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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唐军西北面行营都统、凤翔节度使郑畋举行誓师大会,亲手杀掉了黄巢伪齐政权派来劝降的使者,正式向伪齐政权宣战。
当长安得到凤翔传来的消息时,正在大明宫内麟德殿内花天酒地的黄巢君臣登时一片气愤,纷纷咒骂郑畋不识时务,胆敢对大齐皇帝不敬,于是怒气冲天的大齐皇帝黄巢立即下令,出兵征伐凤翔。
至于派谁领兵去征讨时,黄巢犯了难,毕竟朝中那么多的武将,而且郑畋只是一个老朽的文士,大唐也从没有过这个老头的征战记录,所以这一战很可能是一个刷军功的机会。
黄巢能想到这一点,他手下的官员和武将们也能想到这点,所以手下一片请战之声。其中尤其是孟楷喊得最大声。
黄巢觉得派孟楷去也未尝不可,但是这厮自从那次在长安城下之后,已经犯了众怒,此时若是派他去,只怕其他手下不会心服。
如今黄巢贵为大齐皇帝,他不能在拘泥以往他起家的小圈子了,所以他得把眼光放得更开一些,这样一想,黄巢眼中有了更多的身影。
二郎三郎他们吗?不行,三℃,郎在河中刚刚被王重荣揍得大败而回,若是让他去只会影响军心,孟楷不再考虑了,赵璋是文臣,朱温还在华州,暂时不能把他调回来。毕竟河中那边害得需要他在华州压阵。
那么尚让呢?黄巢心中得出答案:嗯,尚让最合适。
尚让是尚君长的弟弟,他跟随乃兄从乾符二年(875年)就追随王仙芝起义。乾符三年(876年)十月屯兵嵖岈山(今河南遂平西),与自己会合,共保嵖岈山,后自己和王仙芝闹翻后尚让随仙芝转战南方,不过尚让还是心向自己的。
乾符五年(878年)王仙芝在黄梅(今湖北黄梅县西北)覆灭後,尚让率余部投奔自己,推自己为王。如今他更是贵为大齐太尉兼中书令,他更是黄巢手下,王仙芝旧部的首领。
此时自己已经称帝,自己手下的部将不管是在官职还有待遇上都比其他派系的人更好,这样的举措早已引得一些人不满了,如今他更应该平衡一下自己原来部下和王仙芝旧部的关系。
于是黄巢摆摆手,示意殿中众人安静下来。他捻了捻颌下的髯须,然后说道:“众卿踊跃请战,朕心甚慰,只是此次征伐乃是为了壮大我大齐声威,震慑那些首鼠两端的藩镇,所以此次出兵务必要能一鼓作气击溃凤翔郑畋酸儒。朕思来想去,能胜任此职者非太尉莫属,尚太尉意下如何?”
尚让一听皇帝如此说,他面上的得意一闪而过,然后躬身答道:“官家金口玉律,某自当遵旨。只是此事,事关我大齐战略,所以臣请官家准许,此次西征由王播将军担任先锋使、孟楷将军担任粮料官。”
黄巢一听,立刻点头道:“太尉所言甚是,朕准了。此次西征,由太尉主持,一应事项俱由太尉做主。”
皇帝已经下旨了,殿内众将领只得遵旨应诺。既然有战事要准备,这酒宴就不能再开了,于是尚让以下俱都告辞离去。黄巢也不阻拦,就放他们离去了。
殿内的官员全都走了,黄巢一个人呆在殿内也没了兴致,他一摆手,道:“回,清思殿。”
清思殿是大唐皇帝李儇的寝殿,黄巢从洛阳迁来长安后,发现这清思殿内十分奢华,所以就把这清思殿也当成了他的寝殿。
既然宫殿全都是黄巢的了,那其中的宫女内侍自不在话下,所以留在长安城中的所有宫人再次回到大明宫内当值,不过那些妃嫔确实投降黄巢军的大唐官员进献的,比如开门迎接黄巢的东京(洛阳)留守刘允章就把自家的女儿还有侄女进献到了黄巢的后宫之中。
尚让回到府中后,立刻着人去请赵璋,黄邺、王播、孟楷等人来府中议事,然后尚让又休书一封给在华州镇守的朱温。告诉他暂且在华州忍耐一下,只等他解决了郑畋之后,立刻向大齐皇帝进言把朱温调来长安中枢。
正在尚让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在长安城中经营的时候,凤翔节度使府衙内一场剿黄动员大会正在进行。
此次大会的主持人和发起人正是长安西北面行营都统,凤翔节度使郑畋。参会有前面提到的泾源节度使程宗楚,朔方节度使唐弘夫、天雄节度使仇公遇,如今更有新近才到的宥州刺史拓跋思恭、鄜延节度使李孝昌、河中留后王重荣也拍了使者前来参与大会。
李保作为郑畋的盟友也出席了大会,另外远在许州的杨复光也派了使者前来参会,这个使者是李保的熟人文士沈殿。
这么多人济济一堂,李保坐在堂上心中却满是鄙夷,这些人一个个大义凛然,他们一边享受大唐的官爵俸禄一边却放任黄巢贼军肆虐。如今黄巢称帝后对他们盘剥深重,他们顶受不住了,又想起来反抗黄巢了。
不过大唐走到这个境地也不全都是这些节度使军阀的错误,这其中既有历史的必然性又有大唐皇族的不作为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反正打灭黄巢后大唐境内的军阀混账还是不能改变,目前他能做的也只能是顺其自然,发展渭州军的势力,只有自己的拳头硬了,自然就会有人听他的话,不过现在他还是听听郑畋怎么说才是。
“诸位都是对大唐赤诚的国家栋梁,如今贼子僭越,伪帝猖獗,正是某等赤子为国尽忠的时候,所以某今日召集诸位高贤毕集于此,商议剿灭伪齐黄贼大计。……”
郑畋慷慨激昂,说的都是大道理,并且把黄巢贼寇骂的一文不值,在场都是郭子仪、颜真卿这样的国家干城,一通大道理讲下来,与会的各位都有种与有荣焉的洋洋自得。
李保心中不仅对郑畋这个五姓门阀的族长级人物有了新的认识,这是文人的操守还有价值观的彰显,也是中国五千年来极为珍贵的文化传承,这些文人把这些优秀的品质称之为气节。
正是有了这个气节,历史中的却不缺乏铮铮铁骨的文人斗士,郑畋的形象如同数百年后的文天祥还有方孝孺那样在李保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倔强坚韧的老头真不简单!
大道理说完了,该说点干货了,于是郑畋指着自己的儿子道:“大郎你来讲讲咱们这次剿灭黄巢军的准备情况吧。”
郑凝绩坐在末尾,参与此次会议的都是一方之雄,所以他这个没什么实权的节度使押衙只好陪坐末座了。
郑凝绩对着在场众人点了点头,然后走到身后的墙边,拉开了墙上挂着的幕布。这上面是个大型的地图。
这张地图是长安到凤翔的地形图,这张图在李保看来是十分粗糙的,但是在没怎么见过后世的高精细地图的唐人面前这张地图也没有觉得多么粗糙。毕竟他们从军以来,看的都是这样的地图,所以众人都没有什么理解障碍,李保只得独自一个人在那里翻白眼了。
郑凝绩拿着一直竹竿,指着地图上标示的姓氏作为各个节度使的布防范围,其中凤翔府的范围最大,所以从图中就可以看出凤翔军此次担纲剿黄行动的主力。
李保的渭州军充当的机动队使用,对此李保并无异议。毕竟前来参与围剿的众家藩镇里,就数渭州军人数最少。
当郑凝绩介绍渭州军只有区区三千人的时候,拓跋思恭和仇公遇两人忍不住笑出声来。郑凝绩一看这两人如此胆大,他心中有些担心,毕竟李保如今脾气大涨,若是他忍耐不住动起手来,这场大会就算是白开了。
所以他赶紧解释道:“吉王率领的渭州军虽然人数少,但是这支部队在长安城下大败黄巢贼军手下的大将朱温,并且渭州军……”
拓跋思恭还没等郑凝绩说完,他开口道:“一个宗室王爷带的兵能好到哪去?再说那长安城还不是被贼寇攻破了?郑押衙不用帮吉王遮掩了,这些事某等军汉都晓得是怎么回事,况且那长安城高墙固,岂是那么容易攻破的?这个吉王不过言过其实罢了。哈哈,还战力颇强,再强能强过某手下的铁骑?”
拓跋思恭一说完,其他的几个将领无不哈哈大笑起来。
郑畋和郑凝绩父子都知道长安城下的真相,他们担心的看着李保,生怕这小王爷一个忍不住。可是李保却相当淡定,他居然还在笑。
等到众人笑声停歇了,李保起身来到拓跋思恭面前,对着他道:“既然拓跋刺史觉得孤手下的儿郎是言过其实,那么咱们要不要比试一下?”
拓跋思恭看着李保那俊秀的面容,他心中忍不住有些腻歪,你是大唐宗室又如何?还不是被贼寇吓得到处跑,如今国都都被贼寇占去了,你个乳臭味干的黄毛宗室脾气不小,还敢挑战某和手下的铁甲军,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也好,某就答应你。
想通此处,拓跋思恭对着李保一笑,露出了口中的大黄牙,李保嫌恶的闪到一边,扇了扇手,朗声道:“啊,嘴好臭!”
拓跋思恭面色一变,对着李保怒道:“你!”
郑凝绩一看这架势,马上开口打圆场道:“大王和拓跋刺史莫要动怒,此时最要紧的还是以大局为重,切不可意气用事啊。”
拓跋思恭瞪了李保一眼,然后恨恨的转过头去,低声道:“某今日看在郑使君和郑押衙的面上先不同你这小宗室计较。”
李保哈哈一笑,“你若是不敢就算了,毕竟你们这些胡虏都是些没种的东西。”
拓跋思恭一听,立刻脖子一梗,怒道:“你这小王爷不要欺人太甚,你说赌什么,某若是怕了就不是拓跋家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