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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自然是西园主人、魏国公张劢了,这白发老者,是他父亲平北侯张并的师父,华山老叟。华山老叟本是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世外高人,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张劢两岁多的那年,华山老叟一时心血来潮,到平北侯府看徒弟,这一看可好,走不了了。两个徒孙张汀17袍蕉际枪趋狼迤娴南拔涮觳牛嚼羡诺奔淳龆粼谄奖焙罡痰剂礁鏊镒印u饣卣袍嚼肟┏堑侥暇┤钨菔椋嚼羡派岵坏猛剿锕律硪蝗烁叭危哺殴戳恕
华山老叟童心未泯,张劢身边仿佛多了位玩伴似的,倒也颇不寂寞。这时听见师公说“替你相了个小媳妇儿”,张劢不由微笑,师公又调皮了,您老人家上哪相小媳妇儿去?
张劢忽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滞。昨儿个邻舍的小姑娘随手乱弹琴,被师公给嘲笑了一番。后来自己以琴致意,这场小纠纷已是给化解了。之后师公亲身去过邻舍!虽被自己用啸声逼了回来,他老人家生着气不理人,直到这会子才好了。难道师公昨儿个是去…… ?
华山老叟神情得意,张劢很是无语。邻舍这户人家姓徐好不好,是徐次辅的长子,这样的人家,敬而远之好了,惹她作甚?这些年来,内阁次辅和首辅大都是水火不相容的,必要斗个你死我活。次辅要么把首辅斗倒,要么被首辅踢的远远的,为了那个首辅的位子,清高自许的文官们手段百出,无所不用其极。
“师公替你相的这小媳妇儿,不只长的好看,还很有眼色,很有趣。”华山老叟笑咪咪,“阿劢啊,等你娶了小媳妇儿,生了孩儿,还归师公教,好不好?师公教他功夫,带他玩耍,跟教你一样。”
张劢微笑答应,“好啊,都归您教。”师公他老人家最喜欢教小孩子了,可惜大哥还没娶妻,自己尚未定亲,要等小孩子生下来,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
华山老叟大喜,“便是这么说定了!阿劢,孩子归我,不许你外公指手划脚。”平北侯府的长辈,除了华山老叟之外,还有张并的岳父孟赉。华山老叟是武林高手,孟赉是文人雅士,怎么教养孙子孙女,两人常常意见不同。
张劢自小就会哄华山老叟开心,越大越纯熟,“孩子只学功夫也不成,总要读书写字的对不对?师公您教导大哥和我两兄弟,外公外婆合起来才看一个阿h,师公是能者多劳。”
平北侯张并和妻子孟悠然共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张停巫诱袍剑钚〉氖俏慌济h。张汀17袍阶杂赘攀嚼羡帕饭Α9嫠#星樯詈瘛0h么,则是跟着外公外婆的时候多,性子养的很娇。
华山老叟眼睛咪成了一条线,是呢,我一个人教两个孙子,阿劢外公外婆两个人才看一个阿h,还是我厉害啊。张劢趁热打铁,“天不早了,师公回房歇着好不好?我得把您服侍好了,不然,爹爹准会狠狠打我一顿。”
两名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少年侍立在不远处,闻言相互看了一眼。两人皆是小厮打扮,他俩是张劢的书僮,年纪稍大、显着老成可靠的名叫即墨,年纪略小、一脸机灵伶俐的名叫元光。
元光颠儿颠儿的跑了过来,满脸陪笑,“老爷子,天都这么晚了,要不您老跟二公子回房说话?”他是打小服侍张劢的,叫惯“二公子”。虽然如今张劢已是魏国公了,他还是照旧的称呼,并没跟着改。
即墨的步伐就稳重多了,表情也严肃,“老爷子,侯爷和夫人交待过,要好生照看您的饮食起居。”从怀中取出一张宣纸,仔细看了看,“老爷子,这个时辰,您该沐浴就寝了。”
华山老叟这十几年来已被悠然这么照顾惯了,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高兴的跟着张劢回了房,洗漱沐浴,上床歇息。张劢服侍他躺下才要走,临出门又被叫了回来,华山老叟笑咪咪告诉他,“天作之合呀,你的小厮叫即墨、元光,她的侍女叫佩阿、知白。”她的是笔和纸,你这儿是墨和砚,合在一起,多么齐全。
张劢笑了笑,回身替华山老叟掖掖被角,“师公,好生歇息。”交待好了,起身出门,信步走到庭院中。夜凉如水,夜色无边无际,张劢缓步走着,心中思绪起伏。
除自己这一支外,魏国公府嫡支没有出色的子弟能够支撑门户。这魏国公,自己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堂兄弟们尽有坐享安逸的,自己却万万不可。先祖季野公历尽多少血雨腥风才创下的基业,子孙要世世代代传下去,不能愧对祖宗。
眼神不经意间投向邻舍的方向,张劢微微一笑。魏国公府在南京的别院有十几处,自己怎么偏偏挑了西园?邻舍这位不只是徐次辅的长子,还是南京礼部右侍郎。都说南京礼部右侍郎是闲职,却不想想,如今的首辅严冬,正是从南京礼部右侍郎这职位升上去的。一个人若是有心,闲职也能做出成就。南京,也不是只会出“养鸟尚书”“莳花御史”的。
次日徐逊、徐述、徐逸三兄弟到西园回拜,徐逸觉着张劢很和蔼可亲,可还是没好意思开口提舞剑的事。不熟啊,才见两回面而已,不能太过冒昧。
徐氏兄弟告辞后,张劢缓缓展开卷轴,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千里江山图》。《千里江山图》描绘岗峦起伏的群山和烟波浩淼的江湖,画面雄浑壮阔,气势磅礴,是山水画的巨制杰作。
《千里江山图》是北宋王希孟所作,王希孟工山水,作品罕见,是位仅以一幅画作名垂千古的天才少年。画这幅传世之作《千里江山图》时,王希孟年仅十八岁。
是赞美自己少年英豪,还是褒奖自己横刀立马,守卫这大好山河?不拘怎样,徐家都是一片好意吧。张劢凝视良久,慢慢卷起卷轴。自己只是想补偿抚琴少女,却换来徐家以名画相赠,实属意外。
张劢出门在外,远在京城的父母、大哥、小妹自是牵挂,常有书信过来问候。张劢为人周到,每日写了平安家信,信鸽送至京城。如果清闲,就多写几行,如果很忙碌,大概就只有“平安,勿念”等廖廖数字。
张劢的父亲平北侯张并向来寡言少语,写的信也简练至极。他母亲孟悠然为人活泼,话可就多了,张劢常常捧着她的来信,看着她独有的“悠然体”,忍不住笑了出来。外公他老人家琴棋书画皆精,怎么就教了娘亲这样的闺女出来?这笔字,实在太过“悠然”。
阿h来信常问,“二哥,南京好玩不?秦淮河一定是风情无限了,有没有去开开眼界?莫愁湖曾经是魏国公府的呢,听说很美,真想看上一眼。可爹爹娘亲都不许我出京,外公外婆也不许。”
张劢一笑置之。阿h虽也有十六七岁了,真真还是孩子心性,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享受。傻丫头,你当二哥是来游玩的不成,去什么秦淮河,莫愁湖。太看不起我了,孟家的外孙,平北侯府二公子,堂堂魏国公,我去逛秦淮河?庸脂俗粉,有何意趣。
悠然的来信少不了提及张劢的亲事,“你大哥虽没娶妻,可媳妇儿已经定下。儿子你可还全没着落呢,要不要爹娘帮你看看?阿h至交好友中颇有几位貌美可爱的,可惜略显稚嫩,憾甚憾甚。”
“前日福宁大长公主府赏花,你六姨母问我‘徐家大小姐如何?’徐家大小姐,即徐次辅之长孙女。我瞅了眼,美则美矣,没有灵气,配不上我宝贝儿子。”
…… ……
徐家大小姐?张劢轻轻笑了笑,邻舍也住着徐家大小姐呢,□□贵女不知凡几,家家都有尊贵的嫡长女,教养极佳。个个完美的让人挑不出毛病,好的不像真人。贤惠大度的,让人觉的匪夷所思。
华山老叟自窗户中跳了进来,笑容满面,“阿劢,你还没问我,你小媳妇儿姓甚名谁,芳龄几何?”不成不成,昨晚被糊弄去睡了,话还没说完。
张劢笑道:“师公,我知道您当紧想教曾孙子,可大哥还未娶妻,我尚未定亲,小孩子不定哪年哪月才能生出来,师公您若等我们,岂不心焦。大师伯家已有小孙孙了,要不您先教着?”张并是华山老叟的关门弟子,在张并之前,华山老叟还收过两名徒弟,黄堂和傅声,张劢自然称呼为“大师伯”“二师伯”。大师伯黄堂年纪最大,孙子都好几个了。
华山老叟怒道:“老子偏偏不教!”他年轻时好为人师,随便拣了位资质普通、性情厚道的孩子,做了大徒弟。后来的二徒弟资质已是好上一大截,习武颇有天分,可若和张并比起来,却又差的太远。华山老叟自教了天才儿童张并之后,眼界高的很,资质一般的徒孙,坚决不教。
华山老叟大为恼火,当初是怎么昏了头,收下阿堂这笨孩子做徒弟的?阿堂心肠好是好,学功夫他真是笨死了!华山老叟想起当年费尽心力教导大徒弟的场景,一声哀嚎,破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