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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香看着苏沄蓦款款离去的身影,心里不知道为何,如同空了一块,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苏枫聂的脸。
她还是沈漪澜房中的二等丫头的时候,就对当时还住在府中的二公子芳心暗许,且不说别的,光是苏枫聂是相府独子的身份,就让这些常年不出府的丫头们都跃跃欲试。而荷香姿色出众,自然是其中的一员,后来被苏穆延看上,成为如今的姨娘,有几分是荷香的野心,也有几分是腹中有子的无奈,本以为就身为姨娘能够草草一生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谁想苏枫聂突然回京。
那日的家宴,荷香见到许久不见的苏枫聂,更有几分意乱情迷。常年的军旅生活没有让他变得粗鲁,更填了许多阳刚之气,原先那张身为男子还略嫌清秀的脸庞,如今更多了几分俊美魅惑的气质,一顿饭吃的荷香是心不在焉。
人就是这样一种永不满足的动物,当荷香还是二等丫头时,觉得能当姨娘便是天大的机遇,而如今沈漪澜入狱,府中内外没有压力,二公子的归来,便让她本就寂寞的心更加不安分了起来。比起足够当自己父亲的苏相,自然是俊美风流的二公子更让她心动,全然忘了自己的丫鬟出身,能到如此地步是多么地不容易。
无论在哪个朝代,底层人民都是没有出路的,尤其是府中的丫鬟,要么被许给侍卫或者是账房小厮,仍旧是一辈子做牛做马。有几分姿色的,能够被家中的老爷少爷看上,做个偏房也是个不错的出路。若是再运气好些生下一儿半女,从此也算脱离了奴才的身份。虽然大家族里的主母多有好手段,那些小妾常有不明不白死的,但纵使如此,人也都是愿意往上走的,大大小小的府邸中,后宅争斗不胜其数,总有婢女削尖了脑袋都想爬上主子的床。
苏沄蓦冰雪聪明,这几日将荷姨娘的迹象稍一细想,前后推敲一下便知晓了前因后果。若是穿越前的苏越还会笑话这些女子可笑,若有一技之长便可行走天下,何苦依托他人,但是穿越到了苏沄蓦的身体中,承托了她的记忆,如今有着两个时代记忆的苏沄蓦,更能明白,这种悲哀,是一个时代下的必然结果。
前几日荷姨娘拉着苏沄蓦上街,就是听下人说二公子出了门,想着能否遇到他,一连几天,只要发现二公子出门的迹象,总要拉着下人出去逛逛街,说是呆久了烦闷,其实更是想能否偶遇到苏枫聂,能否,和他说上一句话。
她站在门口,看着随风而落的花,只是更觉伤感,她虽也有美貌,也有大好年华,可比起苏沄蓦来,却无一事能顺心遂愿,不就同这花草般身不由己么,想此,荷姨娘下意识地扶了扶肚子。
兰香见荷姨娘脸色不好,忙赔笑道:“入秋了风口凉,姨娘千万当心身子。”
说着让小丫头将披风拿来,就要给荷姨娘披在身上,荷姨娘却推开了兰香的手,情绪有些低落道:“罢了,这落花也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兰香一愣,也连忙跟了回去,都说孕妇情绪波动大,她是老夫人派过来照看荷姨娘的胎,自然要时刻小心,只是三小姐来时还好好的,不知为何姨娘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但如今相府风云变幻,她也不敢多问。在从小在深宅长大的兰香,族中的各个夫人勾心斗角的事情数不胜数,所以她深刻的知道,若想能在旋涡中生存,就是管好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闭紧嘴巴。
到了晚饭时间,苏沄蓦打发画越回了苏老夫人,说自己明日进宫,今日稍作准备,晚饭就不去用了,画越去了很快回来,道:“苏老夫人说让小姐不必多礼,起居衣物若有短缺,只管领了记在账房,算是公中出的。”
苏沄蓦点了点头,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也是有几分惊讶苏老夫人的变化,自打苏枫聂回来,一连月余老夫人都没再找过苏沄蓦,日常的行礼问安也因着苏沄蓦被封了公主而免了,除了偶尔命人给荷姨娘送东西时也客气性地给苏沄蓦捎带一些,其余时间也算是相安无事。苏沄蓦自己也乐得清净,算算日子,似乎也有段时间没见到老夫人了。
荷姨娘却是焦急地带着兰香去了花厅用膳,苏沄蓦算好时间让画越带花翎过来,将重新写好的一份药方递给了花翎。
花翎正要将药方收进怀中,却突然听到面前的苏沄蓦出声:
“背熟,不能带走。”
花翎不由得愣了一下,连忙依言展开药方,看到药方上的名字不由得吓了一跳:断肠草,雷公藤,奎宁——
加起来有十几样,大多是毒药,花翎不敢多言,忙凝神背了起来。好在她受过专门的情报训练,再加上这些都是耳熟能详药物,所以不出一一盏茶的时间就将药物和配比记得清清楚楚。
苏沄蓦一直背着身子看向窗外,听得身后花翎微舒了一口气,她这才出声问道:“背熟了?”
花翎忙回道:“背熟了。”
苏沄蓦回过身子,点了点头,将那张写着药方的纸放在一旁的烛台上,看着它燃起火焰,画越忙进来将灰烬收拾得干干净净。
窗前吹过的夜风微凉,却比不过苏沄蓦语气中的寒冷,她快速道:“明日我和画越入宫,七日后公主生日完后回来,宫内外不能互通消息,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清楚,不容有失。”
花翎忙跪下领命,苏沄蓦少有这样紧张的情景,所以身为属下的花翎也十分慎重,支起耳朵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这副药方,从明日我走开始算起,每隔两日给荷姨娘用上一副,药你要亲自抓亲自煮,不容有失。”苏沄蓦放缓了语速,待花翎点头后才接着道:“我走之后,苏枫聂定然会派人暗查岸芷轩,不必阻拦,但若他发现了什么或者带走了什么,你要想办法立刻回禀宁王。”
花翎点头示意明白,她跪在地上等了许久,最后才听得苏沄蓦淡淡道:“你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花翎不解,下意识地一抬头,见苏沄蓦看向紫薇堂的方向,心中一惊,这是她离易容成荷姨娘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可这荷姨娘的胎相刚刚三个月,四个月的时间——主子是要放弃胎儿了吗?亦或,是要强行催产?她忍不住看了看苏沄蓦,却正对上她一双勾魂夺魄的凤目,幽深的仿佛看穿了自己的内心深处。花翎心中一寒,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去。
风吹落花,本是个凉爽的夜晚,但花翎却有几滴冷汗下来,她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属下,定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