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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无月亦无星,抱厦门口的风灯投下昏黄的光晕,模糊的光线里逡巡着祖公卿,听见善宝等人的脚步,他回首来望,随即奔过来,面带焦急道:“我要娶妻。”
善宝想,这是祖家大院这不是妓馆,一个搂着花姑娘另个看着眼馋,刚刚已经纳了两个妾,现在又有个要娶妻,凡事皆有分寸,有否极泰来就由乐极生悲,大家这样给祖百寿冲喜,也不怕冲过头把他冲死,她听说祖公卿定下的未婚妻是河间府的容家,就道:“此去河间山高水远,你想成亲也得等年后。”
脚步不停的进了抱厦,祖公卿跟了进去,在她身后道:“我要娶珊瑚。”
善宝蓦然回头看他,观其态度一脸的严肃,说明他是认真的,目光清冽并不迷离,表示他不是撒酒疯,可是珊瑚不过他房里的大丫鬟,纳妾都不到时机,更别说娶了,这不是善宝的意思这是祖家的规制,所以善宝道:“今个你大哥是纳柳叶为妾。”
祖公卿摇头:“那是大哥的事,我要娶珊瑚。”
善宝很想说你娶谁都不关我的事,之所以没说是自己身上担着个小娘的名分,款步到炕上坐了,瞅着面前规矩侍立的祖公卿还真有那么几分为人子的样子,也就道:“这个家不是我一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婚姻大事你应该去问你的父母而不是我。”
祖公卿显然是被她绕糊涂了,愣愣的想了一会子方道:“这个家是你做主,我就问你。”
善宝叹口气表示很无奈,道:“既然你问我,那我的意思是——不同意。”
她之所以不同意,是觉着这是作为小娘应该持有的态度,而不是她善宝的态度。
祖公卿笑了,笑得太过突兀甚至有些诡异,善宝想,这家伙。难道是被我气疯了么。
但见祖公卿后退几步,眼睛却在盯着她,以一种朗诵李清照诗词的抑扬顿挫道:“卿,懂了。”
善宝琢磨下卿是什么意思。哦,卿是他的名字,但怎么都感觉他应该以“我”来自称更为妥帖,这个卿,像那花梨木桌上粉红纱灯的光华。很美很暧昧。
祖公卿兴冲冲的走了,善宝心里嘀咕,他要娶妻我反对,应该是兴冲冲的来悻悻然的走才对,为何悻悻然的来兴冲冲的走呢?果然,这家伙是被自己气疯了。
所幸这家伙再也没有来烦她,善宝事情多,转瞬就把此事忘记,能够让她刻骨铭心的,唯有胡子男。
次日。她还没有完全清醒,锦瑟就来禀报:“小姐,二少爷让你去花厅。”
善宝正烦着,刚刚居然梦见了祖公略,还与那厮信马由缰的共游长青山,自己越是思念胡子男越是梦不到他,这样下去恐时日长了会把他从记忆中抹去,听锦瑟说祖公略找她,觉得但凡去花厅的都不是好事,她有这个经验。懒懒道:“就说我病了。”
锦瑟忙呸呸几口:“大年下的,多不吉利。”
善宝揉揉眼睛,再道:“说我醉了。”
锦瑟咯咯的笑:“大清早的饭都没吃就醉了。”
这也不妥,善宝干脆道:“说我坐禅呢。”
锦瑟为难道:“二少爷找你必然有重要的事。”
善宝呼哧坐起。懒洋洋道:“你好不聒噪。”
锦瑟笑着,服侍她穿衣洗漱又简单吃了点粥,刚好李青昭过来找善宝,三个人就一起来到花厅。
才迈步进了花厅,即看见祖公略坐在椅子上,而他面前跪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
善宝揣测跪着的人应该是犯了错误。而祖公略是不会是让自己来看热闹的,所以这个男人犯的错与自己有关,目前最有关的就是人参掉包案,此案又关系到祖公远……一番推敲演绎,她觉得这个人应该是柳叶的哥哥——柳义。
果然,那男人重重的磕头深深的致歉:“二少爷,是我财迷心窍,以次充好,糊弄老客,让祖家跟着蒙羞,我罪有应得,您怎么处罚我都心服口服。”
善宝第一个念头是,这个柳义是替罪羊,若没有祖公远纳柳叶这件事或许她还不会怀疑,毫无疑问,祖公远知道老客找到祖家,而祖公略又在调查此事,他明白纸包不住火,于是推出柳义来替他背负罪名,而他用纳柳叶为妾来安抚柳义,毕竟柳义是祖家的奴婢,他的嫡亲妹子嫁给了大少爷,他的身份随之改变,也就平衡。
而祖公略,看也不看跪在脚下的柳义,盯着面前的一片虚空,然后像是疲乏的微闭双目,轻轻道:“从今儿起,你离开祖家罢。”
这样的惩罚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按理柳义若真做了偷龙转凤之事,可算偷窃,告到官府必然缉捕归案,所以不重。若说轻,柳义是大少奶奶庞氏的陪房,庞氏出嫁那天起,他已经不再是庞家的家奴,祖家也不容他,他已经无路可走。
说到底也还是比锒铛入狱好太多,柳义懂得此理,对着祖公略又郑重的磕了几个头,起身出了花厅。
善宝走了进来,于祖公略面前站着,也不说话。
半晌,祖公略道:“适才大哥主动找到我,说柳义做下了掉包人参的事。”
善宝脱口道:“他这叫瞒天过海。”
祖公略轻笑:“可以对老客有个交代了,也可以安安静静的过个年,没什么不好。”
善宝皱眉道:“你的意思,饶过大少爷?”
祖公略反问:“不然呢?”
善宝立即道:“把他的丑事说出来,否则他还会有下次。”
祖公略站了起来,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啊,还是个小姑娘,让你管这么多的事,着实不应该。”
善宝怎么听怎么感觉他是在嘲笑自己少不经事,气呼呼道:“你的意思,就该纵容大少爷胡作非为,也是,于祖家,我本就是个过客,祖家的兴衰都与我无关,我只是看不惯你这种人,欺软怕硬,早晚,祖家会败在你与祖公远那样的人手中,一个,浑水摸鱼,另个,即便不是为虎作伥,也是冤枉好人,可怕的是你居然还考中了状元,假如你以后做了官,必然是昏官。”
她越说越气。
祖公略越听越想笑。
最后她拔腿出了花厅。
祖公略终于笑出声:“这丫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