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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张君逸和韩竣在一起的消息,程无双实在有些懵,一心想着亲眼求证,开了这么久的车,踏进这家奢华酒店,她终于慢慢的冷静下来。
就算能推测出张君逸的住处又怎样?若是他闭门不出,难道她就在外等着,吹一晚上冷风?或者索性住进他入住的别墅隔壁,在里面监视,直到他出来?但是,万一没有房间了呢?万一她住错了地方,别墅离与张君逸相隔甚远怎么办?哪怕她选对了房间,酒店工作人员过来忙碌的时候惊动了他,到时候又该怎么解释?
顾骁思忖片刻,问:“其实你今天之前就怀疑张先生了,是不是?”
程无双咬住嘴唇。
“仔细查,在别的地方应该能找到证据,没有必要非要今天来冒险求证。”
程无双用力的抓着包包,眼中有着一种仿佛随时要崩溃掉的痛苦:“我想亲眼看看。”
“程无双,你冷静点。”她肩膀都开始颤抖,他担心她站不稳,伸手扶住她的胳膊,“那么,你准备怎么看?这么晚了,又冷,他们不大可能出来。也许运气好,窗帘没拉上,能从落地窗看个究竟,但我们站在风中窥视,酒店的人巡查过来,怎么解释?”
“可是……”她低下头,一股酸辣之意冲向鼻根,她眼前一下就模糊了。
“你看,你没看见就这样,假如你亲眼看见他们在一起,你能不能保持冷静?”顾骁深感后悔,方才他怎么也稀里糊涂的跟着她出来找呢?他试着拉她的胳膊,想把她带向酒店大门:“我们回去,好好想想对策,行吗?或者,你先休息休息,不差这点时间。”
程无双终于控制住情绪,抬手擦了擦眼角,道:“走吧。”
她的手机在她迈出步子的时候响起,铃声非常悦耳,但她就像听到鬼叫似的变了脸色。铃声响了半分钟,她才慢慢的从包里掏出手机,接通,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颤抖:“张叔叔。”
“无双,你在哪儿呢?”张君逸的声音很温和,听起来就是一个疼爱她的亲人。
“我……”她忽然哽住,“在酒店”三个字,她却半天说不出口。
“算了,不想说也无所谓。我已经看见你了。”
她的身体一瞬间僵住,掌心滑腻腻的都是冷汗,险些握不住手机。她惨白着脸,左右四顾,目光搜寻了酒店大堂每一个角落,却并没有发现张君逸的身影。
“有人看见你和一个男人在酒店大厅里站着,拉拉扯扯的,他转告了我。”张君逸顿了顿,轻轻一笑,“是顾骁,对吧?今天你和他一起来这里,真是……关系不错。”
他语速不疾不徐,就像手法熟练的刽子手,慢条斯理的一刀又一刀,给她施加千刀万剐之刑。大厅暖气充裕,她却如坠冰窟,身子一阵热,一阵冷,好一会儿,她才有力气说话。再不想被他的言语零碎的折磨,她心一横,问:“张叔叔,你和韩竣在一起吗?”
“韩竣?”他笑了,笑声里带着讥诮的意味,“你在说什么?这种天马行空的幻想是哪儿来的?”
“顾骁亲眼看见你和韩竣一起买烤鱼干……”
张君逸道:“哈,又是那小子。所以,你鬼鬼祟祟的跑来我住的酒店,就是想来求证的?行,你现在就来吧,找个服务员,让她带你来三号别墅,你好好的找找。”
电话被挂断,她依然紧攥着手机,似是没回过神。顾骁轻轻的拍了下她肩膀:“他说了什么?”
他脸色也微微的发白,衬得双眼益发的黑了,但语速不疾不徐,比她镇定许多。他的沉着也让她慢慢的恢复了一些勇气:“有人认出了我们,告诉张叔叔我们在这里。”她顿了顿,觉得喉咙有些疼,说话很艰涩,“他让我们过去找他。”
顾骁的手从她肩头离开,慢慢的握紧成拳,深深呼吸,说道:“那我们就过去吧。”
从酒店大堂另一道门出去,便是通向海滩的路,路弯弯曲曲,两边是各种规格的小别墅,被高大的棕榈树掩映着。由于房屋安置得巧妙,海风被阻隔,虽然是露天,寒冷的程度却轻了不少。但程无双依然觉得身上发凉,厚厚的羊绒呢仿佛失去了保温作用。
服务员把他们引至别墅,敲了敲门,得到应答之后轻轻的替她们推开门,躬身离去。张君逸坐在面对大落地窗的沙发上,抬眼看过来,目光在顾骁脸上掠过,嘴角微微扬起,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又几乎立刻移开视线,依然一副不把他放眼里的轻蔑模样。
他站起,向程无双走来,温柔微笑,拉起她的手:“怎么这么凉?把大衣脱了吧,暖气温度高,穿着热死你。”
她就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手,张君逸脸上的笑容凝固,盯着她看了几秒,发出一声冷笑:“怎么,无双,已经把我当洪水猛兽了?你这段时间是怎么了?好像你在回避我,见到我的时候表情也不自然……”他停顿几秒,微微扬起下巴,“挺奇怪,我去查了下,发现公司里有些有趣的说法,你的桃色小花边的对象,竟然变成了我。”
公司里?程无双有些疑惑,她过多依仗张君逸,没什么耳目替她收集消息,但是再一想,顾骁这个局外人都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公司里的人精们有想法,并不奇怪。
程无双想做出惊讶的样子,但她手心冰冷,呼吸却急促,她很清楚这种状态演戏的效果是多么的可笑,索性放弃,低声问:“是不是真的?你对我……你和韩竣……你至今不婚,也没有固定的交往对象,是因为你早已有目标,而目标是我?”
张君逸凝视着她,客厅一片死寂,连浴缸里的热带鱼尾巴拨水的声音都显得那么清晰。良久,他笑了,眼中却一点笑意都没有:“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她鼻子发酸:“是不是真的?”
张君逸敛去笑容,脸色沉了下来,嘴唇越抿越紧,眼神复杂,讥讽,了然,愤怒,最后只剩下了痛苦,他一字一顿:“这么荒唐的话,你也信?我问你,我有没有对你做出逾矩的举动?我有没有说过暧昧的话?哪个男人追女人,不是想方设法的显摆自己,想方设法的撩-拨?我如果盯上了你,我会毫无动作?”他说罢,盯着她看了几秒,又嘲讽的看了看顾骁,“韩竣……简直是……想象力如此丰富!顾先生对我的不满到了这种地步,无双的成见,有多少是你的功劳?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顾骁不想和他争执,直入主题:“你身边那个男人,不是韩竣,那又是谁?”
张君逸抱起胳膊,示意他继续讲。
“现在不是度假的好时候,你为什么会突然来这个地方?听说,这几天韩竣也在这边,韩氏的年会要在他旗下的度假酒店召开。”
“消息挺灵通的,嗯。顾先生果真是个志向远大的人,关注的事情不少嘛。你很聪明,比我想象的还聪明,不过,聪明应该用对地方,否则结果通常是反被聪明误。”张君逸越说越愤怒,最后呼吸也重了起来,第一次露出情绪不稳的模样。他扬起头,做出高傲的姿态,但不断颤动的嘴角出卖了他。渐渐的,他眼圈有些发红,额头有青筋暴出来,如此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忽然笑了,声音却发哑:“那个男人是谁……好,你们自己用眼睛看,他是谁!”
他转身,大步走向卧室,用力的推开门:“自己来看!”
程无双疑惑的走过去,卧室中的大床上坐着一个穿着丝绸睡袍的陌生男人,那人一脸惊愕之色,看见她和顾骁,往后缩了缩,脸色苍白:“君逸,这是什么意思?”
程无双耳中嗡的一响,愣怔片刻,脸上就像烧起来一般滚热。
大晚上,床上有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资讯发达的年代,她怎会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她看看那个男人,又看看张君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骁的脸比她还烫,但原因不是惊愕,而是极度的愤怒:“和你上车的男人就是韩竣,不是他。这个人能代表什么?他是不是一直在酒店等你?韩竣是不是中途下了车?”
张君逸大怒:“你给我闭嘴!污蔑的话张口就来!没有第三方证人全程跟随,我没办法自证清白,你就什么都敢说?大晚上的,你眼神就这么好?这么笃定和我一起买东西的是韩竣?对,他个子倒真的和韩竣差不多。”他冷冷的盯着顾骁,却和程无双说话,“无双,我和他下车的时候,酒店的人是看着的,如果你实在不信,要不要去问问卖烤鱼干的老板?”
程无双盯着前方,目光没有焦距,似是神游天外。
“我一直没结婚,也没和哪个女人交往,我……”张君逸缓缓踱到床边坐下,露出疲倦而痛苦的神色,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你现在明白原因了吧?”
程无双声音很轻:“嗯。”
“现在的社会环境,我没法公开。来这里,也是因为度假的人少,比较隐秘。”
“我知道。”
张君逸眼中似乎有泪光闪动,他用力的抿嘴,良久,道:“我不会结婚,不会有孩子,你是我带大的,你就是我孩子。我的遗嘱上,继承人写的是谁,你不是早就看过了?是的,我确实独断专行,总是干涉你,限制你。但是……你这个样子,我放不下心,我想帮你多挡几年……”
“张叔叔……”她低着头,一直没有看他,十指交叉在一起,用力的握着,指关节都隐隐发白。她慢慢的走到他面前,抱住他肩膀。
张君逸有些哽咽,他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我在老爷子身边当秘书,你出生,你办满月,周年,我都在旁边帮忙接待客人。你长大了点,吵着要妈妈,要外公,来公司里,他们忙工作,也是我带着你到处玩。后来……我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他闭上眼,“你不信我。”
程无双流泪:“张叔叔,对不起。”
“好了,你现在长大了,有了野心,想自己做主,我理解。我是有做得不够妥当的地方,我会改变我的做事方式,只是你的担子会更重,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会努力的。”
张君逸温言安慰她片刻,余光瞥见站在不远处的顾骁,抬起眼,冷冷的盯着他:“你老实说吧,你成天捕风捉影,挑拨我和无双的关系,到底有什么目的?”
顾骁不言,目光不闪不避,依然和他对视。
张君逸眼角微微一抽:“真沉得住气,这么年轻就有胆有识的,果然不是池中物。只是你心思不正,就算给你一飞冲天的机会,你也迟早会跌下去,飞得越高,摔得就越惨。”
顾骁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谢谢张先生指点,这句话真是金口玉言,就不知道会应在谁的身上。”
张君逸怒道:“我没时间和你耍嘴皮子。你短短时间就能挑得我和无双不和,你究竟想做什么?无双不再信任我,你就好趁虚而入?你的志向果然远大得很!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样的人,进了程家,怎么会安安心心的做你的厨师?”
他双手扶着程无双的肩膀,深深看着她的眼睛:“无双,你还没明白?你身边的威胁已经够多了,总不能回到家里,也提心吊胆吧。和你这么接近的地方,不能有□□。让顾骁滚蛋,我这次仔细一点,找一个人品好,绝对没有任何恶习的新厨师给你,好不好?”
顾骁庆幸,自己的衣袖够长,手指蜷起来,握紧,就能缩进衣袖里,不会让人看到他颤抖的指尖。他深深的呼气,又长长的吐出来,想让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平静一些,他若是被赶走,至少得走得稳稳的,而不是狼狈而逃。
程无双回过头,她眼中几乎崩溃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但也看不出对他的想法,双眸黑沉沉的,仿佛幽深的古井。
“无双?”张君逸轻轻的晃了下她的肩膀。
她闭上眼,两行泪顺着脸颊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