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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动用武器吗?
面对这些因为仿虫族声波而重新恢复了“生机”的人。
除了四肢僵硬一点, 身上沾着令人心惊的血迹以外, 他们好像也跟正常人没什么差别。
通讯器里一时间没人说话, 大家都在等待一个命令, 或者说,一个对面前这些生物属性的概括。
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是不是还有理智, 能不能重新恢复正常。
贺云霆看着面前的景象。
军士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不仅要不断提升自己的身体机能、熟练掌握机甲的驾驶, 除此之外,了解并掌握克制虫族的生理特性也十分关键。
虫族种类太多,划分细一些自然有千千万万种不同, 但笼统一点,还是能概括出基本的习性。
天生排外,对非同类有着绝对的敌意, 残暴而凶狠, 领地意识极强, 为了同类能与敌人斗个你死我活方才罢休。
但它们的团结意识很强, 比起人类整日勾心斗角,它们同类间的关系就单纯得多。
如果没有敌人,它们对同类就十分友爱,几乎称得上无私。
而现在没人知道这些人类的属性。
“关闭声波。”贺云霆说,“换成人类的频率。”
“如果出现强烈的敌对情绪, 或者高涨的破坏欲——”他猛然间顿了一下, 似乎有些不适, “那就直接击毙。”
这里连质子星最基本的维和机甲都没有了,想必已经被放弃。
既然无法保证他们是否还会对其余生还的人类造成威胁,保险起见,也只能选择清除。
陆安和吸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命令后,说:“好。”
宙斯之盾毕竟防御力惊人,在阵型中也处于前排。他依言关闭了仿虫族声波,那些原本毫无攻击性的人们浑身一震,好像有些迷茫地僵住了。
但在陆安和放出属于人类的频率后,局面才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属于他们的竖瞳紧缩,人们先是反应了一瞬,很快意识到了敌对的存在——人类的频率就是他们所要攻击的对象,他们开始寻找声源,僵硬的脖子梗了梗,从喉管中发出已经不能被人类理解的声音。
他们似乎有集结性,并不会盲目地一个一个奔上来,而是用一种听不懂的声音交流着,那些原本散在树下、匍匐在公共飞行器泊口的人们开始集结,他们不自觉地伸展四肢,直至数十人都聚成一个小队,才开始顺着声波发送的地方,猛地疾行——
他们的速度异常敏捷,浑然不像刚才那般僵硬,在高于常人的奔跑中向陆安和的机甲猛冲,将自己的四肢都当做武器,一路奔到机甲面前,对着冰冷坚硬的金属,一齐攻过来。
宙斯之盾的防御值很高,且陆安和提前开了高级的防护盾,因此呈现在这些帝国赶来的机师眼前的,便是这样一个诡异的场景。
那些人们源源不断地赶来,四肢就是武器,他们用自己的双手作足肢,狠狠地往钢铁上挥舞、攻击,但由于还是人类的肢体,即使发出令人心惊的撞击声,即使这让他们自己的肢体变得鲜血淋漓,甚至不再完整,也阻止不了他们凶恶的举动。
很快,陆安和的机甲面前便堆着血淋淋的断肢,但他们不觉得痛,继续毫不在乎地嘶吼着、撞击着。
“开火。”
很快,指挥室传来命令。
贺云霆声音听上去好像很难受,所幸只有陆安和接收到了。
“但不要使用强度过高的武器,磁轨炮蓄能一半,对准这些……”贺云霆犹豫了一下,才说,“不明生物。”
“等一下!”在陆安和即将听命的时候,在他机甲上的许知恒终于忍不住出声,“他们也许还有救,即使不能复原,说不定也会有好转,我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为什么一来就要赶尽杀绝——”
陆安和没有停下蓄能的动作,只是抿了下唇:“许教授,这是命令。”
因为许知恒的存在暂时没有透露,因此他并不能直接与贺云霆通话,但他还是焦急地落下汗水:“他们哪里不是人类了!他们明明还有呼吸,还有心跳,还能……”
他顿了一下:“陆中校,你让我跟上将说,不能,不能这样草率!”
贺云霆好像察觉到了宙斯有些迟缓的动作,很快猜想了是许知恒的原因,重新打开通讯器:“不论如何,先清除这一批,质子星也不可能只有这一批。”
“至于其他的,稍后再议。”
“是。”
陆安和领命,关掉与m2742的通讯,对许知恒歉意地颔首,没有再去看对方颤抖的双唇,只是闭了闭眼,将已经充能完毕的磁轨炮,缓缓对准那些还在亡命攻击的“人类”们。
“轰-——!”
一声巨响。
许知恒被这一声响震得嘴唇发白、遍体生寒,他的眼神里满是不解:“别……”
可陆安和只听贺云霆的命令,操纵机甲又根据生命体存在的状况,挨个击毙了还没来得及向这边汇合的十余人。
陆安和对准的都是他们的脑部,因此不仅被统一炸掉、化作灰烬的那一堆已经面目全非,被单一点掉的“人”,都不再完整,看上去凄凉又可怖。
五分钟后,方圆五公里的街道被彻底清理干净,人类频率的声波仍旧响着,却没有那些东西再扑上来了。
“直接行进到质子星政府。”贺云霆声音听上去没有起伏,好像刚才近乎嗜杀的命令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去往政府主城区的路没那么容易,更没那么近。
他们登陆得早,却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状况,现在市政厅联系不上,加上情况不明,只能先与对方首脑进行沟通。
许知恒在消灭完那一群“人类”后忍不住干呕了许久,脸色半天无法恢复,他本来就是omega,虽然不像林晗那样体质弱得没有营养剂就活不下去,却也一个人撑着舱门,沉默地缓了很久。
队伍尚未抵达,许知恒即使有千般气愤,还是没法直接面对贺云霆。
质子星虽然不发达,但地大广阔,中间有一段很长的雨林地貌,想在一天内到达有些困难。
不像上次一样有战舰做载体,虽然机甲对不同气候都有适应,但长时间的行进,总有需要调理修整的时候。
更何况,原本想加速前进,但还未到一半,陆安和在不断地与贺云霆的通讯中,终于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他没有犹豫,立刻切换到私人频道,对贺云霆说:“老大,你是不是……”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压抑后的喘息,证明了他的猜想。
陆安和立刻噤了声,只是在通讯器里担忧地叹了口气。
贺云霆跟陆安和有约定,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如果贺云霆自己有意外情况,陆安和可以根据当时所处的环境替他做决断,比如是否需要暂停半天,或者全速前进。
易感期几乎是每个alpha绕不开的噩梦。
如果是陆安和自己,贺云霆会让他立刻休息,并慷慨地给他两天假期。
但落到他自己头上,就不是这样。
“还有多远。”贺云霆问。
“因为质子星进入夜晚,加上雨林地貌的问题,大约第二日早晨或者中午能到。”陆安和犹豫了一下说,“你……”
“我没什么事。”贺云霆答得干脆,“给我一点时间。”
陆安和不记得贺云霆经历过多少次易感期,如果是没有任务的时候,他还可以慢慢熬过去,但如果是在任务中,他几乎会动用到精神力,逼着自己撑过这一段一般alpha需要一两天才能度过的日子。
“多久。”陆安和声音有些涩,“这边确认了没有生命或者虫族的活动轨迹,加上机甲需要暂时休整补给,可以给您半天……”
“不用半天。”贺云霆打断道,“几个小时,就好。”
陆安和忍不住担忧:“可是老大……”
非要缩短到这么点时间,怎么熬。
谁又受得了。
“不要告诉林先生。”
这是贺云霆最后切断通讯时说的话。
但陆安和不说,不代表林晗察觉不到。
几乎是离开的当天,他就觉出了不对。
离别时的拥抱,险些就被自己忽视的信息素,以及这么久了贺云霆还没有主动联系上自己……
林晗聪明,答案呼之欲出。
正逢祁嘉木按时过来问他的情况,林晗如实说了,让对方放心地离开后,他立刻开始算起贺云霆上一次的易感期。
那一次对方靠自己的拥抱和信息素熬了过去,可现在……
林晗心中一窒,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转接了贺云霆的私人通讯。
林晗过了很久才联系上贺云霆。
他先辗转问了陆安和,对方支支吾吾不愿意说,只说队伍还在修整,贺云霆说不定在睡觉。
但他还是没放弃,匆匆应了一声后,又忍不住选择接通。
不过,好像逃避似的,联络成功的讯号持续了很久,贺云霆才接起来。
他觉得贺云霆好像在排斥什么,一边舍不得拒绝自己的通讯,一边又因为那些摇摆不定的东西,不愿意立刻接通。
就好像在等自己耐心先耗尽,这样他就能一个人面对那些难以启齿的艰难。
易感期对于一个alpha是什么呢。
是无法克制的生物本能,是想要彻底摧毁,或者彻底拥有。
是无法言说的、强烈的燥郁,想将可怕的念头牢牢攥住,不要吓到对方分毫,可那些东西还是会顺着声音漏出来。
质子星的通讯系统做得不如帝国好,因此贺云霆的声音隔着遥远的无线电波,听上去有些失真。
“林先生。”
即使是现在贺云霆还是习惯叫这个称呼,林晗也不想纠正了,怎样都好。
从前是克制,那现在就是带着克制的温柔。
但无论有多失真,混合着电磁波的干扰,林晗还是听见了对方努力压制后显得低沉又沙哑。
在听见对方声音的那一刻,林晗忽然就像失了声,过了几秒才有些颤抖地动了动嘴唇,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嗯。”
贺云霆很短促地应了一声,林晗似乎觉得对方还想说什么,可在一声低哑而隐忍的喘息声过后,他又安静了下来。
贺云霆可能是想问“你还好吗”,也可能是想汇报自己的情况。
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林晗没有放过那一声低喘,心里揪了一下。
他一定很难受。
“我有好好喝营养剂的,”既然贺云霆不开口,林晗就主动说道,“按时按量。”
“嗯。”
回应他的仍然是一个简短的音节。
“我没有加班,也没有睡在研究院,有事都跟祁嘉木说了,都很安全。”
“我没有去找席远,昨天晚上也睡得很好。”
林晗说着说着自己笑了一下,想不到自己前几天还戳着贺云霆的鼻子嫌对方啰嗦,现在自己倒成了话多的那个人。
但跨过光年外的距离,所谓思念也不过是宇宙中不值一提的烟尘。
它可以将自己溶进银河,散落于无尽星海,重新坠入时间的沙砾。
那么你抬头时的星空,呼吸时的空气,都是我在想你。
就连此刻通讯时的电磁波,也带着我拥抱你的温度。
所以没什么可丢人的。
“我好想你。”
他说。
可是这次贺云霆没有立刻回应。
他好像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忍耐这件事他做过太多次,几乎是他最擅长的。
只过了一秒,他就重新恢复成冷淡又平静的嗓音:“嗯。”
“所以,贺云霆……”林晗不想等了,在他出声后立刻接了一句,“你在哪里。”
“驾驶舱。”对方好像喝了一口水,压制住愈发热切的渴望。
“你在易感期吧。”林晗说。
贺云霆沉默着没有否认。
“跟之前一样,一个人闷在里面熬过去吗?”
“谁也不说,也不想麻烦别人,用精神力克制也好,硬生生压下去也罢,你都是这么过的吧。”
林晗的语气里没有埋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平静的,只是在轻声陈述着这个事实。
更关键的是,易感期往往跟**挂钩,而贺云霆好像天生排斥这种东西,他厌恶自己被天性捆住,又无法摈除的时候,只能一个人缩起来,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与本能斗得头破血流也不肯认输。
即使林晗已经告诉过他性与爱不必分开,他不必为了不对**妥协,变得生硬而冰冷。
“我没有。”即使是此刻,贺云霆也依旧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愿意让对方有多余的担心,“很快就过去了。”
“贺云霆,”林晗叫了他的名字,却突然换了个话题,“那我问你,你觉得你守护的荣耀是什么。荣耀本身,是真实存在的吗。”
对方似乎没料想到他会这么问,平复了一口气后很快回答道:“当然。”
“可是荣耀看不见也摸不着,有时候甚至不能感知它,你却能为此奋斗终身。”林晗说得很慢,语气也很温柔。
像是在给对方举例,一步一步地、手把手地诱导他,挣脱自己曾经不齿的生理冲动。
“但它的确存在。”贺云霆没有与林晗争辩的意思,“它不是一个被人类捏造出来的概念,它是真真正正存在的,作为正义、勇敢,并能为之牺牲奉献的载体。”
“对啊,载体。”林晗说,“荣耀是有载体的。”
“所以问题很简单。”林晗放缓了声音,透过此刻的电磁波传递到贺云霆耳内,“人类之所以向往荣耀,因为它承载了你说的正义和勇敢。”
“但是……你不用想得那么复杂。”林晗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太空时贺云霆安抚自己的那些话,笑了笑。
“你看,食物吃咸了需要喝水,水就是口渴的载体,我体质很差需要营养剂,营养剂是所谓‘体质标准’的载体。无法明确抓住的‘渴’的感觉,和人为认定的‘体质’,就都能被表现出来。”
“那**是什么呢。”林晗说,“它是你一直弃如敝履的本能,它也会有承载对象。”
“你爱我。”
即使表白的时候贺云霆说过很多遍,再提到这三个字林晗的声音还是变得很柔软。
“你因为厌恶本能所以什么都不告诉我,但天性本身,就是爱与不满足。”
“所以,贺云霆,你看清我。”林晗说。
“——我就是你**的存在。”
贺云霆许久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横亘着遥远的距离,电磁波作为载体,在光年之间的沉默里沙沙作响。
但林晗的话好像有了效果,贺云霆终于没有强压着那些难耐的低.喘,而是第一次试着放任它们,轻轻颤抖着越过通讯器,来到林晗身边。
林晗等了好久,才等到对方一句干涩的“我没事”。
他明白,就算有了动摇,贺云霆还是在排斥着自己与生俱来的**。
但他很有耐心。
“可是,”贺云霆终于说了,“就算我认可它,我也——”
他没有说下去。
他想说什么呢。
林晗不在身边?还是说,他仍然没法坦然地面对自己的**。
林晗心跳得很快,努力咬了一下嘴唇。
他想到了办法,又因为这个办法他本身也是第一次尝试,难免心中紧张。
但比起让贺云霆一个人再跟往常那样生生熬过去,他也想做点什么。
“贺云霆。”林晗一字一句地开了口,“你永远可以向我坦诚。”
“**和爱,都不必对我遮掩,我都懂。”
“把视讯打开,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