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小酒鬼

七寸汤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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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子殊在被子里躲着, 直到周遭变得闷热,入肺的气都搅着一股子湿烫的时候, 才勉强稳下神来。

    一声关门的声音传来, 虽然被绒被挡掉了一层,何子殊还是听了个正着。

    陆瑾沉出去了。

    何子殊悬着的心晃晃荡荡落了一点下来。

    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何子殊抬手, 掀开被角,露出一条极小的缝隙。

    冷风顺着那开口灌进来, 何子殊连忙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 顺便降降温。

    被子一点一点掀开, 当余光瞄到床边人影的时候,何子殊动作彻底僵住。

    他偏头, 就看到陆瑾沉坐在床边的靠椅上, 轻笑着,微微曲腿抵在床沿边, 看起来格外闲适。

    与其说是在看他,不如说是在等他。

    何子殊:“……”

    被骗了。

    比床下有人更可怕的,是床边有人。

    这人还是陆瑾沉。

    他昨天恃酒行凶、色|欲熏心、上下其手的无辜受害者。

    何子殊觉得自己可能要上法治频道了。

    可是何子殊很奇怪。

    他明明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而且分外清晰。

    要不是因为这声音,他愿意在被子里待到缺氧。

    何子殊开始怀疑,陆瑾沉搜了什么音效炸他。

    何子殊想着,抬头, 往门的方向扫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了谢沐然。

    两人视线对上,谢沐然还穿着睡衣,显然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谢沐然揉了揉眼睛, 朝着何子殊走过来:“头痛不痛啊?肚子饿吗?要不要给你去弄点吃的?”

    陆瑾沉微一偏头,看着谢沐然:“不是说要下楼?”

    谢沐然愣了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要干嘛。

    “嗯,也没什么……”

    陆瑾沉直接打断:“下去吧。”

    谢沐然:“?”

    谢沐然:“哥,没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陆瑾沉不轻不重回了句:“嗯。”

    谢沐然:“那你让我进来干吗?我都在那里罚站半天了。”

    然然委屈,然然要说,而且是大声的说。

    敢情他就是个冷冰冰的npc。

    谢沐然想着刚刚的情景。

    那时,一位硬生生被渴醒的早起群众,正低调从房门口路过,准备下楼倒杯水。

    因为一时忍不住好奇心,扒在半开的门上,往里扫了一眼。

    然后就被脑袋后面长眼睛的队长,当场抓获。

    队长勾了勾手指,他被召唤了进来。

    队长又勾指扫了一下,示意他关门。

    然后又用眼神示意他别过来,在门口站好。

    当事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好奇心能不能害死猫咪,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好奇心能害死小谢。

    谢沐然立刻忏悔。

    站在角落里掏出手机,给陆瑾沉发消息。

    【哥,我什么都没看见。】

    【嗯。】

    【那我可以出去了吗?】

    【等等。】

    【我想下楼,我渴。】

    【等等。】

    【那我能喝杯蜂蜜水吗?】

    【等等。】

    【哥,你这是自动回复吗?】

    【别说话。】

    谢沐然敢怒不敢言,蔫甸甸关门下楼。

    何子殊只稍一想,就知道了那声薛定谔的关门声是哪里来的。

    房间里又只剩下他和陆瑾沉两个。

    何子殊掐了掐自己的手,先开了口:“哥。”

    声音很轻,还带着点显而易见的迟疑。

    陆瑾沉看着好笑:“想起什么了?”

    何子殊觉得自己心尖都颤了一下。

    这、这么直接的吗?

    不委婉就算了,连一点点起承转合都没有?

    何子殊头还有些沉。

    昨晚的记忆其实很浅,很难言状,断片称不上,但他说了什么,陆瑾沉又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想不起来。

    跟个哑剧似的,还是信号极差,不断闪着黑白雪花片的那种哑剧。

    在蒙上被子的那个瞬间,何子殊最混乱却也最清醒。

    掀了被子后,凉风一浇,思绪反倒疲软着跌了下去。

    就跟半睡半醒间做的梦一样。

    醒透的同时,也忘了大半。

    如果没有陆瑾沉,何子殊可能真的会觉得,是自己喝醉了,做梦了。

    可现实教他做人。

    因为陆瑾沉在这里逮他。

    不仅坐在这里逮他,还问他“想起什么了”。

    这一瞬间,昨晚作孽造的榫,今日还债建的卯,“啪嗒”一扣,在何子殊脑海,贴的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缝隙。

    他仍旧没多少记忆,但陆瑾沉这话,不是逼他“想起了什么”,而是直白的告诉他,他昨晚的确是“干了些什么”。

    何子殊根本不敢看陆瑾沉:“我昨天…喝醉了。”

    小流氓语录。

    渣男语录。

    耍流氓耍得清清楚楚,又渣得明明白白。

    陆瑾沉忍笑:“酒好喝吗?”

    何子殊顿了顿,摇头。

    昨夜一口酒。

    今日两行泪。

    何子殊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哥,我亲…碰到你了吗?”

    一个“亲”字只发出了半截气音,何子殊立刻跟烫口似的收了回去,改为了“碰”。

    陆瑾沉一怔,他发现自己真的没法预料他家小朋友的反应。

    比如昨晚乖得要命、主动凑上来的亲吻。

    比如今天这句“我亲到你了吗”。

    陆瑾沉笑着把话抛了回去:“你觉得呢。”

    透过窗帘,恰好卷了点碎风进来,吹在侧边颈间的肌肤上,一路从脖颈麻到尾椎骨,何子殊声音更低:“我记不清了。”

    陆瑾沉抬眸,看着何子殊,挲了挲指尖。

    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小朋友这反应不是不够,而是偏了点,岔了点。

    就好像一直处于自我检讨的状态,而忘了真正没忍住的是谁。

    如果真是这样,不再占点便宜,岂不是对不起昨晚那两支烟?

    陆瑾沉开始试探:“知道我昨晚在哪里睡的?”

    何子殊没答。

    陆瑾沉随手指了指沙发:“猜猜为什么?”

    陆瑾沉语气平静:“有个小酒鬼抱着不让走。”

    何子殊藏在被子底下的手一攥,把平整的床单揪成一个小凸块。

    陆瑾沉嘴角弧度渐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强忍笑意,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把一张照片调了出来。

    陆瑾沉一本正经:“眼熟吗?”

    也不枉费特意去拍了一张。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派上了用场。

    何子殊扫了一眼。

    照片中是一棵树,看不出什么品类,只是枝叶繁密,看着又光影斑驳的,比周遭高了不少。

    不眼熟。

    可何子殊直觉不好。

    果然,还不等他细看,就听到陆瑾沉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昨晚有一个小酒鬼,不仅拉着人往小树林走。”

    “还非说这是月老树。”

    “一定要拍照。”

    “我说天黑,拍不了,他不肯,说一定要在月老树下拍照才行。”

    “没法,怕醒来闹,所以早上去拍了。”

    “不仅想拍照,还想…”

    “哥!”何子殊猛地打断,连带着声音都打着颤。

    别说了!!!

    别说了!!!

    有画面了!!!

    何子殊耳朵红的几乎要坠下血来。

    他以为自己只是小流氓。

    就摸一下,顶天了亲一亲的那种。

    谁、谁知道竟然还想进小树林。

    这简直就是对小流氓的侮辱。

    这行为已经构成犯罪了。

    是要被抓起来的。

    陆瑾沉看得心痒,趁人还有些恍惚的时候,抬手,轻轻捏了捏那人通红的耳朵,声音微哑:“还亲吗?”

    “嗯?”何子殊思绪都打成了结:“亲、亲什么?”

    陆瑾沉失笑:“你想亲什么?”

    何子殊忙道:“不想!”

    他不想做小流氓。

    他想重新做人。

    陆瑾沉悠悠道:“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何子殊:“……”

    好片刻,何子殊才慢慢抬眸,看向陆瑾沉。

    他脸上热度还没褪,红着,眼眸中还带了点不自知的水汽,求饶似的喊了一声:“哥。”

    陆瑾沉笑了下,怕把人逗狠了,于是放过他。

    “要不要再睡一下?”陆瑾沉看了眼时间,“也还早。”

    何子殊摇了摇头。

    “那把衣服穿好,下楼吃东西。”陆瑾沉从衣柜里拿了套灰色的睡衣,披在何子殊身上,道:“都温着,你看看想吃什么。”

    昨晚这人吃得不多,又喝了酒,陆瑾沉怕他胃里烧,就去附近买了些吃的。

    陆瑾沉:“如果不喜欢,打电话让人再送过来。”

    “没事,我吃什么都可以。”

    何子殊说完,动作一顿。

    听队长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不打算吃饭。

    何子殊小心翼翼:“哥,你不吃吗?”

    陆瑾沉“嗯”了一声:“我睡一下。”

    他说的那些话,编了大半,也实说了一点。

    昨晚他的确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担心这人半夜醒了酒难受,又被沈誉那通电话一搅和,前后结着,也就没了睡觉的心思。

    何子殊这才看清陆瑾沉眼底的血丝。

    负罪感攀援而上。

    何子殊停下手,默了默,然后把铺平的被子重新掀开一个小角,从另一侧下了床。

    隔着一张床的距离,他垂着眸子,没抬头,低声道:“那你睡吧。”

    陆瑾沉看懂了何子殊的意思,可还是哑着声音问了一句:“睡哪里。”

    何子殊满脸通红,努力装作镇定的样子,指了指:“这里。”

    “还暖着……”

    只两句话,可陆瑾沉却觉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

    砸得他呼吸都有些费劲。

    他有时候也不清楚,明明是一个这么害臊的人,怎么说话的时候这么要命。

    他是打算放过小朋友的。

    可他自己撞上来。

    就怨不得他了。

    陆瑾沉语气琢磨,慢条斯理跟了一句:“还暖着。”

    随即轻笑一声:“谁暖好的?”

    何子殊差点咬到舌头。

    他说的还暖着,就是还暖着,单纯的字面意思。

    绝对不是陆瑾沉想的那样。

    何子殊天生体寒,也比一般人怕冷,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半天才能暖起来。

    哪怕本身睡意正浓,一躺下,寒气一侵,也能被冻醒大半。

    所以他只是想让人好睡一点。

    仅此而已。

    何子殊心急,立刻辩解:“不是,这里本来就是你的房间。”

    陆瑾沉笑了下:“这里是我的房间,谁跟你说的。”

    何子殊:“……”

    半天,何子殊才憋出一句:“小周。”

    陆瑾沉漫不经心:“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何子殊又卡了壳。

    这要怎么说!

    说他来的第二天就知道了吗?

    何子殊打定主意,准备说个昨天。

    喝醉了,所以小流氓并非本意的睡了一晚。

    陆瑾沉一看他那副“我要开始撒谎了,你不要信”的模样,低头,装模作样在手机上敲了两下。

    何子殊有些紧张:“哥…你在干什么?”

    陆瑾沉:“问小周。”

    何子殊心一横:“第二天!”

    陆瑾沉放下手机:“去看月老树前一天。”

    第二天就第二天!

    什么去看月老树前一天!

    不要再提月老树。

    陆瑾沉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开始脱衣服。

    何子殊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陆瑾沉看着他,又道:“那今晚是不是也能在这里睡?”

    “毕竟是我的房间。”

    何子殊抿了抿嘴:“那我去隔壁睡。”

    陆瑾沉:“隔壁我睡了三天,也是我的房间。”

    何子殊:“……”

    何子殊待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句:“哥你自己的房间,习惯点,睡得也会好点,我睡哪里都可以,不打扰你了,晚安。”

    何子殊低着头,红着脸,快步往外走。

    “习惯点?”陆瑾沉走了两步,挡住了何子殊的去路。

    他扣子已经解了大半,衬衣虚虚搭着,隐约能看见精瘦的腰身。

    何子殊呼吸又开始烧,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一句:“那你什么时候能习惯点?”

    何子殊耳边充斥着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清晰又绵密。

    那你什么时候能习惯点。

    习惯什么。

    他的…房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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