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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宫中贺寿
十八阿哥病逝,皇帝虽然消沉了好些时日,但毕竟他经历过的丧子之痛不少,膝下皇子皇孙众多,故而很快就从悲痛中走了出来,不似密嫔那般伤心欲绝。到了万寿节前夕,宫中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此情此景更是深深地刺痛了密嫔的心。这些年横里杀出个石常在跟谨贵人,渐渐取代她宠妃的位置,如今又没了个得宠的幼子,心中的苦楚自然难以言喻。
“你也别老这样子,叫皇上瞧见了多晦气。”勤嫔碰了碰密嫔的肩膀,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贵妃娘娘正瞪着你呢。”
“我心里难过,”密嫔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白色银纹绣百蝶度花旗装,虽说纹样复杂精致,可颜色毕竟是素了些,在一众穿红戴绿的妃嫔中越发显眼,也不怪佟贵妃看过来好几回了。她斟了一杯酒,“胤祄从小就身子弱,我放在他身上的精力远比放在胤禑跟胤禄的多。如今他……现在如何能叫我强颜欢笑开来?”
“这宫里没了孩子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沉溺于悲痛之中,哪里有像从前荣妃那般宠贯六宫的局面。”勤嫔拨着手腕上的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便是十八阿哥没了,你膝下还有十五跟十六阿哥,哪愁不复从前的盛宠呢?像你现在这般不知振作,得意的只会是石常在跟谨贵人之流。”
“你说的我都懂。”作为前后脚进宫的宠妃,密嫔前几年也没少跟勤嫔斗个你死我活,只是勤嫔心里清楚,所以即便如今皇上不常去她那儿她也能有滋有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可她呢?她却是真心喜欢上这位帝王,可眼见年轻貌美的女子一个接着一个的进宫,她唯一的期盼便是让自己的儿子为自己固宠。所以如今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究竟是因为胤祄的死而伤心,还是因为以后的失宠而难过。
“你心里明白就好。”勤嫔见皇上奉了太后的凤銮过来,向密嫔颔了颔首便起身起迎接。
密嫔顿了顿,还是换上一副浅笑的模样,跟在勤嫔身后一起迎驾。看到皇帝身后的二十阿哥胤祎跟太子长子弘皙,密嫔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罗帕——从前跟在皇上身后的,从来就只有她的胤祄啊!
“密嫔娘娘的脸色看上去不怎么好,难道是前阵子的病还没好?”落座之后,瓜尔佳氏才凑到婉宁身旁说道,“可是前两天才听说密嫔身子已经大安了呀。”
“怕是心病难愈吧。”婉宁道了一句,“这人多嘴杂,你说话也仔细些。”
“我知道。”瓜尔佳氏递了块点心给淳郡王侧福晋纳喇氏,“我不过说说罢了。”
“我怎么觉得跟在直亲王身后那个长随有些熟悉?”纳喇氏接过瓜尔佳氏递来的栗子酥,说道。
婉宁觑了一眼,也觉得跟在直亲王身后那个青衣人确实眼熟。定睛一瞧,那不是那个道士张明德吗?直亲王也忒大胆了,连个江湖道士都敢带进宫里来。
“这不就是那个道士张明德吗?”瓜尔佳氏轻声道。
“看来这个张明德很得直亲王信任,连皇上寿辰一事也带进宫来。”婉宁跟瓜尔佳氏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想起了当初在直亲王府听说的那个“贵不可言”命格。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纳喇氏见婉宁跟瓜尔佳氏嘀嘀咕咕地,不免好奇问道。
“只是说直亲王身后那个长随面善罢了。”瓜尔佳氏笑着道,“好像是前一阵子去直亲王府时见过。”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纳喇氏跟淳郡王福晋越发不对付了,淳郡王福晋不得淳郡王喜欢,可她毕竟是正室嫡妻,不叫纳喇氏出来交际这点本事也是有的,故而纳喇氏这些日子也不曾跟婉宁她们出来见过面,只有在这种宫宴上才有机会出来。
“说起来也许久没见你了,你近来怎么样了。”婉宁知道淳郡王府那些事,只是她是外人也不好说破,只能从旁侧击问道。
“放心,我没事儿。”纳喇氏喝了一口茶,“王爷疼我,便是福晋有意刁难又能怎样?”
“那就好。”瓜尔佳氏的境况跟纳喇氏其实差不多,只是恒亲王福晋性子没有淳郡王福晋那样强硬,出身也不如瓜尔佳氏高,有时候只是仗着福晋的身份打压也未免有些底气不足。瓜尔佳氏抿了一口玫瑰酿,“这段时间事情多,咱们也没能好好说说话,今晚可以好好聚一聚了。”
纳喇氏莞尔一笑,跟瓜尔佳氏碰了碰杯。
直亲王带张明德进宫自然不单单是带他来见见世面的。他觉着张明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入朝为官着实对不起他这番天赋,更何况如今明珠已经致仕,朝堂上他也没个能完全信任的人,还不如借着汗阿玛寿辰将他举荐给汗阿玛,也好在朝堂中安插一个自己的心腹。
张明德换下道袍,换上青色衣袍也是一副好模样,看着稳重老实,心里的算计却不比朝堂上的谋臣少,既然攀上了直亲王这高枝,少不得也要借助直亲王的势力再往上爬。为着这次皇帝的寿辰,他可是准备了好些时日,务必要让皇帝相信他是个得道高人。
“我瞧着直亲王似乎有意让自己的长随为皇上贺寿,这倒也奇怪,不知那个长随有什么本事?”说话的正是雍亲王侧福晋索绰罗氏。自从去年行宫侍疾归来,雍亲王对她就越发宠爱了。如今索绰罗氏已然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她肚子里的孩子大约便是上辈子的四阿哥弘历,只是出生时间有些不对罢了。
“你前些日子没去直亲王府做客所以不清楚,那个人看着是直亲王的长随,实际上却是一个会算命耍把戏的道士。”田佳氏哼笑了一声,“这个人最会装神弄鬼,怕是直亲王弄进宫来讨皇上高兴的吧。”
索绰罗氏听田佳氏这阴阳怪气的话,心里虽然觉得诧异,脸上却始终不显,只是抚摸着肚子静看后续。
张明德果真是有些手段的,这一招隔空取蟠桃将大家唬得都屏住了呼吸,更别提下面那招白纸显字了。不过是一张空白的宣纸,只叫张明德手掌在上头轻轻拂过,宣纸上便出现“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字句,笔力遒劲,仿佛是大家所为。张明德听到在场众人的惊呼,费了好大劲才压抑住脸上的笑意,恭敬道:“雕虫小技,让皇上见笑了。”
皇帝淡淡地看了张明德一眼,才侧过身来太后说道:“胤褆找来的这个耍把戏的本事倒还不错,太后看着可还喜欢?”
太后点点头,道:“胤褆那孩子最是孝顺,知道今年宫里没请戏班子来,所以特意挑了个会些把戏的,看着手上的功夫倒还不错。”
张明德听罢皇上跟太后的对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于是悄悄抬眸看向皇帝,却见皇帝看他的眼神如同死人一般,心中一颤,赶紧低下头来。
这与他心中想的不一样!
康熙早就知道自己长子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批出什么“贵不可言”的命格怂恿胤褆继续夺嫡,为的不就是将来荣华富贵封侯封爵吗?这样阴险狡诈之人,是断不能留在世上了。康熙微笑着给太后倒了一杯木樨蜜露,心中已经拟定好了章程。
“这个道士还真有两手。”索绰罗氏笑着道,“从前我在娘家的时候便听家中的下人说过,市井之中有好多人会表演‘隔空取物’的把戏,看来此人应该是跟着别人学不少呢。”
坐在索绰罗氏身边的女眷原本还真以为张明德通晓仙道,故而才能有此本事。现在听索绰罗氏这么一说,大约也明白,这个张明德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人,能得到直亲王信任估计也是因为会说好话讨好直亲王的缘故。
纳喇氏扶了扶发髻上的鎏金穿花戏珠步摇,道:“你这么一说倒叫我想起,从前王爷在福晋生辰时曾经传了个戏班子进府,里边有个戏子就会耍这等把戏,那时候福晋还给那个戏子不少打赏呢。直亲王素来精明,这回怎么就轻信了一个游方道士呢?”
“你也会说他是个游方道士,说不定还习得几招蛊惑人心的招数呢。”田佳氏微微一笑,“再说了,直亲王这段时间办得糊涂事也不少。”
几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接话。直亲王为人处世如何,皇帝可以评论,太后可以评论,她们却不可以。田佳氏也自知说错了话,尴尬地端起酒杯抿了口酒,当做自己从未说过这番话。
十公主的夫婿人选康熙已经定了下来,正是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台吉多尔济。十公主也已经册封为和硕敦恪公主,万寿节之后便要出嫁。现在让康熙烦恼的是皇孙女们的婚配之事,尤其是胤褆,竟然说要将自己的三格格许配给策妄阿拉布坦为继室,也不想想策妄阿拉布坦配不配!
“玛法,瑚图里来给您贺寿了。”瑚图里的到来打断了康熙的思绪,“祝玛法福寿绵延,身体康健。”
“好孩子。”康熙摸了摸瑚图里的脑袋,“今儿也是你的生辰,玛法送你的宝马你还喜欢?”
“孙女喜欢。”瑚图里眼睛都亮了,“可是阿玛不叫我接近,说那马还有些野性,得叫师傅再训练一段时间。”
“那马是一匹好马,不过你现在的年纪尚不能降服此马,所以你阿玛这么做也是对的。”康熙虽然喜欢温柔娴雅的女子,但却不喜欢自己的孙女们都是养在深闺娇滴滴的模样,故而瑚图里这样爽朗大方又不是礼数的做派最得他欢心。
“那马是谁进献给玛法的?”瑚图里问道,“能将这匹马降服,然后完好无损送进京来,想必是个巴图鲁一样的人物。”
康熙这才想起,进献此马的是漠北蒙古的土谢图部,这回降服这匹烈马的还是个不满二十的年轻人,可以说是后生可畏。
他正有意叫那位后生留在京中,倒也可以考察考察他的本事。若是个能干的,那么给他栓婚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给与科尔沁太多恩典,也总该安抚一下其他蒙古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