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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津浑身被绑,口塞抹布,听到没有关严实的门外有脚步声,像是盼到了救兵。
苦于无法发声,竟挣扎着用脑袋将桌上的碗碟打落在地。
盛着剩饭剩菜的碗碟,叮呤咣啷地掉在地上。
只是船舱里都是软质的木地板,碗碟都没摔碎。
但是这突然的摔落声,也足以引起屋外人的注意。
刚才还是闲散路过的脚步声,先是停了一下,转瞬就变成了急促而密集的声音!
陆炎知道,外面的人已经被吸引了过来。听脚步声,至少也有四五人。他下意识地先是一脚踹向白津的胸口,制止他再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举动。
白津一下就晕了过去,倒在地上。
“把他拉到墙角!拿被子盖上!”
陆炎低声吼了这么一句,接着冲向门口,准备堵住外面的人。
这一句,也不知道是命令小武,还是林瑶的。
小武和林瑶两人先是一愣,接着互相看了一眼。
还是林瑶反应快,手脚麻利地冲过去,将白津拖到了门后的墙角那里。这时小武才反应过来,搭了把手,将陆炎床上的被褥递过去。林瑶拿着被褥,蒙在了白津身上。
这一切,不过转瞬之间。
这时,陆炎已经堵在了门口。
“大王,咋的了?!我怎么听到好像有打架的声音?” 门外忽然有人说话了。
陆炎一看,原来门外来的是陈宏义,身后跟着四个兄弟。
“哦...没事没事” 陆炎回头看了一眼林瑶。两人都露出了虚惊一场的表情。
但是这么多人围在这儿也不行。
“你们来干嘛?哎哎,都进来,别围在这儿!”
陈宏义将手一挥:“抬进去!”
陆炎一阵好奇:“你们抬着什么?”
原来那四个弟兄,抬着一个人来到陆炎的房间。
陆炎定睛一看,是曾禄。
“他怎么了?”陆炎问道。
陈宏义答道:“大王你让我去给其他头领说要...要谨言慎行...我在老蔡的船上看到....曾兄弟....他胳膊上的伤好像挺严重的...”
陈宏义边说,边摇摇头。这话说道后来,声音也越来越低,似乎是在暗示着,
曾禄的生命也在悄悄流逝。
陆炎听完,心中一惊。
他赶紧让四个弟兄将曾禄抬到了自己床上。
曾禄现在昏迷不醒。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这是昨晚在鹿港躲避英国人的攻击时中的枪伤。
陆炎抬起头,问起了陈宏义各种来龙去脉。
陈宏义说:“嗨呀,我到了老蔡的船上,老蔡说他们船上的洋大夫给曾禄已经治过了。可是今天早上开始,曾禄就发起烧来,洋大夫叽叽喳喳的,我们又听不懂。这不,你的小妹子说,让我们抬着曾禄,到这船上找你。她说你一定有办法!”
陈宏义显然是对曾禄的伤势担心,说得急促,一口气没喘匀,咳嗽了起来
陆炎抬起头,看向林瑶,眼中充满了一股柔情。
林瑶却还在赌气,将头一撇,躲过了陆炎的目光。
当着这么多弟兄的面,陆炎有些尴尬,将目光收回,伸手在曾禄的脑门上一摸。
烫!
陆炎缩回了手。
陈宏义继续说道:“林家小妹子就跟着我们来到你这,谁知道你门是反锁上的。我们敲了半天门,
发现里面有动静,还以为大王你出了什么岔子。没想到你的小妹子还真挺有本事,带着我们跑到上面,找到你屋子里的窗户,找了根绳子荡下去,居然就踹开了窗户!”
陆炎下意识的朝舷窗一看,才发现已经是破破烂烂了。
他又看向林瑶。这林家小妹子,虽然也就十六岁左右,自己总当她是个柔弱女子。
当时在大里杙庄外面,柴大纪想要将她掳走时,她也确实吓得魂不守舍,紧紧抱住了来救她的陆炎。
可从昨天她逼迫小武带她来鹿港,今天又自己打破舷窗进到自己屋子里这两件事来看,这丫头才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小家碧玉。
陆炎又朝林瑶看了两眼,才知道刚才进来时的那一声怒吼是错怪人家了。虽然他吼的并不是林瑶,但在林瑶看来,就是被陆炎冤枉了。
陈宏义把话说完,林瑶反而更加赌气了。
但是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何况,也没法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去哄她不是?
陆炎看向昏迷着的曾禄。
曾禄的情况,很有可能是伤口感染了。若是得了败血症,可就没治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抗生素这么一说。
与现代社会不同 ,这个时期的外科医生地位及其低下。
因为做过外科手术的人,存活率都不高。
虽然细菌微生物早就通过光学显微镜被发现了,然而还没有人认识到细菌与伤口感染之间的关系。
无论东西方,所有人都在用着奇奇怪怪的东西敷在伤口上。比如鸽子血,蜥蜴屎,蜘蛛网,香灰等等。
即使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多的是人因为伤口感染而死掉。
直到历史上有个叫李斯特的英国医生说:“咱们大家都知道了细菌这个东西,动刀子之前好好消消毒可以吗?”
这才让外科手术的死亡率下降了不少。
然而,外科手术器具消毒,用的是石碳酸。学名苯酚。
历史上,人们是在1834年在煤焦油中发现的这种物质。后来是大量的通过石油工业制造。
现在是断然没有可能拿到这些东西的。
陆炎看了看绑在曾禄伤口上的纱布。
肮脏不堪。
妈的,这样不感染才怪呢!
陆炎赶紧将包扎伤口的纱布拆了下来。若是继续绑着这些脏布,感染非加深不可。
他查看了下曾禄的伤口。果然,是感染的迹象。
陆炎脑海中在思索着,该如处理。
现在,恐怕只有截肢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然而截肢,也还是绕不开伤口消毒处理的问题。
不过好在,陆炎至少知道消毒的一些基本原理。
陆炎下命令道:“咱们先把曾禄抬到船上的医务室。”
这里毕竟还有个昏迷着的白津,在这里人进人出的处理伤势,肯定不方便。
听了命令四个兄弟又七手八脚地把曾禄抬了起来,跟在陈宏义的身后走了出去。
陆炎转头交待了小武,让他好好看着白津,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接着,一把拉起还在赌气不看他的林瑶,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林瑶本就是小女孩儿赌气似的,并没有真的在生陆炎的气。但是陆炎觉得没有时间多哄她,处理正事要紧,又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舱内,便二话不说拉上了林瑶的小手。
林瑶一下脸羞的通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被陆炎拉拉扯扯地带出了
屋外。
陆炎反锁上了舱门,带着林瑶跟在了陈宏义等人身后。
寨子里的弟兄其他优点没有,但是都是很识相的。
看着陆炎和林瑶二人这幅模样,也就任由两人跟在后头。没有人不识趣地揶揄,也没有人不识趣地瞎问。
陆炎握着林瑶柔软细腻的小手,心神荡漾。
但一想到曾禄的伤势处理、晚上的战事,又不免为众人担心。
就这样心情复杂的,陆炎带着众人来到了船上的医务室。
这艘船上的洋大夫也凑过来查看曾禄的伤势。他看了看,皱了皱眉,又闻了闻,眉头皱的更紧了。接着摇了摇头,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
陆炎知道这洋大夫也是在说,要截肢了。
废话,这还要你说。这个时候的西医,也高明不到哪去。
现在,先处理下曾禄的伤势。
“你们四个,今天就不要跟我们一起行动了。照顾好曾头领。等下我们要让这洋大夫给他截肢。”
陆炎语气平淡地说道。
其他人可就没这么淡定了,听到截肢,都炸开了锅。
“活着,但是残了;或者是完整,但是死了。你们想要哪样?”
陆炎就这一句话说出来,众人也都沉默了。
“陈头领,你带着林家小妹子,到船上找几个干净的被单,先洗一洗。明天太阳出来了,放在太阳底下好好晒一晒。然后剪成长条,我用来包扎。”
陆炎先下了第一道命令。现在找不到干净的白纱布,也只能先凑合一下了。
“你们两个去把船上这些洋人喝得朗姆酒,搬个七八桶过来。”
陆炎给两个弟兄下了第二道命令。
这两个弟兄有点不明所以。若是用酒消毒,那用得了七八桶。
然而陆炎知道,影视剧里那种,古代用酒消毒的场景,是根本不靠谱的。且不说这些古人酿造的酒,根本达不到充分消毒的浓度。就说酿造工艺里,也混杂着不少杂菌,就这么涂抹上去,恐怕更危险。
他准备蒸馏提纯酒精。
好在这里是洋人的商船,有着不少的瓶瓶罐罐。虽然这时候的化学,也还处在非常原始的地步,但是拜西方人自古以来的炼金术所赐,各种花样的玻璃实验仪器都不少。
陆炎带着两个弟兄来到船上的厨房。他们将搜罗来的朗姆酒,倒在了一个大缸中。
大缸上面,盖着木头盖子。陆炎找来一些面粉,调成面糊,敷在大缸与木盖的接缝处,算是做了个简单的密封。
钻开木盖,露出一个小洞,将朗姆酒倒了进去,开始在大缸底下加热。
小洞上面,插着漏斗。五个漏斗首位相连,搭成个小塔。最上面的漏斗又连接着烧瓶,歪向一边。
随着火焰的加热,大缸中开始沸腾。酒精与水的蒸汽,混杂在一起,慢慢升腾,来到漏斗小塔的最高处,翻滚缠绕。
陆炎让一个弟兄,不停的在歪向一边的烧瓶处浇冷水。
从傍晚一直忙活到深夜。
蒸馏完第一次的酒精,陆炎命令两名弟兄依法炮制,继续这么蒸馏十次。
然而陆炎知道,这样蒸馏出来的酒精,还达不到医用消毒的纯度。
只能先简单的给曾禄擦一下伤口,防止继续恶化。
今天晚上,必须得拿下澎湖的马宫城。里面,应该有可以进一步提纯酒精的东西。
现在,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