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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杰拐杖狠狠一跺,便要上前阻止,却被陈氏一把扯住。叶杰有些诧异的看去,却发现自家主母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只是面带微笑端详着眼前的变局。
“主母?”叶杰有些诧异的看向陈氏,这一次可千万不能让叶应武给搞得乌七八糟的。
陈氏摇了摇头:“阿杰,这件事情就不是咱们能够管得了的了,既然远烈这么做,必然有其背后的深意所在,远烈这孩子虽然有时候是冲动了一些,有时候也是心肠软了一些,但是该做什么的时候他自己心中比谁都清楚,所以咱们还是好好的待在这里装作不知道的为好。”
“看戏?”叶杰苦笑一声。
陈氏却是猛地一点头:“没错,看戏就好。”
叶应武搞出来这么大的排场,不只是陆家上下都已经知道了,现在恐怕整个镇江府都已经知道了,只不过远远的各个街道口都有天武军士卒驻守,否则围观的人一定会将这里堵得里外不通。
而刚刚回转后院的陆元楚听到如此消息,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看向自己身边同样是脸色有些惨淡的陆传彦和陆传道,无奈的说道:“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一次叶应武是要上门打脸啊,以后这叶家的后宅,恐怕婉娘也要坐不安稳了,咱们老陆家重新振兴的希望,就要全都落在君实身上了。”
陆传彦和陆传道对视一眼,也是无奈苦笑,这一次贾似道将陆传彦拟为镇江府通判,被叶应武毫不犹豫的回绝了,而陆传彦也是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能够和叶应武作对的能力,所以乖乖的写了千言书,上书朝廷自己实在是没有为官的愿望。
而叶应武有这么大张旗鼓的前来迎亲,这哪是迎亲,根本就是来赤果果的抢人,根本没有将镇江陆家放在眼里。
或许??????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放在眼里。整个陆家唯一让他看中的也就只有陆秀夫一个人了,甚至陆元楚都不太清楚,叶应武和陆婉言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他去吧。”陆元楚苦笑着说道,倒是率先走了出去,陆传彦急忙跟上去搀扶,而陆传道则低着头默默跟在后面,虽然他年轻气盛。并不认为当初自家背叛叶应武是错误的,但是现在形势比人强,自己不低头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就在陆家前院大堂外,叶应武跳下马背,衣袖一甩,径直向前走去。而他身后张世杰、郭昶等人纷纷跟上。
一步,一步,叶应武再一次登上了陆家前院大堂外面的台阶,虽然这个台阶自己不是一次两次踏足,但是这一次却总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叶应武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自己的身后,北固山昂然挺立、北固楼傲视四方。
而自己的前方,各处张灯结彩,已然是一番喜庆气氛。
随着身后张世杰一声令下,无数的烟花呼啸着腾空而起,迎着九霄尽情的绽放。虽然没有夜间那么美丽炫彩,但是这么多烟花一起炸裂,已就足以让大多数人赏心悦目。
叶应武在也没有回头看身后的盛世烟花,而是径直向前走去。陆秀夫已经带着几名陆家仆人等在那里,见到叶应武进来。陆秀夫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复杂的神色,微微躬身。
“君实无需如此客气。”叶应武轻声一笑,却是说给陆秀夫听得。
陆秀夫微一点头,旋即站直身子。但是目光一直看着脚尖,似乎并不想和叶应武对视。叶应武不以为忤,反倒是淡淡一笑,便不再搭理陆秀夫,因为迎面陆元楚缓缓走过来。
两个人相视,无言。
片刻之后陆元楚方才苦笑着说道:“叶知州。该做的你都已经尽情的做了,以后无论是是非非,还请叶知州不要为难婉娘,毕竟这里面的一切恩恩怨怨,婉娘作为一个后宅女子,并不知道。”
叶应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某不会的,既然婉儿入某叶家的家门,那么便是叶家的人,某自然会好好待她,无须岳丈上心,小婿没有其他所求,但请岳丈还有几位安安稳稳的看守好这片家业。”
不要与我为难,否则就是自找苦吃!叶应武背后的意思几个人听得很是真彻,这个时候却也没有谁有胆量站出来接叶应武的话。叶应武似乎早就料到了,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向后院走去:“某这一次前来不是想要为难诸位,只是想要接走应该接走的人,还请诸位指明一条道路。”
陆家几人一怔,年少的陆传道顿时按捺不住,怒声说道:“陆家后宅只有我陆家人能够进,叶知州恐怕还没有这个资格吧,还请回避。我家妹妹嫁给你,自然会有陆家人送出门,无需叶知州操心。”
“好大的口气。”叶应武还没有说话,身后的郭昶就已经冷声喝道,而苏刘义和张世杰两人默然无声的向前一步,手按佩剑。
“你们!”陆传道虽然心中愤怒,但是见到如此架势,还是忍不住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叶应武冷冷哼了一声,这家伙还真是自不量力:“怎么,需要某亲自进去找人么?”
陆家几人心中打了一个寒战,包括远远的陆秀夫也是心中不忍,毕竟这是他的家族,虽然家中人背叛了叶应武,叶应武没有将他们斩尽杀绝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但是对于这些亲人,陆秀夫自然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下的,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他的父亲、兄长。
但是这个时候陆秀夫终究还是知道何事为重,也知道叶应武这么做主要是为了让陆家认清现实,能够在自己离开镇江府之后依旧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待下去,不要再搞风搞雨的。
正因为如此,这一次站出来的包括苏刘义、张世杰和郭昶,都是将要留守镇江府的人,叶应武让他们出面自然也是有示威的意思。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轻柔的声音却是从后方传来:“无需夫君再去后院费劲找寻了,妾身便在此处。”
叶应武微微眯了眯眼,而陆家众人都是面色通红的缓缓退开。
只见一身红妆俏丽异常的陆婉言缓缓走来,虽然有珠帘遮挡脸颊。但是隐隐约约勾勒出来的脸颊和红色嫁衣包裹着的身姿让每一个人都为之屏住了呼吸。
陆婉言缓步而来,凌波微步。
原本上前的苏刘义和张世杰,无声的后退。叶应武却是大步上前,迎上陆婉言。只能苦笑一声。
陆婉言隔着珠帘,轻声说道:“夫君的苦楚,妾身深有体会,但是还请夫君就此为止,或者夫君想要什么还请直说。陆家上下自当满足,但是如此折辱,实在难堪。陆家在无论如何毕竟也是妾身的娘家,还请夫君高抬贵手。”
“看在你的面子上么?”叶应武确实有些出人意料的坏笑一声,“好啊,你的面子是足够大,不过是要报酬的。”
如果是绮琴听到这句话,十有八九会叹息着摇头,这个报酬可真的不是那么好付的。但是陆婉言毕竟还不是绮琴,对叶应武肚子里面的坏水还处于一知半解甚至毫不知情的地步。所以这个时候也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请娘子这边。”叶应武轻声笑道,径直闪开一条道路。
身后郭昶等人都是毕恭毕敬的让开,向两侧缓缓退开,当真就像是在迎接他们的主母,而不是他们上司的正房大妇。
“马车已经备好,还请娘子前去。”江铁轻声说道,当先开路,一副低眉顺眼的表情,哪里有叱咤风云的天武军百战都都统的样子?
而看到天武军上下官员如此姿态,陆婉言固然是一怔。一直脸色惨白的陆家众人心中总算是也轻轻舒了一口气,叶应武当真是大一棒槌给一个甜枣,刚刚向陆家示威一般前来抢人,现在又突然间对陆婉言如此以礼相待。此种几层意思,在场的人虽然不敢细想,但是却已经明白七八分。
陆元楚一直绷紧的脸总算是舒缓几分,急忙冲着一直站在陆婉言身后的婢女使了一个眼色。那名婢女微微一怔,急忙跟上自家小娘子的步伐,只不过这一切似乎并没有逃过叶应武的目光。身穿红袍但是脸上却并没有喜悦神色的新郎向一侧迈出一步,却是挡住了那名婢女的去路,皱着眉头上下打量:
“你是婉娘的贴身婢女?”
那名婢女似乎很是害怕,不敢和叶应武对视,微微躬身低着头说道:“回禀使君,奴婢是,不知道使君有何吩咐。”
话音未落,本来一直走到门口的陆婉言察觉到身后的变动,停下脚步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去,虽然遮挡着脸颊的不是红盖头而只是稀稀疏疏的珠帘,但是依稀的只能看清轮廓,所以陆婉言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真?”叶应武声音转冷,虽然不知道叶应武为什么突然为难起一个陪嫁丫鬟,郭昶等人还是缓步上前,目视陆家众人。而陆秀夫似乎不忍心看着一众同僚在叶应武的带领下和自家继续纷争不休,径直向着陆婉言那里走去。
“哥,又怎么了?”陆婉言轻声说道,流露出浓浓的担忧。
陆秀夫苦笑着摇了摇头:“使君认为你的那个贴身丫鬟有问题。”
“我的贴身丫鬟?青萍不是已经带着几个陪嫁的丫鬟以及嫁妆径直登船去了么?”陆婉言有些诧异的低声说道,旋即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掩口。
陆秀夫却是默然不语,刚才陆婉言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在现在这宁静的几乎可以听见针落地声音的大堂中,只要是有心之人动动耳朵,就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叶应武冷冷哼了一声,衣袖一挥,径直向着门外走去。而张世杰和苏刘义对视一眼,苦笑着紧随而上。至于郭昶等人自然不会再给陆家好脸色看,一脸的冷漠。
叶应武搀扶着珠帘阻拦看不太清道路的陆婉言缓缓走出大门。
陆家大堂的房门轰然关闭,隔绝了最后一缕阳光。
紧接着陆元楚缓缓的坐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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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船之上已经张灯结彩,分外热闹。
叶应武这才知道所谓的楼船,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楼船,这是张世杰荆湖水师的旗舰楼船,将要返回兴州参与组建崭新的荆湖水师,而担任水师都统的则是刚刚在几场小水战崭露头角的刘师勇。
对于这个南宋末年的水师重将。叶应武早就已经眼馋不已,这一次更是借助着鄱阳湖水师、镇江府水师、荆湖水师等大大小小的沿江水师船队打散重新编制的机会,将这个还只不过是小有名气的水师都虞候调任荆湖水师都统。
新组建的荆湖水师远没有当时两淮水师时候的全盛之态,但是依旧保留着相当的实力。以十五艘楼船作为主力,另外还有五六十艘中型战船,已经各式各样上百艘小型战船,面对整个汉水上已经被打的缩头缩尾的蒙古水师,完全是碾压的实力。
后人曾经评价,贾似道的接班人、南宋丞相陈宜中在其难以评说的纷繁复杂的一生中,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刘师勇水卒当步,张世杰步卒当水”,使得张世杰和刘师勇两员南宋末年保扶社稷的大将一直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作战,被蒙古大军势如破竹攻打的节节败退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叶应武就站在这艘明显比其他楼船都要大出一号的战船上,江流滚滚,掀起白色浪涛。一轮明月就在叶应武的身后缓缓升起,而头顶上则是繁星满天。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清脆的女声从身后响起,却是手中拿着一个精致酒壶的王清惠,“大家都在饮酒作乐,怎么使君倒是有好心情在此处看江流滚滚?莫不是改了心性?”
放眼整个船上,除了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叶应武的叶杰和陈氏,能够让暗处站立的杨絮默然放行的,恐怕就只有王清惠了。这个小姑娘这一次倒是没有带着她那有如双生姊妹的婢女晴儿,只是一人悠悠闲闲的而来。
俏脸上带着三分红晕,显然在这之前已经喝过酒了。
叶应武皱了皱眉:“怎么。大才女刚刚也投身其中?”
“没有。”王清惠喝了酒,担子似乎也大了很多,径直向叶应武一样倚在栏杆上,眼眸微微闭合。任由凉爽的江风在身边呼啸吹动,青黛色的衣衫在星辰明月下飘飞,“只是闲来无事,自己在房中独酌几杯而已,酒量不好,倒是让使君见笑了。”
“这话说得。就跟某的酒量很好似的。”叶应武自嘲一般的笑道,“若是不嫌弃,拿来我喝两口。”
王清惠依旧微微闭着眼眸,酒壶却是径直塞进了叶应武怀里:“若是妾身嫌弃的话,是不是使君就准备硬抢了?”
“你去问你絮娘姊姊,不听某的话自然是家法伺候。”叶应武淡淡笑道,身后黑暗中却是传来“呸”的一声,紧接着一道俏丽的身影赌气一般径直向着远处走去。
似乎眼前这一对狗男女星月之下、衣带飘飞宛如神仙的景象让她很是不爽,眼不见为净。
“呵,”叶应武轻笑一声,拿起酒壶喝了两口,“硬抢?连你的人某都已经硬抢过来了,更何况一壶酒,当真是笑话。”
王清惠脸更红了,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酒劲上来了,甚至就连人都已经有些晕晕沉沉的了。
端详着手中的酒壶,叶应武嘴角边勾勒起一丝微笑,这哥窑冰裂纹倒还真是不错,实打实的珍品。只不过那是在七百年后,在七百年前这也不过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酒壶。伸手拍打着栏杆,叶应武仰天笑道:
“某有一壶酒,聊以寄风尘。待到腾云日,再宴天下人!”
王清惠虽然察觉到了叶应武话中弥漫着的浓浓的难以言表的意味,此时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面带笑容,看着他,片刻之后樱唇轻吐,香气如兰:
“妾有一壶酒,聊以寄风尘。今夜赏明月,明朝看龙昇。”
叶应武却是不可置否的一笑,至于他心中几个意思,王清惠揣摩不到,甚至就连叶应武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随意的仰起脖子将一壶酒喝去大半,重新递给王清惠,王清惠也没有犹豫,更没有嫌弃叶应武刚刚用过,径直将残酒饮尽。
“好!”叶应武哈哈大笑,只感觉甚是痛快。
迎着朗朗夜风,两个人相视一笑。
只是他们两个不知道的是,就在走廊的末梢,江铁和吴楚材两个家伙听墙角听的正认真,反正刚才杨絮负气离开,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人看着。听到叶应武和王清惠的应和,两个人冲着身后一个个有如好奇宝宝的天武军将领打了一个手势,那些人刚想要过来,却听见头顶上晴天霹雳一声娇叱:
“你们这些人,在做什么?!”
江铁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脸色一变,飞快地躲进人群中。
除了杨絮还能有谁。
吴楚材和其他将领自然也是一哄而散。
杨絮恨恨的哼了一声,却等到回头看的时候,原本还凭栏迎风犹如神仙眷侣的叶应武和王清惠,却已经消失了踪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