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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老爷子一行人坐车离开了,但乱糟糟的客厅里还有三个人。
沉默不语的董天利,不敢置信自己会被抛下的颜老太太,以及慌张害怕的颜芬。董天利在沙发上坐下来,忽然垂下头双手紧紧抱着,接着就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颜芬吓了一跳,忙扑过去跪在董天利的腿边,“天利,天利,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董天利没有理她,也没有推开她,只是仍然痛苦的哭着。
“天利你别吓我啊,天利,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天利你抬起头看看我,你别吓我啊……”颜芬语无伦次的喊着,眼泪四溅,鼻涕横流。
可董天利还是保持这一个姿势,理都不理她。
直到日头渐渐升起,正午的阳光从窗子照进了屋里。颜芬已经哭哑了嗓子,颜老太太也从慌乱害怕里被饿肚子的念头拉了回来,董天利才松了手,狠狠搓了下眼睛,抬起了头。
“天利!”颜芬沙哑却又惊喜的喊道。
董天利看她一眼,冷漠的道:“美美快放学了,我去接她。”
颜芬忙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口中还道:“我和你一起去,一起去接美美。”
董天利伸手拦住她,道:“你在家做午饭吧。”
“哦,好,好,好,我在家做午饭。你早饭还没吃呢,你肯定饿了吧,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做。”颜芬忙回道。
董天利道:“你随便做点吧,看看你们想吃什么。”
他看了看颜芬,又看了看颜老太太。
这下不止颜芬心里狂喜,颜老太太心里也涌进了一丝暖流。亲儿子亲闺女有什么用啊,辛辛苦苦养他们那么大,结果一个不管她,一个还咒她死。还不如颜芬和董天利呢,她真是没白疼他们。
她笑着对颜芬道:“我无所谓的,我随便吃点什么都行。”
颜芬没空理她,只是高兴的看着董天利,又帮董天利拿了钱包和车钥匙,递给了他以后,把他送到门口,然后温柔的交代道:“美美喜欢吃街口那家的烤鸭,回来的时候你带半只回来。”
只是她一脸泪痕,满身狼狈,说着这样温柔的话满满的违和感。
董天利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回屋里换了件衣服,然后接了钱包和车钥匙,直接开车出了门。
他一走,颜芬立刻进了厨房。淘米先煮上米饭,然后洗菜切菜,忙活了一大中午,冰箱里的鱼和肉都拿了出来,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可是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了,董天利也没有回来。菜被热了两回,饭也早就冷透了,颜老太太饿的肚子咕咕叫忍不住流口水了,董天利也没有回来。
在颜芬第三回热了菜端回桌子上的时候,颜老太太终于饿的受不了,提出要先吃饭了。
颜芬把碟子重重摔在桌子上,看着颜老太太的眼里迸射出浓浓的恨意,“吃吃吃,你是猪吗,就知道吃!”
颜老太太吓了一跳,再看颜芬面上的冷意时狠狠眨了几下眼睛。这还是她那个乖巧体贴的好女儿吗,怎么会出口就这样骂自己?
“小芬,妈知道你是着急了,要不你再给天利打个电话吧,他不是说接美美回来吃饭的吗,现在肯定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别担心,啊?”颜老太太仍然不死心,好言好语的劝着颜芬。
颜芬更来了火气,一把扫了桌子上热了三回的菜,大声道:“你是谁妈啊你,你是我姨妈!要不是你,我会有今天吗?要不是你,爸会这样对我,小旭会和我像有仇一样吗?你还妈,我可没有你这样狠毒又自私的妈!连亲生女儿你都能扔,你可别说你多疼我多爱我,我还不是你亲生的呢!”
你,你,你……
颜老太太指着颜芬,嘴唇剧烈的抖动,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颜芬却一点愧意也没有,仍然怒火冲天的瞪着她。颜老太太终于在她的眼神下受不住了,眼睛一斜,嘴一歪,直直的往后面沙发上倒了下去。
颜芬吓了一跳,正要起身,门口就有人冲进来,直接抱住了颜老太太,“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颜老太太嘴歪眼斜,呜呜呜呜的说不出话。
董天利回头看着颜芬,那眼神冷的如同冰刀子一般,他说道:“颜芬,你果然就是这样冷血无情畜生不如的家伙,妈再怎么不好,再对天下人不起,可是对你,她是仁至义尽了!”
说完话他抱起颜老太太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示意颜芬看沙发上的文件袋,“那是离婚协议,你签了,咱们明天去民政局办离婚。”
这一次说完他没再停留,抱着颜老太太大步出门,放上车后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颜芬回过神来追出去,却只可以看到董天利的车尾巴了。
而颜家这边,宋璇却不肯和大家一起回颜旭的家了。虽然在颜芬家里,她那样指责过颜老太太,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怪颜老爷子的。一个做父亲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让亲生女儿有了这样的遭遇,那都是让她不能释怀的。尤其是颜老爷子和颜如分明早早就知道自己是他们的女儿和妹妹了,可却一直瞒着她不肯说。
因为回去的时候颜如是和宋璇坐一辆车的,她知道宋璇要直接去车站时,就劝她留下,“小璇你别急着走好吗,你听我和爸爸解释。其实爸爸真的不知道实情,如果他知道,一定不会让你在外面受这么多委屈的。自从她知道你是他亲生女儿后,你不知道他有多痛苦,他每日看着你却不敢跟你相认,就怕你知道了真相,连让他见你的机会都不给了。”
宋璇并不怪颜如,毕竟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个姐姐也还一点点大呢。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甚至在理性上是可以理解颜老爷子的,他不知情,他不该被怪罪。但理性上是这样,但感性上,她就是介怀,就是无法原谅。
“颜姐,你别劝我了,我现在真的不想和他见面,我不知道我要和他说什么。我一直以为他是我大伯的,可没想到他却是我亲爸。”宋璇幽幽的叹气。
“小璇,那你恨不恨他?”颜如试探性的问道。
宋璇道:“不瞒你说,倒不是恨,可但是让我认他,我暂时也做不到。颜姐,就把我直接送到火车站吧,行李什么的我叫赵强和你一起回去拿。家里培培和娇娇我也不放心。”
颜如也知道短时间叫她接受不可能,其实她能这个态度,能平静的说话,这已经很难得了。于是她只好叫司机师傅开车先把颜芬先送去火车站。
等到他们和赵强回到家的时候,颜老爷子眼巴巴的看着几人身后,等没看到宋璇时,他的脸上立刻就布满了失望。他知道宋璇这是还不能原谅他了,虽然他不敢奢望宋璇能立刻就原谅他,但是看到这样的情况,他还是非常的难受。
颜旭也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颜如和赵强。
赵强有些歉意的道:“颜叔,小旭,培培妈不放心孩子,先去火车站了。我这来拿了东西,跟她一起先回去照看着孩子去。”
这样的借口并不能骗到颜老爷子,他点点头,看着赵强嘴唇张张合合了好几回,最后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倒是赵强走的时候,颜老爷子硬是帮他拎着行李,一路把人给送到了车上。又嘱咐了颜旭别忘了给宋璇赵强他们买点吃的,然后才闷闷不乐的回了家。
“小璇也没有太过于抵抗你,其实这是好事。”颜如劝道:“你都努力这么两年了,还担心再努力一段时间吗?反正现在你知道她在哪儿,她也知道你是她亲生父亲,就是再努力两年,只要最后能认你了,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颜老爷子被这话说的突然就来了精神,点头道:“就是这样,别说两年,哪怕是二十年,只要我能常常看着她,看着培培,我也能努力。”
颜如点了点头,扶着他往回走。
“我明天就去和你妈离婚,到时候我就跟你回乡下,行不行啊?”走了几步,颜老爷子忽然开口问道:“到时候我帮你做事,不要收工资,每个月我上缴伙食费,这样你婆婆应该就不会不同意了吧?”
“爸你看你这话说的,我是你亲闺女,你去那吃住有什么不行的。我现在在街上花的钱可都是我自己挣的,我婆婆不会不同意的。”颜芬道:“就是她真的不同意,我不听她的,她也不能有什么办法。”
颜老爷子不赞成的摇头,“那也不能这样,要是你和婆婆闹矛盾,路华子夹在中间可难受着呢。凡事要好好交流才行,别因为我弄的你们夫妻有矛盾。”
颜如道:“不会的,你放心吧,他那里我会好好和他说的,不会吵架的。”
颜旭买了不少的吃的给赵强带着,一路又一直重复的在说让赵强好好劝劝宋璇。赵强是局外人,而且这两年也是感受到这颜家人的真心的,那比起他老家的爸妈和弟弟,那真是太好了。所以他是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事,并且和颜旭还是和以前一样,非常的聊得来。只不过这会儿颜旭叫他不再是赵哥而是变成了二姐夫,他一时间有反接受不太适宜而已。
到了火车站,宋璇看到颜旭也没有摆脸色或者是怎样,反倒是对他笑了笑,然后道:“行了,你先回去吧。家里还有很多事要你忙呢,我已经买了票了,我们在这等等就可以了。”
颜旭道:“行,二姐二姐夫,那你们路上小心,我就先回去了。”
宋璇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是反应过来后却点了点头。
颜旭这边回到家,唐星辰和颜如已经做好了午饭。唐星辰也从颜如嘴里得知今天发生的情况了,她倒是真的很同情颜如颜旭还有宋璇三姐弟。她家里虽然是为了家里的生意争来争去的,但是父母却还是都很疼孩子们的,兄弟姐妹间也没有这么下狠手的事,这样算算,其实那生意的事情争争也不算什么事了。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中午吃饭的时候就也没有人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默默的吃了午饭,唐星辰收拾碗筷要去洗,颜如忙按住了她的手不许她去,她和刘路华一起去厨房洗碗刷锅去了。
正刷着,颜旭的手机响了,接了电话不到一分钟,他就蹿进了厨房,“大姐,妈住院了。”
颜如手里动作不停,道:“哦。”
颜旭也没有怪她冷漠,只是道:“妈偏瘫了!”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么一会功夫,就来消息说偏瘫了?颜如停下动作去看颜旭,颜旭也正好看过来,姐弟俩眼神一接触,就知道对方在想的是什么了。
是的,颜老太太为什么会偏瘫,那肯定是被气的。
如果是董天利惹她生气,她也许会拿刀和董天利拼命。她没有拿刀去拼命,但是她偏瘫了,所以这就足以证明,气她的人是她最疼爱的颜芬。
颜如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件事,沉默了一下,道:“你要想去看她就去看吧,反正我是不会去看她的。不过如果看病需要钱,我这边出一半。”
颜旭也不在乎给颜老太太治病的钱,而且他身为儿子,法律上也有义务要赡养老人的。所以这个钱他必须得掏,但是他也不是很想去医院。只是又想到颜老太太都这样了,下半辈子几乎完全生活不能自理了,又觉得自己还记仇有点不对。他叹了口气,回屋拿了外套,到底开车去了医院。
医院里他只看到董天利一个人,颜旭顿时就火了,“颜芬呢,她把妈气成这样,她怎么没来?”
董天利道:“我出门的时候走的快,她没追的上我。后来她打来电话,我没接,所以她不知道我在这个医院。”
颜旭不再问这个问题,问道:“人呢?”
董天利转身,带着颜旭进了病房。
颜老太太躺在床上,听见推门声忙看了过来,斜着的眼睛看到来人是颜旭,顿时就激动的啊啊呜呜的叫了起来。
颜旭走过去看着她,又是不忍又是嫌弃。
“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颜老太太急得不行,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偏偏说不出来,她急得手一直摆着,嘴里的声音更大了点。
颜旭实在不忍心了,上前靠近一点,问道:“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颜老太太还是说不出,啊啊呜呜一大堆,但是有一个字颜旭却是听清了,颜老太太说钱。
于是颜旭就道:“你别担心,你看病的钱我会给你出的。等下我就去找个护工,以后就让护工来照顾你。”
颜老太太摇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颜旭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他嘲讽的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家里给颜芬的陪嫁的钱和买房子的钱,叫我们别要了?”
颜老太太猛的点头,嘴里还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颜旭直接就笑了,他还同情还不忍还心里难过,可是他这个妈倒好,对于罪魁祸首,这个时候了不仅不怪罪,反倒是还担心着,怕她没了钱,日子不好过。
颜旭不理她了,转身就走了出去。
董天利也叹了口气,跟着往外走。颜老太太又啊啊呜呜的喊着,这回听着像是在喊董天利的。董天利回头看着她,道:“这婚我肯定离定了的,但是你放心,我会带着两个孩子出来,把家里的房子和东西都留给她的。”
说完他也不再管颜老太太怎么啊啊呜呜了,也出了病房。
颜旭去交住院费的时候知道董天利已经交过了,便问了医生的情况,把接下来需要的钱先给交了。然后又很快的给颜老太太请了个中年妇女照顾她,便离开了医院。
董天利等在外面,颜旭出来后他说道:“我会和颜芬离婚,家里的房子和钱都留给她。所以你们颜家出的那些,就找她要吧,我是不管了。”
颜旭对董天利一直没什么好感,只是后来不得不接受这个姐夫罢了,听了这话冷笑了下,道:“那你买车的时候欠我的两万块钱呢,这个也叫她帮你还吗?”
“那个不是早就还给你了吗?”董天利脱口说道。
可是很快,他和颜旭两个人就都反应过来了,那钱董天利是还了,只是他是叫颜芬给的。而颜芬则把这个钱给扣下了没有还。颜旭朦朦胧胧的好像记得,颜老太太有一回和他提过这个事情,说他开公司的有钱,这个钱就别叫颜芬夫妻还了。
颜旭自嘲的笑了笑,对着董天利点点头,钻进了车子。
因为颜老太太出了这样的事情,离婚这事情也没办法再进行了。于是颜旭这边给她请了护工,然后又花钱把她送进了养老院。颜老爷子是已经被她伤透了心了,和颜如一样,都没有去看过她,在d市待了几天颜旭把这事处理好后,就一起回去了。
倒是颜芬这边不肯离婚,而且也十分厚着脸皮不肯还钱。她是个没工作又没学历的,就算出去打工也赚不到什么钱,于是颜旭也懒得和她拉扯,全当不认识这个人了。就如同颜老爷子的话一样,就当给她看病用了,至于颜老太太的病,颜老太太都不怪颜芬,颜旭自然也没心思去找颜芬的麻烦。
于是颜家人从这时候开始,就彻底不再和颜芬联系了。
董天利虽然没有拿到离婚证,但是却是重新找了工作,找了个包住的场子进去了,一个月才回家一次,也是彻底躲开了颜芬了。
袁翠一直等到颜如和刘路华回了家,才带着儿子回刘庄去。先不说她回去如何的跟刘奶奶抗衡,也不说街上这边因为颜老爷子的到来,也步入了奇怪的氛围,单说这林庄小学里,纷纷闹闹的事情有了定局,秦言巧被开除了。且遭到了整个赵庄村民的厌恶和唾弃,于是颜如还没回来的时候就灰溜溜的离开了家,出去打工去了。
四年级的下学期进了尾声,这次期末开始,刘颜算是卯足了劲要再拿一个第一了。不为旁的,就为该死的陈瑶,上回嘲笑她过后,后来事情尘埃落定还来说,两人放学找了地方狠狠打了一架,还立了赌约说这次期末考试要看下谁能考第一。考第一的那个人,能得到对方的道歉和俯首称臣。
学校老师不够多,秦言巧走了,新的语文老师是一个瘦巴巴的男人,姓张。这次期末考试的作文题目偏偏就是我的语文老师,刘颜想了想,写以前的老师吧,相隔太久她不大记得了,而秦言巧她不能写,不然通篇骂人的话肯定会被这个张老师□□的。于是想了想,她就写了这个张老师。
期末成绩下来后,虽然没有看到考试卷子,但是看着语文是95分的成绩,刘颜就知道她的作文分数应该不会低了。这也让她心里连续松了两口气,一是她的作文其实是没有太大问题的,二也是语文成绩是95,而数学她考了97,两门加起来比努力追上来的陈瑶到底还是多了三分。
等所有人拿了成绩单欢天喜地回家过暑假了,张慧就陪着刘颜堵住了陈瑶。张慧得意的看着陈瑶,像是自己考的比陈瑶考的还好一样,好吧,虽然她这次其实考的确实还不错。
“陈瑶,这一次还是我们刘颜比你考的多,怎么,你还不赶紧过来认错!”张慧几乎有点恶狠狠的说话了,“你背地里说刘颜成绩不好,还污蔑颜老师,你现在要是还不认错,那我会一辈子瞧不起你的!”
陈瑶一直都是个骄傲的小姑娘,长得漂亮,成绩还好,而且家里还有个大桃园。哪里被人这样逼着认错过啊,这么越是逼她,她就越是不想认错。抬起头恨恨的看着刘颜和张慧,忽然哇的一声就哭了。
刘颜转身就走。
她也是闲的呢,居然为了要陈瑶一声道歉,和她打了这个赌。道不道歉又如何,反正事实如何别人都知道。反正爸爸妈妈感情仍然很好,反正这一辈子那些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事情都解决了。
刘颜边走边笑了起来,她觉得,这辈子,剩下的时光她可以真的做一个小孩子,慢慢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