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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妖大厅冲出来,外面已经硝烟弥漫,难辨方位。透过重重的烟尘隐约可见一些巨鹰般的战斗机悄无声息地盘旋而过,接连丢下威力强大的炸弹。一朵朵蘑菇云在战队的基地领土内接连升腾绽放。队员们由于得不到统一指挥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而能给他们指挥的两个人现在都在海妖大厅里躺着呢。一些队员驾驶着战机毫无章法地冲向天空,却轻而易举被地方集中,化作火球爆炸在半空中。
罗唯带着唐逸水银和紫息穿越重重硝烟,一路上有一次险些被坠落的炸弹击中,众人狼狈地匍匐在地。
他们一路逃向废弃的海妖疗养大厅,在海面上停着一架中型迷你机,林茂臣正在舱门口焦急地望着他们,远远见到他们接近后便马上启动引擎。唐逸和水银接连冲入机舱,却惊讶地发现鹤田匠真还有孔雀也在。鹤田明显经受了严刑拷打,全身浴血,现在似乎失去意识,歪靠在舱壁上。若不是身上的安全带恐怕根本没有办法坐直。孔雀在旁边专注地为他包扎手仗上一个骇人的血洞,只迅速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点了下头。谭明渊则在专注地处理着鹤田胸口一处撕裂的伤口,而灰烬则低低吟唱着治愈精神的曲调,手掌轻轻放在鹤田头顶,掌心散发着淡淡流光。
唐逸想着,今天以后,恐怕他们海妖战队十五分队的大名就要传遍整个基地了。整个分队一起叛逃的先例还真的没有过。
谭明渊一看到水银的状况,便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来了一个病号。”
“不用管我。”水银简单地说了一句,便默默选了一个座位坐下,系好安全带。唐逸也赶忙坐到他旁边,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到罗唯喊了一声,“要走了!!”
中型迷你机如子弹一般射入天空,加速的过程无比跳脱,显然是由罗唯手动操控的。唐逸差点滚下座位,被水银一把捞了回来。
他们在不同战斗机穿行的空中战场左闪右避,简直像在进行飞行表演。唐逸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身体被甩来甩去的,简直有种空中飞人般眩晕的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唐逸一转头才发现这架中型迷你机是安装了激光枪的,林茂臣正坐在射击手的位置上,对着后面尾随他们的战机一通扫射,喉咙里发出兴奋的欢呼声。
索性那些不明身份的轰炸机把海妖战队基地炸得昏天黑地,并没有多少追兵。他们迅速离开战队的领地,冲向那些延展在不同居住区之间的广袤无垠的无人区。
飞行了一天一夜后,他们的燃料快要用尽了。罗唯选择将迷你机降落在一座城市废墟中。
在飞行期间,蓝隍帮唐逸用次声波震碎了手铐。水银一直双眼紧闭,治愈着自己身体上的伤口。
鹤田匠真的伤口已经都被包扎了,但暂时还没有清醒。
像一群落水狗。唐逸惘然地想着。
他心情沉重,若不是因为他,林茂臣谭明渊和罗唯也不至于叛变。他们根本没必要这么做的……他们的选择,无异于宣告与整个基地为敌。以后若是想要活命,就只能过东躲西藏毫无尊严的日子了。
这座废弃之城看起来还不算太老,可能只有不到五十年,甚至还能看到后来建起的聚居区的建筑,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放弃了,如今也只能日渐被风沙侵蚀埋没,无数残缺破败的黑色大楼如丛林一般佇立在风沙漫漫的背景下,是绝好的藏身地点。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利维坦病毒的踪迹。
虽说感染者在发病后七天应该就会死亡,不过最近几年关于病毒进化、感染者的寿命延长的传言愈演愈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据说那些感染者就漫游在无人区里那些废弃的城市中,到处寻找着新鲜的血肉。
罗唯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加油站,虽然迷你机的燃料是石油和其他类似可燃冰的化学燃料的混合物,但如果单单只用石油的话理论上也是可行的,只不过飞行时间会大大缩短。众人决定在这座废墟里休整一夜,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孔雀背起鹤田匠真,唐逸和水银端着林茂臣他们匆匆带上的激光枪走在最前面,在被废弃的铁皮汽车堆满的道路中间艰难地行进着,寻找合适的庇护所。他们在一些杂货店里搜刮了些尚未开封的罐头食物,在一间百货大楼的地下美食街里找到燃料,生火煮了顿晚餐。
除了鹤田外,其他人都默默围坐在一张快餐桌前默默吃着饭,气氛略微凝重。
林茂臣是最先说话的,“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唐逸抬起头,看过暗淡的光线里一张张坚毅的面容,心头一震暖意,却又是一阵酸楚。他抿了抿嘴唇,说道,“等吃完饭后,水银带着鹤田和孔雀想办法离开第三基地。林茂臣、谭明渊还有罗唯,你们三个把我押回海妖战队。”
“啊?!”众人都是一脸茫然。
“唐大哥你胡说什么呢!”
“到了海妖战队,你们就说是我趁乱救走了水银鹤田和孔雀,而你们是追出来将我抓回去的。”唐逸平静地一字一句说道,他感觉水银燃烧般的目光正定定盯着他。
罗唯大声说道,“不行!唐大哥我们已经决定好了!大家同生同死,大不了离开第三基地!”
“你疯了吗!”唐逸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林茂臣碗里的豆子都溅了出来,“别忘了你们的家人还在基地手里!”
片刻的沉默后,谭明渊耸了耸肩,“我是无所谓,我的家人都移民第一基地了。最近第一基地跟第三基地闹得凶,他们本来也想让我回去。”
林茂臣一边嚼着豆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我妈在我五岁的时候就感染利维坦病毒去世了,我爸前年被机器警察带走,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唐逸一愣,他确实知道林茂臣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的消息,却从没听他谈起过他父亲的遭遇。他自己从没有过家人,所以也想不起来去打听这些事。
但是唐逸记得,罗唯在海妖战队训练营还有个弟弟呢。
他看向罗唯,后者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神情依旧坚定。
“你被抓住那天我就代弟弟向训练营请假,让他去老家等我。待会儿我去加满油,明天就能去接上他离开。”
“老家?你老家在哪?”
“198区,很偏远接近边境的地方。我家在废城区,那边有很多流民,藏在那里不会那么快被基地找到。”
“那你其他的家人呢?”
罗唯垂下头,俊秀的眉目间有几许颓唐,“有一次利维坦病毒爆发,都死了。”
紫息似乎早就知道这些,毫无意外,只是默默握住罗唯的手。
唐逸知道在如今的人类世界,这样的情况很正常,当年他们孤儿院就有几个全家都被病毒感染的孩子。战队的战士们虽然朝夕相对,彼此之间什么都聊,却独独很少提到家人,只因为在恶劣的生存环境和高压统治下,每家都有自己的禁忌,所以不谈家庭背景已经是战士们的习惯。如今大家已经算是生死之交了,才都说开了。这一张张看似开朗无畏的面容后,却又藏着这许多难以言说的苦难。
唐逸心里头替罗唯和林茂臣难过,如鲠在喉。隔了一会儿他才说,“你们真的想好了?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罗唯冲唐逸露出朗然的笑容,“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唐大哥你之前救过我的命,我愿意跟着你!”
林茂臣也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鹤田老大被诬陷,明明什么也没干也会被抓起来严刑拷问,更何况第一基地出品的很多经典游戏全都被他们禁了……这种地方早就受够了。虽然你这个小唐比我们原来的头儿要差一点,不过嘛,我也勉强可以接受。”他说完,对唐逸笑出一颗虎牙。
谭明渊伸了个懒腰,“啊,我嘛,反正都是要想办法离开第三基地的人。不管是叛逃还是移民对我来说没差。”
唐逸心中发热,感动得不行。但还是保持着面上的冷静,看了看在座的五只海妖,“那么你们呢?”
大概是没有想到唐逸竟然会询问他们的意见,紫息蓝隍还有灰烬都是一愣。海妖作为人类队员的附属,一般来说是没有资格发表意见的。
唐逸认真地看着那三只海妖,“从今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有什么想说的就说。”
孔雀托着脸颊,饶有兴致地环视众人,“这还用问吗,大家都是被绑定了的,当然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咯。”
众主人对于被比喻成鸡和狗十分不满,纷纷用眼刀表示抗议。
海妖们看了看自己的主人,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看向水银。没有人表示反对。
“既然如此,我们休息四个小时,然后就出发去198区,再从那里离开第三基地。”
暗夜中的百货大楼中影影绰绰,尚未毁坏的模特空洞着面孔站在没了玻璃的橱窗后,摆着诡异的姿态,似乎随时都会活动起来。
唐逸睡不着,坐起身来,看到水银在不远处一家曾经似乎是宠物商店的橱窗前看着。他披上衣服,缓步走到水银身边。
“睡不着?”唐逸有点紧张的问。自从那天晚上摊牌后被抓,一直到掏出来,他们都没能好好说过一句话。
水银的视线聚集在橱窗后一只已经破了个洞的鱼缸上,半晌后,忽然淡淡说了句,“对不起。”
唐逸一愣,“啊?”
“唐雅的事,我不该迁怒在你身上。你什么都不知道。”水银转过脸来,神情疲惫,“是我害了你,还有他们。”
唐逸想了水银的很多种反应,却没想到他会道歉。水银那心灰意冷的神情,令他心口又钝钝地疼了起来。
“不要这么说,是我的错……”唐逸低下头,咬牙低语,“我不该把那张光碟拿回来……”
水银忽然伸出手,轻柔地抬起唐逸的面颊。温柔而怜惜的目光,指尖微凉的温度,另唐逸眷恋着不想动弹。
“你真是个温柔的人。”水银轻声叹息着,然后将唐逸的身体拥入怀里。唐逸没有挣扎,身体有点僵硬地听着水银清晰的心跳声,一天下来紧绷的神经和对未知的焦虑似乎正随着那有力的节奏逐渐消解。
“给我一段时间,我会找到办法的。”水银低声说。
“什么办法?”
“……解除海妖绑定的办法。”唐逸听出水银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哀伤和沉重,他心头一颤。
水银,竟然真的想要解除与唐雅的绑定吗?
即便经过那反绑定的一天后,唐逸心里也一直都知道,水银内心深处仍然不愿意彻底解开与唐雅的绑定。唐雅是他的塑造者,是他从觉醒后便依赖的主人,是他整个前半生的中心。水银珍视与唐雅的感情,如果要他舍弃,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那相当于毁掉了他前面的所有人生和记忆。
是因为那张光碟吗?
唐逸从水银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双手按着海妖的肩膀,“当时时间紧迫,我只看到了那里,那张光碟后面到底讲了什么?你为什么说我哥背叛了你?”
水银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手攥成拳,身体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难过而微微发抖。他似乎在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终于用略微嘶哑的声音说,“他给你在第五基地准备了另外一个身份,还有一大笔存款。他要你尽快撇清跟海妖战队有关的一切,包括……我在内。”
第五基地?遗产?
唐逸听得一头雾水。唐雅是在搞什么?
“然后呢?应该不止这些吧?他没有说为什么?”
“其他的,等到有机会的时候,你自己看吧。”说这话的时候,水银的语气有些僵硬,转头避开了唐逸的视线。
“可是光碟已经被毁掉了啊?”
水银摇了摇头,“没有被毁掉。而是被藏起来了。”
“被谁藏起来了?”
“瞿岚。”水银望着从破了洞的大楼顶部渗漏下来的暮色,眼神逐渐凝固成森然的冷光,“他的身份,和唐雅一样。看完光碟我才知道,姜延风一直找的奸细,其实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