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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下的,等我和花花实在跑不动靠在一个僻静的街角呼呼喘粗气的时候,路灯毫无预警地亮起。//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一盏接一盏,路很长,光亮慢慢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就像奇幻电影里的场景。
“他们……应该追不上了吧……”我弯下腰双手扶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花花挨着我蹲下来,我等了好一会儿没等来动静,正纳闷儿,板儿砖特有的荧光从下往上照亮了我的脸。
疼吗?
我侧兜里那个蓝屏的早不知在狂奔中遗落到了什么地方,于是我不得不怀疑……尼玛这厮把手机栓裤腰带上了吧!
松开已经被捂热乎了的膝盖,我直起腰:“虽然三轮车啊炉子啊还有那百十来串儿全部充公,不过……”拍拍大裤衩后面带纽扣的兜,我在充实的手感里得瑟一笑,“血汗钱都在,嘿嘿,不算太心疼。”
花花也跟着站起来,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很快再次把手机立过来:我问的是脚。
我半张着嘴,愣住。继而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痛从脚面蔓延开来,只一瞬间的功夫整条腿都像在被火烧。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缓缓低头,只见之前被烫的地方在狂奔中已让凉拖蹭得血肉模糊。说句不厚道的话,这伤放别人身上我可能就觉得疼归疼,但也没到触目惊心的份儿上,可落到自己脚丫子上,我就像在大街小巷都写满惨死字,嗷呜!
估计是我的表情忒苦逼了点儿,花花都不用我回话了,直接伸手过来搬起我受伤的那条腿。
忽然变成金鸡独立的我差点儿失去平衡,赶紧扶住他肩膀。下一秒,我终于意识到他要干啥了:“你别动我鞋啊我和你说真的呢会疼死个**你妈——”
很好,我的话完全被屏蔽了。
光脚踩地面的感觉不算好,但不可否认,没了碍事的拖鞋,疼痛感变得恒定起来,不会再因为刮到鞋子而忽轻忽重的揪心,也好像更容易接受了。
“恭喜你,我现在要单腿跳回去了。”但是抱着我大腿扔鞋这个,没得原谅!
花花表情未动,拉起我的胳膊搭到他脖子上,几乎把我整个人架了起来!
“**,你不用这样,慢点儿慢点儿你别拖着我走啊——”
花花在生气,从他拖行了我好几条街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里就能看出来,好吧,虽然我抬起了光着的脚丫子并没受到啥实质性的二次创伤顶多仅剩的那只凉拖鞋底磨薄了一些。但我不知道他在气啥,这是挺让人郁闷的。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因为他压根儿没手去给我写字。
终于我们在勾肩搭背了二十多分钟后,拦到一辆出租车。
坐进去报完地址的一刹那,我整个人才真正放松下来。这真是个狼狈得要命的夜晚,好在,丢人的时候没有围观群众。
司机被防护栏遮挡得严严实实,我和花花坐在后座,直接就把他无视了。霓虹灯在车窗上快速划过,色彩斑斓,我看了几眼觉得困,转头再看花花,臭小子低头摆弄着手机,一会儿拉上滑锁,一会儿又解开,完全无意义的机械运动。
“喂,”我拿胳膊肘推了他两下,“你到底气完没,要不要我再买几个气球给你吹。”
花花不理我,继续锁机解锁的死循环。
有些人生气的时候不想说话,有些人生气的时候不想打字,一个道理。
我拿出哄儿子的耐心,好言好语道:“如果你是气那帮孙子呢,没必要,谁让咱无证经营,按道理是该取缔,虽然手法简单粗暴,但你也把那家伙揍得不轻吧。如果你是气我拉你跑呢,那更没天理了,七八个壮汉,你还真打算一个单挑一群啊,而且打不过是小事,真逮回去不罚你个倾家荡产才怪,你当他们都靠什么创收。”
滑开的锁再没关上,短信面板被打开,方块字随着轻点字母的指尖一个个蹦出来:我没气他们,犯不上,也没气你。
我晕乎了:“那你跟谁置气呢?”
我自己。
我盯着这三个字思索半天,豁然开朗,便很豪爽地拍拍他肩膀:“安啦,哥没指望你在逃命的当口还能兼顾炭炉和肉串儿,没抢救出来就没抢救出来呗,多大点事儿。”
花花静静地看着我,很久,很久。
——如果那个时候他已经学会了用六个句号代表无语,我想他会毫不犹豫送我满屏幕。
之后的时间里我俩再没交谈,花花好像有心事,一直看着窗外,想得入神。我则是因为太累了,哈欠连连,也没力气再话唠。只是一闭上眼睛,花花说过的话忽然就在脑海里浮现了,而且不光有文字,还有声音。这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有时候我跟小疯子掐完架,他的长篇大论也能在我脑袋里盘旋很久。只不过小疯子的声音是真实的,而花花的声音是从我大脑虚无的土壤里升腾出来的,我没办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反正在我自创的精神世界里,这个声音就是花花的,很舒服,很贴合。
疼吗?
我没气他们,犯不上……
犯不上三个字让我产生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好像说话的这个人不是花花,起码不是那个会因为你给他拨菜就闹别扭的家伙。在他最后一年的监狱时光里发生了哪些事情我不清楚,因为我在外面忙得晕头转向,所以现在回头看看这一年,短得就像一天,甚至是一个夜晚。然后,某些人一夜长大了。
这可不太容易适应。
我被花花搀着一瘸一拐进门的时候,小疯子正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周铖在上网,看见我俩的狼狈样儿吓了一跳。
“卖羊肉串也能被打劫?”
“不是打劫,胜似打劫。”我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生生把小疯子给弹醒了。
“什么情况?”毛毛愣愣的小疯子一脸迷茫。
花花不知什么时候拿来了医药箱,这还是卖家具小疯子被揍那次之后我俩买的——世道太乱,有备无患。
……
“棉签儿上的消毒水都要风干了,你到底擦不擦?”
因为我说要疗伤之后才讲原委,于是听众们不耐烦了。
“催个屁!”你当老子不想擦,问题是一想到消毒水蛰伤口那感觉……呃,要不就这么放着让它靠大自然的力量自我修复得了。
正很没种地纠结着,脚面忽然传来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好么,花花毫不手软地拿着棉签在那儿蹭啊蹭。
你牛!
我别开头,幻想自己是刮骨中的关公,同时开始用“控诉城管暴行”来转移注意力。等伤口清理完,我也讲得差不多了。
“看来学校门口你俩是再去不成了。”小疯子打个哈欠,一脸惋惜。
我白他一眼:“是这个学校门口。”
“我觉着他说得没错,”周铖推了推眼镜,居然附和起容恺,“这个学校门口有城管,别的就一样,只是时候早晚的问题。”
“那怎么办?”我不太乐意,这就向命运低头了?“我冰箱里还有二百块钱的肉呢!”
“……放心,冻着呢一时半会儿坏不了。”
“然后呢?我和花花家里蹲?”
“咱们弄个店面吧。”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对上周铖那张正经的脸。
“怎么可……”
“没什么不可能的。学校门口生意再好,也就是高中生,不能喝酒,没其他消费,与其这样,莫不如弄个简单点儿的店面,不用装修多好,地段对就成,主营烧烤,还可以做点儿小菜,现在天还没凉下来,晚上可以大排档。”
“可是这样一来城管再上门,想跑都没处跑了。”
“……你就不能先把证件都办齐了?!”
周铖的构想说实在的,挺诱人。做买卖也好,打工也好,没人喜欢风餐露宿,有个小店面,想想都舒服。但租店面得要钱,办各种手续也要钱,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需要多少,可现在把我们四个人手里的钱全加起来,也就两万出头儿。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这破事儿折磨我一宿,睡着了梦里还都是五颜六色的钞票。
周铖是个行动派,按照他的说法,有钱没钱,先去摸摸市场,起码知道租一个铺子下来要多少,我们还差多少,也好及时调整方案。于是接下来几天,我俩马不停蹄地在各商业区转悠,尤其是步行街周边,更是重点勘查对象。小疯子和花花看家,前者是懒得动弹,后者是不合适——看地段聊意向砍价格,没一个是花花强项。
一个星期下来,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我有点儿烦躁,周铖则劝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问题是我不想吃热豆腐,大中午的顶着烈日,我只想吃冷面。
然后周铖很有风度的同意了。
然后我们就在路边冷面店里遇上了金大福。
如果事先知道要碰上大金子,我还会嚷着来吃冷面么?我不知道。不过因为周铖看起来没那么在乎,很平静的样子,所以我也就跟着平静了,还主动上去拼了桌。
“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附近工作。你们呢?”
“哦,我们来找店面。”
话题就这样展开了,在服务员把冷面端上来之前,我已经把这几个月来的奋斗经过给大金子全方位立体式地进行了介绍。
天地良心,不是我想话唠,而是某人话出奇的少。
金大福也发现了,所以等我说完,特意看向周铖,问:“你呢,最近怎么样。”
我识相地闭嘴,偷偷去瞄,只见周铖话少归话少,却没有半点不自然,听见对方问,便大大方方地回应:“挺好的,你也知道冯一路,恨不能把眼皮子底下的人都照顾到。”
好吧帅哥,我当你在夸我。
金大福锲而不舍:“以后打算怎么办?一直开饭店?”
周铖乐了,虽然很浅:“这还没起步呢,谁知道以后。”
金大福沉默下来。
服务员把三碗冷面分两次端上来,我清清楚楚看见碗里的汤没过了她的拇指。
“来来来,快点儿吃吧。”我装作很热络地招呼各方,然后拿起筷子身先士卒。
吃到第三口的时候,我听见金大福小心翼翼的语气:“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我埋着头,继续吃。
“出去说吧。”周铖的声音很淡,淡到听不出任何情绪。
后来两个人聊了什么我不清楚,只知道周铖一个人回来了,而那三碗冷面,最终有两碗是我消灭的,有一碗原封不动地撤了下去。
忍了一下午,我提都没提这茬儿,直到晚上回家路上,再憋不住,问了。
“没说什么,”路灯下,周铖轻轻耸了耸肩,“就一句话,好好过日子……我和他共勉。”
作者有话要说:奋斗,就是升级,打boss,再升级,再打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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