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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第一次死别的撕心裂肺,不是没有记忆的母亲,而是如同母亲一般陪伴着的啻烈。它的死亡让人毫无防备,她找了小烈三天,不吃不喝又哭又闹。最后,她来到了白夜泽的边界,那里的土地焦黑如炭,一片狼藉。她看见了一截断尾,焦黑血污的断尾上系着她昨日玩性大发偷偷系上的发带,早已经失去了原本光鲜的颜色。
风没抱着那截尾巴在沼泽里走了很久很久,一边哭一边呼喊着啻烈的名字,一圈又一圈,终于扑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她紧紧地抱着那截断尾,不久前她还挂在这条尾巴上被啻烈举到半空中尖叫,然而它此刻却成了手中僵硬的死物和焦臭的味道。她不敢睁眼,但是眼泪混合着尾巴上的血污在脸上肆意汹涌,哭喊逐渐变成喉咙中嘶哑的呜咽,仿佛被生生撕裂的心痛时刻在想到啻烈的瞬间吞没了她。
就在她哭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有一双手将她抱了起来,温暖而柔软。
风没终于敢睁开眼,望见了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疼惜的神色让她心中所有的委屈和悲伤全都毫无顾忌的爆发了出来,她说不出话,只能紧紧地抱着那截断尾,深深地蜷缩在来人所给的安慰之中。
“茉儿,我们带啻烈回家。”
她不肯走,执意要找啻烈,即使她清楚地知道这片阎沼肆虐过的土地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活物逃脱存活。
“茉儿,别让啻烈的魂魄在这里受苦了,跟我回家,我帮你把它找回来。”沉静的嗓音轻轻抚过她剧烈起伏的心绪,她伏在漓清身上,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来缓解心中的剧痛,仿佛这唯一能拯救她的海上浮木。
她昏睡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个暗淡的黄昏醒来。
窗外的夕阳已被层云遮盖,而窗前静坐的人投下长长的影子,覆盖在她身上。
白漓清阖着眼,眉心之间沾染些许疲倦,过分精致的面容在此刻昏暗的光线下柔和静雅,犹如纤尘不染的谪仙,翩然落在她的心上。
感受到她的动静,白漓清很快醒了过来,眼中溢满了惊喜,话语间却是小心翼翼的温柔:“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脑中一片空白,然而那样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是一丝一寸地侵染上来,一直到红了眼眶。
“最后再让你哭一次,以后可不准随便哭了。”她听见白漓清在她耳畔说道,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地留下来,由呜咽到嚎啕,放肆地在他怀里宣泄着所有的情绪。
“为什么······小烈······我要给它······报仇!我恨!”她紧紧攥着白漓清的衣袖,心像是被放在越来越疯狂的火焰上煎熬。
“别恨,小茉,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值得你去恨。啻烈只是到了另一个地方,它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一天只是被人催促着早到来了而已。”
“如果我不是这么没用······小烈是不是就不会死?”
“你很好,但是没有人能强到抵抗命运。”白漓清望着那双晶亮的眼睛,忽然间心生恐惧,唯恐那唯一一双清澈的眼眸也要蒙上仇恨的尘埃,他舍不得。
“我要变强,如果我足够强,就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你不必变强,有我就够了,我会一直都在。”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你不骗我?”她望着那温柔清润如水一般的男子,期待又有些忐忑。
“不会骗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他莞尔一笑,忽然从身后抽出一支笛子,递到她面前。
她疑惑地接过那支造型有些怪异的笛子,摩挲着粗糙的表面,抚摸着抚摸着,眼眶又红起来:“这是······小烈的断尾吗?”
白漓清点了点头,接过那支骨笛,放在唇边吹响了一曲,缠绵自由的乐音自那骨笛中流泻而出,像极了小烈仰天的长啸。
“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啻烈永远留在你身边,想它的时候就吹响它,小烈听了就会回家了,你看到的那片云,感受到的那阵风,都是小烈奔跑的身影。”
她愣愣地看着白漓清还到她手中的骨笛,颤抖着举到唇边,指尖和唇畔还余留着他的体温,一阵气息送入,丝丝缕缕的乐音就散逸在空气中,窗外的夕阳倏忽睁眼,不可描摹的大气光华。
你说过的一直都在,你诚不欺我。
直到那一日的血光将命运撕开,填进了突如其来的绝望和模糊的生死边缘,造就了一道近乎死别的天堑,在五年的时光里日渐增大。
那一日的火光来得毫无征兆,一如当初与他初见时的光景,血红色的层云在暮色下翻涌,纷纷向白夜泽上空涌来,城中的厮杀呐喊之声渐起,火焰在血雾的濡润下越燃越盛,整座城只剩下了一种焦灼而腥热的颜色!
“姐姐,姐姐!外面出什么事了?”她穿过惊慌的人群,看见风隐正从行色匆匆地迎面走来,心中稍宽,忙拉住了她。
“你跑出来做什么!”风隐声色俱厉的言辞让她一愣,虽然姐姐从来未与她亲近,但却极少这样对她说话。未有多少耽搁,风隐一把拉起她便往她的住所拖去,拉开门用力一推,她还未回过神来,便听见风隐不容反驳地交代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别出来!”
她抬头,门外暗红色的光芒自她身后洒下,风隐一拉房门正欲关上,却迟疑了一下,又交代了一句:“千万······别出来!”
“砰”的一声,门紧紧地关上,门外是一片混乱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呐喊声,门内是一片沉重到凝滞的寂静。她匆匆躲到一个角落蹲下,想起姐姐脸上的神情,知晓门外必是发生了严重的大事,不知道漓清怎么样了。
不会有事的,漓清身边有火息和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抱住自己微微发抖的手臂,只能这样不停地安慰自己,直到门外的嘈杂之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最后归于一片诡异的死寂。
她感到有些不对,慢慢站起身来朝门边挪去,血红色的天光犹如在一盆鲜血泼在了门上,触目惊心。
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撕开了这让人窒息的沉静,却带着气势汹汹的杀气让她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