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莫名之忧

令狐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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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把章盖完,看天色还早,决计先到民政局打探消息,作为年底进退走留作决断的参考。

    人应该都得有个长远打算,谭志成要了解当地的安置政策待遇,于永乐也要清楚现时的就业行情,所以两人不谋而合。

    民政局的人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友善得多,安置股的赵股长坦白地介绍说,欢迎他们返乡创业,可是本县的安置压力还是挺大的,普通职工的工资普遍不是太高,大概是多少多少等。

    去年回来的那批人,目前还有人在待业当中,根据历年的流向判断,安置到乡镇以下的水利站、计生站等部门的十居六七,而且落实编制还有一定难度。

    当然这是各显神通的事情,也不排除有人进了好单位,找到好饭碗。

    赵股长说:“你们为什么不选择继续留队呢?现在部队的待遇提高了,上士拿到手的工资在地方是县处级的标准,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况且部队还在改革之中,改革只会越改越好,越改对你们越有利。当然人各有志,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人不可能在部队待一辈子,迟早要回到地方,这个是实情。

    “如果让我选择,我宁可选择自主择业。进一家待遇不好的单位,每个月靠这点工资过日子。

    “半死不活的,这辈子就别想再有什么追求了。自主择业地方有许多优待条件,比如——”

    谭志成于永乐从民政局出来,感觉外面世界的缤纷色彩变单调了,彷徨的心绪挥刀都斩不断。

    每个人的一生,会走到许多十字路口,选择是门艺术,考验着一个人的智力和心态。

    譬如坐公交车,目的地介于两站之间,是在这一站下车往前走,或者到下一站原路返回,常让人刹那间犹豫难决。

    谭志成心有不甘地说:“到我们这个年纪,是最让人为难的时候。入伍这些年,基本上与社会脱节了,毫无人生经验。我想将来走上社会,要经历一段磨合期,才会略懂得些人情世故,掌握谋生的手段。”

    于永乐对谭志成的瞻前顾后身有同感,开导他同时安慰自己道:“别管它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在部队那么多年,虽然没有经历过人生百态,却也吃过千辛万苦。将来到社会上,也许会走些弯路,但决不会比别人活得差。”

    于永乐在谭志成家吃过午饭,喝了几壶开胃的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打算告别回家。

    谭志成苦留不住,客气地自我批评道:“今天招待不周,没能炒几个像样的菜。我以为你不急着走,留宿一个晚上,到时我邀上几个同龄人,咱们尽兴地喝酒喝茶聊天。你走得这样匆忙,难道晚上还要跟什么人谈生意?老实说,可别瞒了老哥,一个人在外面为非作歹。”

    嫂子也笑着说:“咱们家太简陋了,哪里留得下人家?”

    于永乐道:“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大得让人承受不起。嫂子最知道我的为人,你看咱脸上,有哪颗痣不是老实本分安分守己的?

    “今天吃得很好,再说客套话就是见外了。我还有半个月左右的假,反正我比你先回部队,到时再为你接风。”

    撒谎说明天家里进货,父母忙不过来,所以得赶回去帮忙。

    谭志成信以为真,道:“你家里的门面地段好,客源稳定,是棵摇钱树,你守着它,不会有后顾之忧。我跟你就不一样了。赵股长说的有道理,人活着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进了家不景气的单位,一辈子只能为生计操心。”

    于永乐自从跟罗绍恒联系上以后,就不再像以前那么老实乖巧了,三天两头往县城跑。

    罗绍恒天生害怕孤独,好酒,巴不得天天有人跟他碰杯子,三天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地邀请同事朋友吃饭。

    假如孔融活到现在,他们俩一定成为忘年交,罗绍恒把“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当成座右铭的。

    “酒是粮**”是他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每到酒酣耳热之际,客人摇摇欲坠之间,一不留神,他“呯”的一声又开一瓶。

    有经验的人跟他一起吃饭,首先要剥夺他倒酒的权利。

    这一点跟谭志成倒颇为相似,有时间让他俩认识,或将引为同道。于永乐在他的墨染之下,酒量略有长进。

    跟张伟等人也逐渐熟了。

    有一件小事,让永乐一直释怀不下。

    张伟对女性的浓厚兴趣,几乎超过了于永乐对他所能期望的承受能力。

    跟他共赴的几次饭局,只要有女生在场,张伟总是滔滔不绝,夸夸其谈,将自己的口才淋漓尽致地发挥。

    于永乐嫌他喧宾夺主。

    并且出于对朋友女眷情人的礼貌,正常人是目不斜视,或者坦诚大方的对视说笑打闹。

    张伟眼角的余光仿佛会拐弯,目标专注地停留在女人的身上。

    一个已婚的男人,荷尔蒙还如此旺盛,实在让人称奇。

    难道真如书上所说的,男人都具有一切雄性动物的普遍天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一次他们酒酣饭饱之后,在外面的地摊上,点了特色小吃宵夜。

    有个性感少妇步伐轻盈,张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由远及近地走过来,那凹凸有致的火辣身材引得他**中烧,险的要打电话叫消防队赶来救火。

    即将擦肩而过,他噘了嘴对她吹口哨。那少妇也不是省油的灯,虽受了不白之辱,居然忍辱负重,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不知何时,来了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要讨说法。

    这场世纪之战一触即发,亏得张伟交流广泛,有手段化掉干戈,才避免大水冲了龙王庙。

    因为这些所见,消费了于永乐对张伟的好感。

    事后,他冒着挑拨离间的风险,规劝罗绍恒与张伟保持间距,与之为伍,或有一天会喋血街头。

    罗绍恒道:“我何尝不知道他的为人。有句古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单位里的人事,行业上的竞争,都是这样。

    “你做的蛋糕够大够香,就会引起别人眼红,谁都想过来切一块走。切不走,就会给你设障碍,找麻烦。

    “好比要想家里的粮食安全,就要白猫黑猫一并养着。像张伟这样的人,有时候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于永乐不以为然,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合法经营还用他们来提供保护吗?”

    罗绍恒道:“所以说你年轻呀。要认识这个社会,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