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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午后时光里, 有一股凉风轻吹是最惬意不过的事了,那金色的纱帘扣着翠绿的帘带, 宽大的下摆随着风儿在不断摇曳飞舞,床上的纱幔不时被扬起较大的幅度贴合着宝络外露的手臂缓缓拂过, 带着眷恋般落下一层层朦胧的意境。
宝络迷迷糊糊醒着,只觉得门口处一抹淡色身影往自己这边看来,紧接着又猫儿步般退出,门外的竹排串成的风铃在叮叮当当作响,院子里的鹦鹉学舌般喊了几声,也听不出什么,她觉得眼皮无限的重, 眯眼的功夫又再度沉沉睡去。
满里退了出来, 穿着淡绿色旗装,多年下来身上的气韵和宝络有几分相像,她朝门外的李氏,钱氏, 年氏等人行了万福, 带笑道:“福晋还在睡午觉,侧福晋和各位格格还是先回去吧,现下天气热可别中暑了才是。”
“吓,福晋还在睡?这情况估摸着也都大半个月了吧。姑娘,当年我怀四阿哥的时候也不曾这般呀。”李氏惊咂回头对钱氏武氏等人说到,还是那副一惊一乍的模样。
宋氏白了她一眼,与她的关系依旧不好, 鄙夷道:“福晋这胎怀的金贵,自然要好生养着。”她拉着满里的手,亲切道:“还劳烦姑娘和福晋说我们来过了,让福晋安生养胎,府里一切都好,有妾身和管家看顾着。”
满里低头回是,朝几人再行了个礼,李氏也想拉着她说几句好听的,但屋里不经意传来几声咳嗽让她皱了皱眉,只得依依不舍放下。
待众人都走了,年氏还徘徊在宝络屋前,她快速的扫了屋子一周,失落的叹了口气低下头,一朵娇艳的绒花别在鬓角,青丝挽着的正中间处一直丹凤朝阳蓬勃生辉。
翠花正端着一篮子的李子过来,哼了一声,啐道:“这年格格每日雷打不动的直往咱们院子里跑,也不知想什么。”翠花对年氏,钱氏两人一向不满意,说起话来也从不留着客气。
满里这几个月对年氏这般行为也是百般不解:“谁知道呢。”紧接着她又皱眉问:“不过你怎么洗个李子花这么长的时间,福晋都睡了!”
篮子里那一颗颗李子大红爆满,洗的干净透亮,贴近了还能闻到李子独有的香味,不禁令人垂涎欲滴,鲜亮的很。
翠花哎了一声,嘟嚷:“还不是爷吩咐的,今早听到主子说要吃李子爷脸就唬下来了不大高兴。王爷又不想与福晋争执私下就让苏培盛告诉我洗仔细些,少进一些给福晋,还说最好别再进了,弄些南瓜粥来好让福晋填填肚子。”翠花说起来也是满腹的委屈。
说起这事儿,又是一通的折腾。只因宝络这些日子肉味鱼味饭味一概闻不得,每日只靠着水果度日,为着这事儿小厨房的师傅没少看胤g的冰脸,每日一大早就苦兮兮的上来问福晋可有什么想吃的?
这也说呢,这胎怀的辛苦,晚上都要入夜了宝络才能入睡,早上又是轮番的呕吐,昨天连康熙都惊动了,请了宫中妇科大手来,但诊着也和林太医一般,有些小产迹象,必须静养着。
满里咕噜一声,喉咙处发出低低声响,院子里鹦鹉学舌呱呱直叫,翠花拿着小棒子挑它的脚,却惹得这小东西叫得更厉害了。
宝络只觉得自己坠落到一个很深很深的梦境中,四周景物浓的化不开样,只依稀看到前方坐着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扎着总角是个女孩,宝络打了个机灵正想扑上去,身后却猛地被人一拉,胤g穿着一身黄袍出现在她身后,神情极为严肃。宝络想呼叫,但突然忆起梦中发不出声音,正迷糊处,人却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福晋,怎么了?”身边侍候的侍女赶过来,她见宝络满头是汗的突然睁开眼,也吓了一跳。宝络摇着头摸了摸额头,那汗水冰凉的很,是梦,还好是个梦。宝络笑着摇了摇头对道:“我没事。”
午睡时做的梦宝络对谁都没提及,只推脱是太热睡出的汗,胤g满里等人自是不会怀疑,连宝络自己不过几天的功夫也忘了差不多,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胎像终于稳固,宝络对饭菜又找回之前的感觉,那肚皮一下子也慢慢的鼓胀的吹起来了,宝络的皮肤也变得越来越好,看着她的人都说她这一胎是女孩。
而整个府胤g对这个孩子是最期待的,他对这个孩子的关爱甚至超过了对府里其他的小阿哥,每日定时来宝络屋中报道,事无大小全部都要经过他的手,对后院的女人反而是兴趣缺缺,为此李氏钱氏等人都有不少怨言,但也无可奈何,宝络在这段时间里也选择性忽略,在这段期间她对孩子的阿玛有一种本能上的依赖,她甚至可以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这种情感是她之前不曾经历过的,甚至是在已经生下两个孩子的前提下。
“福晋,慢着点,爷命苏培盛过来说不急。”满里道
【月地云居】内乱哄哄的,全部都是为了宝络要进宫的事准备着,宝络坐在偏厅的主位上,扶着腰,脚有些浮肿。翠花正给她选择一双松软的鞋,旁边是已经换下好几双的但全都不适合,穿在脚上勒的紧:“福晋,这鞋是前几天刚命人做的,今天就不能穿了,这才怀四个月呢,脚就有些肿着了,爷看了又得心疼着呢。”
翠花笑着,再一听满里过来传的话眼睛更是眯成一条缝儿。
宝络瞪了她一眼,脚上正好穿到一双淡紫色牡丹绣鞋,她嗔道:“就你话多。”门口胤g踱步进来,拇指摩挲着玉扳指,他穿着朝服,扳直了身极为英挺。他身后跟着进来的是弘晖,也穿着四爪蛟龙补服,人到胤g耳边,父子两很是相像,只是一个冰冷着脸瞅上去不可靠近,一个气质却十分温和。
“走吧。”胤g淡淡道,他对着宝络伸出手,众人对此都见怪不怪,唯有弘晖还是有些惊讶。他近来也多在宫中,一来因弘暖的关系康熙对弘晖也慢慢倚重起来,二来宝络也不愿意他和年氏有过多的接触故意弘晖这几个月来归家的次数比较少,他突然看见自己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阿玛在对额娘却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不免有些惊诧。
而今日正是太后寿诞,他是特意随着阿玛前来迎接额娘入宫的。一家四口外带着宝络肚里那个出了院门,后院的女人都等在外头,胤g微微一扫目光不做稍加的停留就扶着宝络上马车。
苏培盛又命人牵了两匹马出来,正要侍候胤g上马却见他自己随着上马车道:“今日我与福晋一同坐马车入宫,弘晖你骑马在前头。”这话一出,几个女人都纷纷咬着手帕,实现简直要把车帘子给灼伤了。
胤g却全然不顾左右的实现,堂而皇之的进入车内。
王府的马车慢悠悠的朝紫禁城驰去,只留下十月瑟瑟的秋风,天已然要黑下来了,王府门前的几个女人还停留在原地,等着秋风扫了好几回的落叶,钱氏才幽幽的叹了口气:“王爷可把福晋放在心尖子上了,我入府这么多年从未见王爷如此,想来王爷很看重福晋这一胎吧。”
她只道胤g对宝络这般体贴温存是因为孩子的缘故,心中不免有些嫉妒宝络,这些日子也是卯了劲儿的要勾胤g上她的床,可乃对方却全然把她当空气般,来了她屋也只是板着脸教训弘旷几句,哪里见过他这般柔和的面,她想着想着又觉得心酸,全然不觉说出的话有些酸溜溜的。
“可未必是这般。”张氏平日里从不多说的人,今日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来。旁人还不解什么,但唯有宋氏,李氏二人跟在胤g身边最久的人知晓她这话的意思,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自己的心思。李氏叹了一口气,好歹自己还有两个儿子比宋氏也好上几百倍,她心里又舒坦开来。
李氏甩了甩帕子,进去府里,随后几人随即而入。王府前空落落的,唯有年氏一人还独立着,她身边的丫鬟看她一脸娇羞如花的模样,直勾勾的望着前方,便劝道:“格格,您既这般盼着王爷,那就多花些心思把爷勾过来才是,奴婢可是听说王爷这些日子为着福晋身孕的事可都没去后院。”
这话猛如当头棒喝,年氏原本娇羞的脸顿时黯淡了来,她抽出锦帕也不知想了什么,一滴泪已下来。
十月天已经暗的比较快了,太阳的光线还压在地平线上,隐约透着鱼肚的一点白,在前往紫禁城的路上却一步一步越加的灯火璀璨。
胤g宝络等人从西侧门下,宝络换轿子入宁寿新宫,胤g和弘晖前往乾清宫。
宝络身边跟着的是满里和翠花,一行人向宁寿新宫走去。一路上长廊宫巷越发灯火璀璨,沿路都由侍卫驻守,比往日更严格了几分。
当轿子快到宁寿新宫时宝络就有些坐不住了,觉得后腰酸懒的厉害,满里也不敢拦着她不让下轿,只和翠花更小心扶着宝络,但看她才四个月的身孕肚皮看上去却似五个月一般,在这月夜星辉下连脚肿胀的样子也是看的一清二楚。
太医说这胎有些大,得小心看护着,平日里只吃个七分饱便是,最重要的是要多走动走动。
刚一路从王府坐车换轿来到宫里,宝络再做下去脊椎骨都得发疼,她下了轿,踏了塌几步路往着棱子路滴答滴答来回走了几个小圆圈,满里在后头跟着,旁的剩下四人,八只眼睛全都在她肚里那块肉上,就怕哪个不小心撞到了小格格,心眼都快蹦出喉咙口了。
“唔。”宝络哼了一声,满足的摸上小肚子,她一手撑着腰一手伸后找依托,满里赶忙上前搀着她,轻松问:“小格格又踢您了?”那紫红色暗纹下的圆圆肚子俏皮的可爱,宝络的肌肤被衬的触目惊心的白,她嗯了一声,抚摸着肚子的孩子笑道:“是,太调皮了,估计刚才猫的难受,我这一下来走动她就高兴了。”
满里也跟着傻笑,看着宝络的肚子就像看着一锭金元宝似的。说笑的功夫来往的人更多了,宝络还没舒缓口气苏培盛就远远跑过来,他利索的朝宝络行了礼喘着粗气道:“福,福晋,爷让您进宁寿新宫去,别在外头遛弯。”
宝络一愣,正想问他怎么知道,苏培盛紧接着道:“刚爷派人去宁寿新宫看过见您还没到所以让奴才把各条前往太后宫中的小路都找过去,这不福晋您赶快去吧,外头风大。”说着麻利的弯腰扶着宝络往前走,宝络看他说的一板一眼的,一下子倒也不知说些什么,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走。
这人刚到宁寿新宫苏培盛就跟猫一样串着出去了。宝络只得先去给太后请安。
自从宝络怀孕以来胤g便向康熙告假在家休养,已两三个月没进宫请安,今儿个再一看太后竟发觉她也老了许多,昔日只是依稀能见到些许白发,如今却是黑发都遮盖不住了,宝络看得有些心酸。
“哀家前儿个还正和老八媳妇说起你,还是你有福又怀上了,走过来让哀家摸摸。”太后头发虽然已经泛白但好在人还是很精神,四周挤挤嚷嚷的丝毫不影响她的中气,她被众人拥簇在中间一身富丽的万字福旗装,戴着珠翠点满的旗头,左耳旁缀着的是一只凤凰斜着两颗金珠串下来,慈眉善目温和的很。
宝络行了礼走到她身旁,太后倒没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旁边的嬷嬷打开了一个描金的木匣子,里头一众的珍宝,旁原本都在聊天的人眼一下子都刷了过来,太子妃手上已拿着一只凤朝阳,三福晋是一只羊脂玉手环,其他福晋手上拿的也很是贵重,太后保养得当的手缓缓抬到木匣子上,她先是停在一枚红宝石戒指上,后顿了顿突的看了其他福晋几人,最后捡起了一对双翔凤招呼着宝络,她亲自给宝络插上了这对双翔凤。
那双翔凤一左一右分在宝络的青丝两边,似要风飞九天一般,而且极衬宝络的肤色和旗装颜色,众人眼中都是一亮纷纷夸赞太后眼光后,但几人的眼睛中却都是极为的不耐。
宝络客气寒暄了几句只觉得待在这屋中压抑的很,她借口出来门,可再想着招呼满里等人回过头已看不见她们的身影,只是拥拥挤挤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和一件件名贵又华丽的礼服,她呼出一口气,独自撑着腰缓步走到后面花园,往来的人看见她身上的衣物等级纷纷行礼,宝络回了笑,只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肚子有些饿。
可再回过头发现自己竟然一路走到了花园最深处,几乎看不见来往的人,在这种冥冥月色下偶尔传来几声猫叫声倒真有些渗人的很,而远处依旧传来的是觥筹交错的热闹声,宝络不觉心砰砰砰的直跳,她扶着腰要往回走。
这才刚要见到一点的星光,耳边只听得喵的一声尖叫,地下串出一道黑影,那猫拱着身浑身毛都竖起龇牙咧嘴的看着宝络,那双黑暗中亮起的幽幽绿光不禁让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宝络吞了一口口水,不敢乱动,那猫也一动不动的盯着宝络,时不时咕噜出几声刺耳的鸣声。
宝络的精神紧张到了极点,只觉得一丝一毫的风吹都是贴着她的汗毛过的,她的手缓缓往上抬了抬,要护住隆起的肚皮,也就在那时,说时迟那时快,那猫喵嗷的一声就往宝络身上扑来。
“四福晋。”一声怒喝,宝络只觉得比猫更快的身影往自己这边扑来,紧带着她转了一个圈,她觉得自己被来人紧紧的护在怀里,身后猫嗷嗷直叫,最后归于平静。
来人身上的气味熏得她有些温暖,宝络抽出绣帕扶着胸口慢慢退出他的怀中。
尖满满的馨香一如从前,那圆滚的肚皮下他甚至能感受到一股胎儿的踢动,多隆慢慢的感受怀中真实,柔软无骨的身躯慢慢脱离他的怀抱,那种失落的情绪波涛汹涌的滚入他胸怀。
“你是多隆贝勒吧?”宝络全然推出他的怀抱,还是有些后怕,她下意识的抚摸肚子感受孩子健康的心跳声,但还是强撑起精神笑道:“还多谢贝勒救了我和腹中胎儿一命。”宝络真就做了个万福。
多隆连忙要托手扶起宝络,但就在那即将触手的片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额娘”。
弘暖一路小跑过来,青色马褂一边撩在黄带子上,脸上因为小跑红扑扑的泛红。宝络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会见到弘暖,脸上早已不自觉的扬起笑容,对着弘暖笑,一旁的多隆看的极不是味儿。
弘暖刚一跑过来就拉住宝络的手,霸占似的赖在她身旁,对宝络道:“额娘,儿子找的您好苦呀。阿玛和大哥都已经给太后娘娘请安了,还不见您回来,可把阿玛急坏了。”弘暖的目光已渐渐移到多隆的身上,眼神中带着敌意:“你是谁?”
宝络眉头一皱:“怎么说话?”看着自家额娘生气的模样,弘暖立马软下脸来笑嘻嘻道:“我错了,嘻嘻。”但身体微微向多隆倾斜站着,左脚在前,是防御的姿势。
母子两人都盯着多隆瞧,两人眉眼是一模一样,多隆一笑,低下头,月光只照出他半张俊脸,他淡淡道:“若是无事,那微臣就先行一步。”宝络应道:“还谢贝勒的救命之恩,四爷定不胜感谢。”
多隆无话,走到一旁提起自己的刀,他刚才冲过来时摔在一边的,只怕这刀柄坚硬碰到宝络。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宝络这才看到他后背似被猫饶破了。
“额娘,您看什么呢。”弘暖扬起头轻快道。
宝络低头,棕褐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他的面孔,她笑道:“没什么,就是肚子有些饿了,咱们回去吧。”
“嗯,阿玛该等急了,额娘您下次要出来一定得叫个人陪着您。”弘暖突然变得有些拢102嗌碜咴诒β缬业郎希埔问裁础
宝络只得应好,两人步行渐远,月亮也慢慢爬上中天,漆黑的花园中渐渐撒上洁白的月光,最后银辉落在假山上,刚袭击宝络的猫悄无声息的溜了出来,它喵的一声双眼闪光,一跃就扑在刚才被宝络踩着的猫食上,那猫停在那里立了一会儿,突转过头去闻地上的血腥,那是多隆刚才护着宝络被猫爪下的。
“喵——”黑猫低吼一声,正要碰触,但更快的是黑夜中闪过的银白刀光,那猫瞬间被断成两半。
胤g从假山后走出,刀上还留着触目的血,看不出他的喜怒,弘晖的身影也慢慢随之出现。
“阿玛,额娘没有其他的心思。”弘晖轻声道,远处的欢庆声此起彼伏。
“我知道,所以这猫才该死。”
“那多隆?”弘晖继续问。
这些年他已经隐隐约约知道阿玛对额娘的感情,对于自己的女人爱新觉罗家一向是不允许旁人窥探的,更何况是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胤g回过头看他,突然道:“我知道他救了你额娘一命。”黑幕中看不清他此刻到底是什么神情,但那眼神已有些复杂。
父子两人同样负手而立,这时宁寿新宫的天空乍然绽放出一朵大紫色的烟花,紧接着一簇连着一簇跃然而上,整个夜幕似被点缀如白昼,弘晖握了握自己的手心,那里已全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