,抬腿追了进去。

    浴室门撞死。

    薛业趴在水台上扣嗓子眼,颤抖的幅度与其说恐惧不如说愤怒。

    “不许吐。”祝杰捞起他的肩膀往后扳,带风的拳头朝着他的眼睛砸过来,架势很猛也很漂亮。

    这就是薛业,这才是薛业,打服了才长记性。祝杰躲过这一拳胸口遭重击,薛业俨然一副追杀仇人的恨意,力道尖刻下手准确,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

    唯独有效伤害还不够重,动作再快、角度再毒在祝杰眼里也是漏洞百出,每一招都能用距离化解,随时能被人打死的花架子。只要下手够重,狠狠地揍他,完全能把他揍死。

    他接住薛业的拳,严丝合缝包住他的手。薛业不过大脑地将这一拳打向玻璃,碎渣稀里哗啦掉着,剩下蜘蛛网状的放射性碎裂纹。

    祝杰当机立断将人摁在角落,扣住他的腰肌将人拖近。“薛业!”

    薛业双眼紧闭,颧骨紧紧贴在祝杰的肩膀上恨到咬破下嘴唇,倔强得再一次试图挣脱,一只膝盖顶上了他的小腹。

    不疼但是很酸,薛业登时跪了。

    耳边全是陶文昌的喊声和砸门声。

    “你麻痹!祝杰你麻痹!你丫是他妈人么!”陶文昌连续踹门,“傻逼你丫有本事别出来!你麻痹!祝杰你丫把门开了!”

    孔玉的脸唰白,昌子看过药瓶之后就疯了,他也捡起来看,四肢冰凉。

    盐酸哌.甲酯片。

    “薛业是他妈运动员,你丫骗他吃兴奋.剂!你丫还是人么!”陶文昌踹门,门纹丝不动。骗一个运动员吃这个还不如骗他喝浓硫酸。

    “杰哥……杰哥?”薛业微微张开嘴,错愕地盯着祝杰看,什么都骂不出来。

    一辈子好不了的话等于一辈子都要吃兴奋.剂,等于一辈子都没法再上田径场。

    “你听我说完。”祝杰用手固定了他的后脑在薛业鼻尖上低语,“别吐,你得吃药。”

    “不吃行么?”两人鼻尖蹭过时薛业屏住了呼吸,“杰哥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不吃行么?”

    “不行。”祝杰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怕他往外吐什么。薛业开始摇头,一会儿狠狠地瞪他,一会儿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坚强、颓废、不认命。

    踹门声停下,陶文昌去找宿管要备用钥匙。祝杰捧着薛业的脸和他交换呼吸,手心感受他的不甘心。最后犹豫了一下,第一次在薛业醒着的时候目的明确地碰他的脸。

    “半年。”祝杰的手移动着,缓慢小心翼翼,中指指尖隔着空气描绘他鼻子的轮廓,手背划出几厘米长的伤口,“吃半年,以后我带着你打比赛。”

    薛业闭着的眼睛睁开,几乎窒息的肋骨屈服于自身皮肤柔软的张力。他拿脸蹭杰哥的手,蹭他肌肉环绕的肩峰,朝他手心轻轻地吐气。

    “真的?都带着我?”

    “嗯。”

    “每一场?”

    “嗯。”祝杰将山根压向他右肩,起伏强烈的腹式呼吸引起两根脊椎骨的共鸣,“小业。”

    “我不睡了。”薛业坚定地点了点头,“杰哥我听你的,药我吃。”

    陶文昌拿回全宿舍楼的环形钥匙拧开了门,满地碎玻璃还有血,再一看,妈的噩梦成真,双头蛇自己缠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业的病控制住了啊,大家放心,没什么失忆啊乱七八糟的,因为他发现得早而且病因里心理因素比较重(突然上帝视角因为我怕大家把我拍死)

    但嗜睡症有许多种,有些可以死人或直接睡不醒。

    盐酸哌.甲酯片不算功能性的兴奋.剂,但属于运动员慎用,在役期间如果服用是要上报的,会停赛。运动员一般会知道哪些药是不能吃的。

    蓉姐:所以我让你保持距离你说知道了就和放屁一样,隔天搂搂抱抱还摸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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