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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别说奶瓶了,就连一件跟婴儿相关的事物都没有,两人对如何养育一个孩子没有任何概念,这些天更是没把心思放在这上头。如今临到眼前,孩子的哭声就如同一道突如其来的天雷,劈的他俩心惊胆战,仓皇无措,外焦里嫩。
韩耀用小拇指蘸了点儿奶递到孩子嘴边,宝宝急忙衔住,用力的吮,就那么一小嘀嗒牛奶,愣是┑煤种阜8垡膊豢纤煽凇
看宝宝吃的用力,小小一团的可怜样,张杨眼眶都红了,韩耀也心里发紧,愈发觉得不是滋味儿。可这么一直吸着也不是办法,他狠狠心抽走手指,孩子立刻哭的更厉害,韩耀天纵英明也给哭懵了。
俩人变着法想给他喂奶,奈何没有能充当奶嘴的东西,用勺子喂还怕呛着孩子,最后实在没别的法子,张杨拿脚踹韩耀,道:“别干愣着,买去!该买的都买回来!”
韩耀无可奈何,道:“你哄着,我马上回来。”说着拎起外套大步出去,买婴儿用品去了。
张杨在家抱着孩子团团转,悠来悠去,又带他到院子里看菜园子忽然母鸡转移注意力,想尽办法哄他不哭,意料之中的没有用,孩子的哭声反倒引来街坊邻居的好奇,纷纷从墙头往里探视,东一句西一句询问。张杨苦大仇深,正想着怎么应付,正巧隔壁矮墙边,张婶儿和四条街上另一家家名叫月英的大媳妇探出头来,喊道:“你看你,伺候不明白咋不喊婶儿呢?来来来!”
邻里之间互相都熟识,月英正听张婶说,隔壁小杨子冤大头的领回个小娃,紧接着就听见院子里孩子哭得惨,于是俩人急忙从墙头喊他。
这一喊可把张杨给救了,他如获大赦般小跑到墙边,那月英大媳妇儿是个豪爽实诚的女人,典型东北大老娘们儿,挤上前接过孩子一瞧,当即就跟张杨瞪眼珠子了,“哎妈呀!你咋给孩子捂这么些呐!?他能不难受么,能不哭么!这才到秋天、诶你可真是!”
张杨苦着脸:“我不懂啊嫂子!”
“没事儿!我教你,我家小孩儿才满月,我懂。”大媳妇搂着孩子啧啧地哄,“走喽!让姨看看有没有小叽叽呀?呦呦呦……”
张婶儿跟张杨招手,“快上婶儿屋里来,你踩墙头过来就行,我不费事给你开大门了。正好你看看月英家那小孩儿,那才找人稀罕呢,可有意思了。”
月英大媳妇真是个实在人,纯牌的好人,跟张婶儿俩人你一句我一嘴,不光教张杨怎么伺候孩子,还给孩子喂了奶水。
宝宝从打下生起就没吃过母奶,第一次尝到这味儿,大口小口的紧着吮,吃不够似的。
月英都忍不住抹眼泪,“可怜见的……杨啊,我家闺女吃得少,你家孩儿以后就嫂子帮你喂,完了呢你……”
张杨忙摇头:“别别!嫂子――”
“诶!少废话!你跟我玩儿客气这不是糟践孩子么!就这么地说定了啊我告儿你!”大媳妇一犀利的瞪眼,当时就把张杨的话堵回去了,然后絮絮叨叨跟他讲,“完了呢你在家吧,再混着牛奶,藕粉啥的喂他,喂完之后给他喝点儿凉开水,要不该上火了。你那个笔纸记着点儿啊!”
张杨慌忙站起来转了两圈,张婶儿给找出纸笔递给他,张杨小学生一样坐在炕边,耸着肩开始记笔记。
听完讲座,张杨抱着吃饱睡着的宝宝回家,母鸡们都饿疯了,一大群撵着他叨,张杨又放下孩子,着急忙慌拌了苞米面喂给它们,再回屋一看表,已经十点半了,上班也迟了,好在今天没演出,只有;两出新戏彩排,索性打电话跟剧团请假。这头刚撂下电话,那头韩耀也回来了。
韩耀身上挂着大包小裹,如同丐帮八袋长老,双臂托举小山般高耸的一堆东西,乱七八糟纠缠在一起,踢开屋门晃晃悠悠的侧身挤进来,双手往炕上一撂,瞬间稀里哗啦,泄洪一般铺了满炕。放眼望去,满炕的婴儿衣服,奶瓶奶嘴,小被子小枕头,毛巾薄毯,棉布尿子,各种玩具,奶粉藕粉代乳粉,小勺子小碗碟……应有尽有。
张杨:“……”
张杨:“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韩耀悲愤道:“不是你说该买的都买回来么!”
韩耀身上那件今年非常流行的羊皮夹克上蹭满了灰道和尘土,衬衣也被汗水浸透了,他脱了随手甩到椅子上,再次往外走,扛回一张婴儿床,咣当撂在堂屋地上。
张杨:“……”
韩耀大狗熊似的往婴儿床里一倒,瞬间填满整张床,胳膊腿和大脑袋在护栏外当啷着,有气无力道:“然后还干啥,趁我有劲儿赶紧说。”
“然后,”张杨望天想了想,从裤子口袋掏出刚才记得一厚沓笔记,展开,开始一张张翻看。
韩耀:“……”
张婶儿和月英嫂子的笔记极详细,只要有耐心翻找,养孩子入门阶段可能遇到的问题几乎都能从中得到答案。张杨按照她们的嘱咐,先沸水煮了奶瓶和奶嘴消毒,快速洗出一套小衣服,炕干给孩子换上。期间宝宝醒来哭了几回,月英说一哭就先看子,子干净就是饿了。
初生婴儿总是饿的很快,一天要吃好几顿,张杨忙着洗衣服被毯,又要煮奶,韩耀不顶事,光膀子哼着不着调的歌儿,抱着还没有他小臂长的孩子,爷俩跟在张杨屁股后来回走。
白天忙碌折腾了一整日,日落西山头,精疲力尽的张杨总算洗完了最后一件小衣服,韩耀将熟睡的宝宝放到小床上,俩人褥子也懒得铺,往炕上一躺,有种脱离苦海的超脱感。
但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晚上宝宝也不消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陌生的地方和床,或者又饿了,都不等沾枕就着的韩耀打起呼噜,宝宝又开始啼哭。
张杨叹了口气,缓慢的撑着手臂起身,韩耀却抬胳膊扯了他一下,坐起来抹了把脸,口齿不清的哼了声:“睡吧,我哄。”
韩耀半死不活的挪下地,大手捧起孩子,边拍边来回走,哼哼唧唧不知道唱的什么歌。
张杨侧身躺下,他是真的乏了,以前秋收铲地也好,刚学越剧练功也好,都没像今天这么累过。
可此时看着韩耀怀里的小团,周遭静谧,白天忙碌没有闲暇思考的东西开始浮涌,他又无论如何闭不上眼睛,睡不着了。
当初苏城有新新的时候,云姐十月怀胎,这么长时间都不够他做好心理建设,张杨还记得,那段时候,每次跟苏城在一起,不是听他说他家宝贝以后会不会如何如何,就是说晓云又给孩子准备了些什么。
现在轮到他自己了,啥也没有,只是他和韩耀的一句话,一次商量,一个决定,就仓皇的,紧紧叨叨的有了一个儿子。
可是说紧迫,事实上做出决定也有些日子了,当时说的那么清楚明白,要领个孩子回来养,他甚至还设想了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得会不会很好看,可怎么就没想着给孩子准备生活用品呢?当时怎么就糊涂成这样,连这点儿事情都不记得呢?
前些日子,他们糟心的都是怎么跟父母解释,怎么瞒过别人,怎么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好好生活,说白了,其实一直在折腾的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说弄一个孩子来养,说的那样简单轻松,好像只是一系列安排的一部分,甚至就没把孩子当成件正经事情放在心上,结果料想的事事周全,却惟独忽视了本该是最重要的――
虽然他这么小,还只是个婴儿,可他是个人啊。
张杨突然怨起自己来,他怨自己怎么早没意识到,“儿子”就意味着他从此对一个孩子负有责任了,要养他,教他,十几年如一日,看着他长大;他怨自己甚至连当爹的自觉都没有,成天想着他们自己的破事,孩子来到这个家,他却连口奶都没给事先准备出来。
张杨想着想着,忽然悲观的觉得,也许把他抱回来本身就是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
“哥。”
“嗯?”韩耀迷迷糊糊的来回走,宝宝抽噎的打嗝,声音嫩生生,仿佛轻轻一掐就断了。
张杨低声道:“咱俩说要一个孩子,然后他就被咱们抱回来了,他这么小,什么都不懂,也不能自己选择,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愿不愿意。咱们这样的家庭,等他长大了,要怎么跟他讲?”
韩耀看向他,微怔,张杨目光恍惚,“就算不讲,等他长大了,自己也会明白,到时候他要是怨咱们呢?为什么偏偏就他跟别人不一样,在这么个家庭里,还是别人一句话就替他决定了人生。”
韩耀沉默了一瞬,继而笑了声,道:“操,狗还不嫌家贫呢。好歹养活他十好几年,以后要真落得这样儿,不用你吱声,老子一脚踹死他。”
“以后他要是真恨我,我也没话说,是咱们对不起他。”张杨无力的仰在炕上,木然望着顶棚,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想:“孩子小时候咱俩的事得瞒着他,他管我叫爸,那管你叫什么?叫叔?叫大爷?你说他从小没妈,以后上学有人欺负他呢?老师看不起他呢?他跟我要妈妈怎么办?你说要是咱们不带他走,以后说不定能跟个好人家,也不至于遭这份罪。”
韩耀的声音沉稳,片刻后缓声说:“这些事以后再说,爱叫我什么就叫什么,叫大哥都成。你就是瞎操心,兴许没这么多烂糟事情呢,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他还不活了是怎么着。我告诉你,到别家未必比到咱家强,还有可能在福利院里没人领走,没爹没妈的更可怜。”
“兴许吧。”张杨想到这种可能性,心里好受了些。
韩耀又道:“再说了,他是妈没了,又不是妈跟人跑了,别人有什么可看不起的。这……诶呦喂我说兄弟!你别啊我没奶!”
张杨让他吓一跳,翻身起来一看,“噗!”的乐了。
刚才韩耀说话,没注意胸口搂着的宝宝,心里还纳闷这会儿怎么忽然消停了,没想到孩子是想起白天吃的那顿奶了,这搂的位置又正当,小嘴儿一撅,一口就吸了住韩耀的乳|头不撒嘴,吮啊吮特有劲儿。
韩耀让他弄的说话动静都变了,一脸痛苦:“张杨你给他弄点儿奶去啊!你他娘的别笑了!操……”
张杨大笑不止,一步三颤的去厨房热奶,二十分钟后拿着奶瓶回来,┠躺涣耍堇锩致乓还梢煳丁
张杨:“?”
张杨耸耸鼻子,按下开关,电灯劈啪作响,屋内大亮,只见宝贝团在韩耀怀里睡得直呼呼,小嘴儿还含着韩耀的乳|头。韩耀面无表情僵直着,从胸口到小腹淌下一小滩棕黄色的粘稠物,顺着裤腰带卡头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啪嗒,啪嗒。
韩耀:“……”
张杨:“拉屎了。”
张杨:“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