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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赵栖和温太后的马车达到了沐阳山的脚下,沐阳寺的主持和众长老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沐阳寺在陈朝时就是皇家寺庙,从建寺初始到现在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经历了几次改朝换代依旧坚.挺着。寺庙清幽古朴,绿树环抱,室内满满的檀香味,墙壁和柱子上爬满了裂痕,浑厚悠长的钟声响起,赵栖感觉自己的心灵得到了净化。
温太后自从先帝去后开始礼佛,和沐阳寺的主持相识已久。温太后免了众人的礼,浅笑着对主持说:“圆通大师,数年不见,别来无恙。”
……这法号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圆通大师:“阿弥陀佛。太后眉目疏朗,喜气铺面,想来是多年心结已解,老衲在此先向太后贺喜了。”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大师的慧眼。”温太后抿唇一笑,看向身侧的赵栖,“哀家多年夙愿已达,特来此还愿。”
贺长洲悄声问:“太后的夙愿是什么,皇上知道吗?”
赵栖抬头望天,“朕什么都不知道。”
贺长洲摸着下巴,“有点好奇啊。”
“朕劝你别,”赵栖面无表情,“好奇害死猫。”
圆通大师做了个请的手势,“皇上太后,请随老衲入寺。”
赵栖特意慢了半步,问跟在圆通大师身后的两位长老:“请问二位长老,你们的法号是?”
“回皇上,贫僧法号中通。”
“回皇上,贫僧法号申通。”
赵栖:“……”他算是看明白了,《大靖无疆》的原作者就是个懒货,路人甲名字都懒得取的那种。
赵栖跟着温太后走进前殿,圆通大师递给他们高香,赵栖接过点燃,学着温太后高举作揖,闭上眼,对着佛祖金像拜了三拜。
赵栖睁开一只眼,看到温太后一脸虔诚,嘴里还念念有词。
赵栖不信佛,但来都来了,他也在心里默默许愿:佛祖保佑,母后身体康健,长命百岁;我能安安稳稳地做皇帝,讨厌我的人都喜欢上我,想杀我的人少一点;最后保佑天下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大靖朝国泰民安。阿门――不对,阿弥陀佛。
拜完之后,他们把高香交给中通大师,后者将其插/入香炉中。
圆通大师道:“斋饭已备好,请皇上太后前往后厢房用膳。”
“不急,哀家还不饿。”温太后道,“栖儿,沐阳寺的签向来灵验,你要不要求一支瞧瞧?”
赵栖对求签还挺有兴趣的,“可。”
一位小僧上前献上签筒,赵栖随意晃了晃,一支木签从中掉落,被贺长洲捡起。
贺长洲:“不错,是上签。”
“哦?”赵栖凑过去,踮起脚,“给朕看看!”
温太后笑道:“光看木签看不出什么,还请大师拿签文来。”
申通大师问:“敢问皇上所问何事?”
温太后抢在赵栖面前回答:“当然是宗室子嗣之事。”
赵栖在心里小声逼逼:朕不是。
申通大师笑道:“那贫僧先向皇上太后道声喜了。”说着,把签文交给了赵栖。
赵栖还没来得及细看,签文就被温太后迫不及待地夺去,“‘宗庙享之,子孙保之’……”温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果然是上签!妙,秒啊!”
赵栖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贺长洲道:“意思是,皇上以后可以享受宗庙的祭祀,皇上的子孙会保住皇上留下的基业。”
温太后执起赵栖的手,含笑道:“你父皇子嗣稀薄,后宫几十人却只有二子三女,哀家还担心你会和你父皇一样,现在看来,是哀家杞人忧天了。”
江德海笑道:“皇上还年轻,将来一定能和高祖皇帝一样,生十几个皇子,十几个公主!”
赵栖面露嫌弃:“朕才不要。”
贺长洲闻言笑出了声。江德海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哪说错了。温太后嗔怒道:“瞎说什么呢,多子才是福。”
赵栖知道在这方面估计没法和温太后达成共识,干脆不说了。按照他的观念,孩子有两个就差不多了,一儿一女,再多他也管不过来。而且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三好少年,他一点开后宫的想法都没,以后大概率只娶皇后一个,生多了他还心疼老婆呢。
之后,一行人前往厢房用斋饭。沐阳寺的斋饭做的非常精致,一点荤腥都没有,最适合刚晕完车的赵栖。赵栖一口气吃了两碗,有些撑了,歪坐着咸鱼,打起了哈欠。
温太后见状,道:“栖儿困了就先回厢房歇息罢,母后待会还要和圆通大师说说话。”
赵栖起身道:“那朕先回了,母后也早点休息。”
温太后点点头,“贺小将军。”
“臣在。”
“此处不比在宫内,万事马虎不得。”
贺长洲垂着眼:“太后放心。”
赵栖由贺长洲亲自送回了厢房。赵栖颠簸了一天,困得不行,一进屋就倒上了床。江德海拿着热帕子站在旁边,劝他:“皇上,擦把脸再睡吧。”
赵栖闭着眼:“朕不。”
江德海为难地看向贺长洲:“这……”
“把帕子给我,”贺长洲道,“你下去吧。”
江德海犹豫道:“您是将军,这活儿怎么能让您干。”
贺长洲低低一笑,“别说将军,就是丞相也是皇上的奴才。更何况,是皇上让我黏着他的。”
江德海被“丞相也是皇上的奴才”这句话给吓着了。理是这个理,但那位萧大人可不是寻常的丞相。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贺小将军敢说这等话了。
“将军说的是,”江德海干笑道,“奴才就在外头候着,有事您唤声便是。”
贺长洲点点头,“去吧。”
赵栖已经完全睡死了过去。贺长洲随意给他擦了两把脸,自以为控制好了力度,其实是糊了赵栖一脸,把他脸颊都擦红了。即使是这样,赵栖也没有醒的迹象,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贺长洲替他盖好被子,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拨了拨那乖巧垂着的睫毛,心道这小昏君未免可爱过了头。只可惜,再如何可爱在萧世卿眼中也不过是一件可以随意利用的物件。
那夜,小昏君醉酒,贺长洲把他抱回雍华宫,之后又去了趟勤政殿――萧丞相在那里等他。
“断脉舫的势力盘踞中原已久,时不时冒出来翻点风浪,虽然不痛不痒,但本相已经没耐心和他们周旋。”
贺长洲问:“丞相欲如何?”
“皇上和太后月底将出宫前往沐阳寺,并在寺中小住几日。”萧世卿淡淡道,“这个消息,断脉舫的人大概已经知道了。皇上太后难得出宫一次,他们必定会有所行动。”
贺长洲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引蛇出洞?”
萧世卿低头看着奏本,不置可否。
贺长洲难以置信道:“那可是太后和皇上,你竟拿他们的安危做赌注?”
“本相不做没把握的事。”
“那你不怕万一么?”
萧世卿抬眸,“没有万一。”
“皇上就算了,太后对萧家恩重如山,你居然也忍心?”
萧世卿漫不经心道:“究竟是太后对萧家恩重如山,还是萧家对太后恩重如山?”
贺长洲语塞,“丞相这话实在凉薄,若是让太后听见了……”
“你以为她心里没数么,”萧世卿打断他,“本相和太后,心照不宣。”
贺长洲无言以对。
萧世卿继续道:“据密探所报,断脉舫的巢穴就在京郊附近的一处隐秘之地,而且他们有意生擒赵栖,以此来威胁本相和太后。到时候只要跟着他们,自然能将其一网打尽。”
“到时候……”贺长洲道,“到什么时候?到皇上落到他们手上之后?”
萧世卿漠然,“你若不愿,本相可将此事交予旁人去做。不过,本相依稀记得,贺小将军的亲叔叔,就是死在断脉舫之人的手上,贺小将军不想替他们报仇么?”
贺长洲深吸一口气,“好,我听丞相的。”
……
贺长洲给自己倒了杯茶,一盏茶还没饮完,就听到江德海刻意压低的声音:“贺小将军,有一位姓许的副将说有要事禀告您。”
贺长洲打开房门,那位许副将就站在门口,见他来了跪地行礼:“小将军。”
“什么事?”
许副将:“末将在太后厢房外抓获了一个鬼鬼祟祟的扫地僧,末将怀疑他是断脉舫的人。”
江德海受到了惊吓:“断脉舫?是不是那些个要复陈的前朝余孽?”
“嗯,”贺长洲面色凝重,“太后现在在哪?”
许副将:“太后还在前殿礼佛。”
贺长洲沉吟片刻,“看来这沐阳寺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怎会如此!”江德海急道,“太后和皇上来之前,小将军不是已经将寺中的人和物都排查了一遍么?”
“只怕是有漏网之鱼。”贺长洲道,“那扫地僧呢?我要亲自审问他。”
许副将:“末将将其关在一处空厢房内,小将军请随末将来。”
贺长洲:“带路。”
“唉,将军留步……”江德海拦住他,“您走了,皇上这咋办啊!”
贺长洲道:“我会再调可靠之人前来保护皇上,公公放心。”
“可是皇上只相信小将军一人啊!”
贺长洲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如果不尽快通过可疑之人查清真相,皇上和太后的安危更无法护全。这些人都是我的亲信,我信得过他们。”
江德海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贺长洲急匆匆地走了。他推开房门看了眼里头,皇上依旧呼呼睡着。
深夜的寺庙比白日还要寂静空旷,几名穿着盔甲的大内侍卫整队走来,对值守的同僚道:“换班了,后半夜这里交给我们,你们回去睡吧。”
守在厢房门口的江德海抓住其中一个侍卫,问:“贺小将军那有消息了么?”
那个侍卫摇摇头,“还没呢。公公也累了吧,赶紧去歇上一歇,这里有我们呢。”
“不行,我得在这守――”江德海话没说完,忽觉后脑勺一阵剧痛,他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怎么不干脆杀了他?”另一个侍卫问。
“留着他的命给姓萧的奸臣报信。别在这废话了,赶紧进去把人带走。”
一行人推门而入,扛起床上的狗皇帝就撤。
赵栖睡觉的时候也不老实,滚过来滚过去,厢房里的床不比龙床,滚着滚着就到了床的边缘。
萧世卿进屋的时候,赵栖半个身子都悬在床外,稍微动一动就会掉下去。
萧世卿眼眸微暗,疾步走到床边,恰好赵栖翻了个身,整个人从床上坠了下来――
这么大的动静猪也醒了,赵栖睁开眼,看到眼前放大的俊美容颜,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不太确定地问:“……丞相?”
“嗯。”
赵栖很懵逼,他怎么会在萧世卿的怀里醒来?等等,他不是在沐阳寺吗?
赵栖眨眨眼,“丞相怎么来了?”
萧世卿冷着一张脸,“护驾。”
“啊?”赵栖莫名其妙,“朕不是有贺小将军护驾么。”
萧世卿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容,“他不行。”
赵栖:“……”他不行你行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