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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兰生在开拍《一天》之前的这个周末带莘野到西城区的陶然亭公园逛了一逛。莘野对这宝贵两天本来做了其他安排,但谢兰生突然想到陶然亭去看上一看了。他被莘野刚提醒了10月4号是两个人因《圆满》而重逢20年的日子, 于是, 想要故地重游了。他还记得,当年他是在公园儿面试莘野、签约莘野的。
对谢兰生的新安排莘野自然没有意见。
十几座亭依然还在。1985年左右, 全国名亭被等比例地一座一座拷贝过来了。
兰生后来才知道, 原来这陶然亭公园还是北京首个公园——1952年, 7000人凿出两湖, 堆土成山, 植树栽花, 建出公园。1954 年,中南海的两组古阁被x总理移到这里, 它现在虽然不起眼儿,当年却是被期待的。
走过银杏大道、长廊、拱桥, 兰生莘野一路走到重逢之地——爱晚亭,在湖心岛。
亭后湖水依然清澈,两边银杏依然茂密, 谢兰生只觉得, 似乎,连银杏叶黄的程度跟那时候都是一样的。
“哎, ”谢兰生笑了笑说, “银杏叶跟1995年一样哎。一年一年,年年一样,咱们却是变老了呢。”他46了,莘野也44了。
“嗯, ”莘野回他,“咱们一起变老了,一年一年一天一天,互相陪着,再没分开过。”
“哈哈,也挺好。”谢兰生说。
他这20年十分幸福,也十分充实,他即使再重活一次也不会活的更好,因此没有任何遗憾。
“莘野,”兰生又问,“你听过那句诗没?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刘希夷的这句古诗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嗯,知道。”莘野点点头。
谢兰生笑:“进步了。20年前,我一说诗你就晕了。”
“已经回国太多年了。”
“对了,”谢兰生有些好奇,“上次聚会,我有几个出国同学说他们都忘了中文了,你呢?忘了英语了吗?”
“……不可能。”莘野回答,“英语是我第一语言。你听他们胡言乱语。”
“哦。”兰生继续看银杏叶,好像,因为“年年岁岁花相似”,他当年没看仔细,现在却要看仔细似的。
莘野在他身边陪着,觉得兰生还是浪漫至死。
而后两人走进亭子,并且分别坐在当时的座位上面。莘野眺望远处湖水,问,“兰生,你当时让我念的词儿,还记得吗?”
“有印象,但背不下来。”
莘野转眸,与谢兰生四目相交,缓缓地念:“才宽,你知道,人这一生就几十年,每一分钟都很宝贵。但是,若能知道什么时候你跟我才会在一起,我希望这中间时光可以全部被掠过去,二十年后也好,三十年后也好,五十年后也好,因为,我一定会非常痛苦,我很清楚。”
“……啊,”看着一样的景色,听着一样的台词,谢兰生的心弦颤动,说,“这台词像一个预兆。”
“嗯。其实那天的很多话都非常像一个预兆。”
两人坐了一会儿,在出亭子时,谢兰生从地上捡起一片大大的银杏叶,问:“莘野,你会不会拔老根儿?”
“……什么?”
“拔老根儿,北京话。”谢兰生说,“我小时候每年秋天同学们都拔老根儿,每个人捡一片落叶,而且要捡根最粗的。两个人把手里叶梗跟对手的十字相搅,握着两端,用力拉扯,争取自己手里的叶梗拉断对放手里的梗,叶梗断了就是输了。”
莘野唇角含着点笑:“没有。”他向一边迈了几步,拾起地上一片叶子,掐着叶梗的两端,问,“这样?”
“嗯!”谢兰生把叶梗一竖,往他自己那一边拉,结果,他才刚刚使一点劲儿,他的叶梗就断开了。
“……”他又捡起一片,“再来。”
五秒钟后:“再来。”
一连失败三次以后谢兰生终于放弃了,他又捡起来了两三片能夹在书里当书签的,一手握着,说:“算了算了。”
莘野晃晃手里叶子:“不比了?”
“不比了。”谢兰生说,“你的那根最大最粗最厉害,行了吧?”
莘野:“…………”
过了几秒,谢兰生才反应过来莘野是当双关句了,一边笑,一边抬手锤莘野背:“想歪了你!”
与20年前有些酸涩的心情并不相同,他们两个打着闹着,离开了爱晚亭。
接着,他们俩与当年一样,顺着金色的银杏大道,向陶然亭与慈悲庵走。
兰生想起他那时教莘野“共君一醉一陶然”的诗,想起他说的“与君同醉,无比喜悦,说两个人高水流水,是知己”的解释,再次感觉冥冥之中一切似乎早有定数。
“要想成,陶然亭”,还真是准,“要想散紫竹苑”就不知道了。
跟当年不同,一路上,每到一处开阔地,他们都能看到一群跳广场舞的老太太——这才刚到早上10点,第一波儿就出来了。
走着走着,再一次,慈悲庵就在眼前了。
这是最老的一处建筑,始建于元朝,由佛门弟子在高地上兴建而成,“创于元沿于明,招提胜景由来旧矣”。
到某一个特定地方,谢兰生的脚步停下了。
他记得,就在这里,莘野突然告诉他说“1384天16个小时,零25分钟”“谢导,在过去的1384天里,我每一天都会想起你。”“在过去的33233个小时里,只要我是清醒着的,我每个小时都会想起你。”
有些恍惚。
前面,莘野好像完全明白谢兰生在想些什么,他忽然间转过头来,眼睛依然清清亮亮,脚的位置也差不多,只是这回,他唇角带笑,说,“谢导,在过去的8689天里,我每一天都会想起你。”
谢兰生一怔。
莘野还是带笑,又接着道:“兰生,在过去的20万8553个小时里,只要我是清醒着的,我每个小时都会想起你。”
“……”谢兰生心里再次泛起酸涩,又带着甜。
谢兰生也笑了,他走过去,跟莘野肩并肩,转过头,说:“那,在其中的,嗯……8689减1384,是多少?”
“7305。”
“那,在其中的7305天里,我也是。”自从重逢的那一天起,即使还没在一起时,谢兰生也每天都会想起莘野,魔怔似的。
几步以后,谢兰生又说:“你这数学可够好的。”
“是你不行。”莘野逗他,“1384,加20x365,再加闰年多出的5,8689,非常简单。”
“切。”
路的两边栽着些花,也不知是月季,还是什么,有一种喧闹的世俗的好看。他们就在这喧闹的世俗的好看里继续他们的行程。
…………
下午去了另外一处,晚上吃了希腊菜,谢兰生与莘野两人九点多才回到家里。
洗过澡,谢兰生见莘野坐在二楼休息区的沙发上,走过去,跨坐到莘野的膝盖上,把手里的书翻到某一页,说:“看。”
“嗯?”莘野挑出一个长音。
书里夹着一片银杏。
谢兰生说:“记不记得我那时候捡了几片银杏叶儿?”
“记得。”他被副导带过去时谢兰生并不在亭里,而是在外边捡银杏叶当书签用。
谢兰生则小心翼翼地把两片叶子叠在一起,放到莘野的鼻尖儿上,说:“闻闻,这是那天的味道。那天的景色,那天的对话,那天的味道,咱们今天全回忆了。”
半分钟后,他们再次舌尖交缠。
莘野抚着兰生的……,两个人都情不自禁。莘野手在沙发旁边的小边柜里翻了翻,翻出一样东西来,戴在兰生的头上。
“???”谢兰生的手摸了摸,“…………”
那竟然是一副猫耳!!
他简直惊呆了:“多大岁数了!还搞这些!”再显年轻也不行啊!
“有一整套。穿上试试?我上回去美国讨论kkk的收购,无意中见的。”
“不……”
莘野只是目光相交,不说话,两只大手不断揉-捏。
“行了行了。”想到白天莘野的话,谢兰生又被拿捏了,“我试一试。就试一试。”
“嗯。”
谢兰生在浴室换装,但到底是没全穿上。半晌之后,他顶着耳朵,戴着颈圈,穿着内裤走出来,手里提着一条尾巴。
这个尾巴太……了。内裤后边有一个洞,这跟尾巴带个圆球,能被塞进去。
“嗯?怎么了?”
莘野接过那个尾巴,在圆球上吻了吻,一手揽过兰生的腰,一手……
兰生刚想拼死挣扎,手机竟然响了起来。
他一僵,被得逞了。
回头看看手机屏幕,谢兰生说:“别闹,是蓝天。”
“嗯。”
谢兰生就带着尾巴走到一边接起电话:“蓝天?”
“谢导!”《一天》有个旅游场景取景是在日本、韩国,此时正在东京堪景的蓝田对电话叹气,“这个黑泽明工作室太太太太古板了!!!”
“还是无法沟通好吗?”
“对……”
谢兰生轻轻叹气:“甩了这个黑泽集团吧。签个现代的工作室。”
为了拍摄,《一天》剧组在日本的接洽方是黑泽集团,后者负责搜寻片场、谈判合同等等事宜,可,日本人的传统就是礼数周到、周密完备,黑泽集团给主创们都安排了五星酒店,而且他们坚持导演、制片要跟每个片场的所有者会面,导演详述拍摄计划,其他的人都不可以,外联制片不行,黑泽集团不行,那些片场的manager也不行,否则就是失礼了,可,大家时间个个不同,谢兰生若真这样做会耽误大把时间。
“???!!!”蓝天语气带着讶异,“甩了黑泽?!您想甩了神?!”
谢兰生说:“甩了神就甩了神吧。神的员工忒磨叽了。”
蓝天:“…………”
莘野坐在沙发上面,望着戴着猫耳、颈圈,甚至挂着一根尾巴的谢兰生语调冷肃地说“甩了神就甩了神吧。神的员工忒磨叽了”的样子,笑了笑。这个反差太可爱了。
谢兰生说了会儿,无意中捞起尾巴,一边听蓝天的话,一边用尾巴尖儿轻轻地扫自己嘴唇。尾巴做的十分仿真,毛茸茸的。
扫着扫着,突然发现对面莘野非常喜欢他这样子,于是拔脚走了过去,两根手指夹着尾巴,递到莘野的嘴唇前。
果不其然,因为尾巴碰过自己嘴唇,莘野凑近了,薄唇一张,轻轻一抿。
兰生又把尾巴尖儿移到左边,莘野刚想再抿一抿,他就抽开尾巴尖儿,移到右边,等莘野再次追过去了,就又抽开。
莘野知道在被逗弄,不动弹了,抱着胳膊坐在那里,看谢兰生打电话。
谢兰生跟蓝天交待“问问美国电影公司都跟谁是合作伙伴,黑泽集团这个做派美国公司是受不了的”,一边观察莘野,觉得似乎不是很妙……
很快,他的担心就被印证了。
在三楼的卧室床上,莘野一把就扯掉了那个逗他的尾巴尖儿,而后,就着黑色裤头上边塞尾巴的那个圆孔,就……
谢兰生也不太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想的,一晃一晃的激烈中他还一直扶着猫耳朵,不让它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