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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高一的时候,家里出了点事情,阴差阳错地转学去利川读书。
学校所在的清源镇是个很小的地方,现在倒是因为旅游业发展起来了,但在八年前,那里非常闭塞而贫苦,和繁华的首尔简直像两个世界。
谢云葵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我的舍友。
关于她的经历,我从他人的描述中东拼西凑,才大概了解清楚。
云葵的父母并不相爱,却奉子成婚。
在她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抛弃家庭跟其他男人远走高飞了。
十年后那女人在外面被人骗的倾家荡产讪讪而归,全镇人议论纷纷,深感不齿。
所以云葵在怎样的目光下长大,可想而知。
和她妈相反,云葵的爸爸算是好人。
他与商人承包了当地的旅馆,辛辛苦苦把女儿拉扯大,但经济困难到连个帮手都雇不起,忙得不可开交,更不可能有时间去了解她的生活和想法。
我知道,你也没妈妈,但你家世优越,享尽了万千宠爱。
你活在云上,她活在泥里。
所以云葵的感觉,你不要自以为很了解。
我曾气她懦弱,恨她不争,可是现在活得久了,见得坎坷多了,渐渐明白这世界上的人和事,多半有它存在的根深蒂固的理由。
或许正是家庭破碎的原因,叫云葵养成了遇到任何难事,都选择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内向性格,
我入学后不久,就发现在学校里有几个不良少女,特别喜欢以欺凌云葵等几个瘦小的女孩儿为乐,羞辱打骂全当家常便饭。
这样的事儿是个人都气不过,我为她出了头,和她一起变成了班级里不受欢迎的人,也因此与她渐渐熟识起来。
其实霸凌之类的情况,每个学校都有,恶劣的欺负弱者,似乎是人类的本性。
我起初想得很简单,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怖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竟然完全超越了我可以处理的程度。
原来那些贱人不满足于暴力殴打,甚至强迫被欺负的女孩子去和社会人士作色/情交易,换取钱财享乐。
可怜的云葵就被害者中的一个,她被拍了照片当作威胁,所以才总是选择忍气吞声,拒绝跟大人交流,身上的伤从来都没好过,她爸竟然半点都不知道。
后来,先后两个学生都因怀孕自杀,事情闹大,最终败露。
所有的受害者都仓皇的躲了起来,只有云葵愿意出席作证,后来的事情,直到现在网络上都还有八卦,议论、猜疑、有色的打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姑娘,时隔多年,我终于看透了她的脆弱,明白她有多坚强。
很久之前,云葵就告诉我她想做个警察,我多少理解她试图抗拒内心恐惧又嫉恶如仇的决心,现在她的梦想实现,可是那些往事,那些伤痕,永远都存在。
你怎么能想象一个小女孩被殴打、被羞辱、被强/暴的痛苦?
你怎么可以用你花花公子的那套下流手段在她面前装腔作势,油嘴滑舌?
你根本就不可能理解,云葵有多么厌恶暴力和异性,有多么不能接受你的所作所为,你用来当借口的所有理由,在她看来都毫无意义,你的保证,简直像个贪玩的孩子在违心撒谎。
其实明笙,咱们两个家境相仿,像你这种男孩儿,我真见得不少了。
若不是echo这个意外,我真觉得你和云葵没一丁点可能,但老天爷不是已经把缘分送到你面前了吗?你以为如果不是云葵从小到大都喜欢你的歌,把网络上虚假的你当作红玫瑰和白月光,还会愿意搭理你吗?
懂不懂珍不珍惜,旁人说多少话都没有用,关键是你到底能不能明白,有些东西一旦弄坏了,就再也没有了。”
——
林允熙跟小混蛋说了很多话,离开的时候,脸上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神情。
往事虽已过去,但在人的心里,很难被彻底封尘。
她提起谢云葵的表情,始终非常伤心。
同样沉重的明笙呆坐在车里面,独自思索了很久,脑海中回想起谢云葵的每一次愤怒,每一次不情愿,和每一次原谅,几乎有些不确定:她是不是在消耗着对echo的爱,来容忍着糟糕透顶的自己。
对这个姑娘感兴趣,觉得喜欢,都是本能。
于是他想都没想就接近她,调戏她,并以此为乐。
关于云葵的过去,虽然隐隐知道,却并未经过仔细思考。
年轻又贪玩明笙很害怕,自己每次亲她抱她,都曾让她会想起那些禽兽不如的男人,原来她不是矜持,她是觉得恐惧和恶心。
心里面乱七八糟,总觉得有很多话想对云葵说,否则真的要被憋死。
可惜手机号早就被拉黑了,上次骗她到自己家里吃完饭后,恐故技重施也已经不好使了。
没办法的明笙,只得打开云中网的客户端,给她很久没登陆的账号发了句:“从前真的对不起,我跟你保证的我再也不去打架,再也不粗鲁的对待别人,都是认真的。”
“我喜欢你,也是认真的。”
可惜,消息有去无回。
想到云葵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给自己发了两千多条没被重视的私信,明笙又趴在方向盘上淡笑了起来。
现在他的心里又惆怅、又甜蜜,失落加期待,简直像个颤颤巍巍的神经病。
——
大家都说警察的工作辛苦,但云葵只把它当作生活充实。
能像秦皓似的在刑侦局迎向刀山火海固然很棒,但即便面对的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只要能帮到大家,她就觉得很满足了。
——这份不知不觉被调整过来的心态,不是将就,而是诚恳对待。
小谢警官终于开始把自己内心的阴暗和对梦想的期望,稍稍摆正了关系。
最近允熙一直呆在首尔审片子准备过年,让她的日子也变得丰富快乐了一些。
这晚下班后,两人便相约了个设施崭新的运动会所锻炼。
虽然云葵的伤口并未痊愈,但有氧慢跑的程度还是可以承受。
音乐轻松愉悦,她们边锻炼身体边天南海北的闲聊。
在首尔拥有众多人脉的允熙忽然转移话题,小心地开口示意:“老婆,我有个好朋友,她亲哥哥就是刑侦局的长官,那个,如果……”
时常被帮助的谢云葵忙打断她的话:“不要这样,我必须靠自己的能力进去,如果我进不去,说明我的能力还不够啊。”
“我不想你这么辛苦,而且社会本来就有很多不公……”允熙显得郁闷。
“干哪行不辛苦呢?如果不称职的人都因为怕幸苦,而投机取巧得到属于自己的职业身份,那社会不完蛋了吗?”云葵笑了笑:“特别是刑警,到时候我不仅救不了别人,还会把自己的命搭上。”
林允熙也不是个世故的人,非常理解这些道理,于是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云葵稍微放松。
允熙瞬间又从跑步机上跳下来,拍了她一下:“不过不可以说这么吓人的话知道吗,什么叫搭上命?”
云葵拿毛巾擦了下脸上的汗,淡笑不语。
——
两个姑娘运动够了,便结伴开始蒸桑拿,在首尔的寒冬里被热腾腾暖房的驱走寒气,实在是很舒服的一件事。
“不会感染吧?”允熙担心地看了看云葵已经拆线两天的伤口。
“好像没事啦。”云葵自己倒不是很在意:“医生说可以照常洗澡。”
“过完年我帮你找个整形医院,去做激光,多做几次,慢慢的就看不见了。”允熙说:“很多艺人都做过。”
“……用不着吧,哪个警察不是伤痕累累的?”谢云葵不在意。
“不行不行,我老婆这么可爱。”允熙立刻抱住她作势乱摸。
腼腆的云葵捂住裹胸的浴巾,满脸通红:“别闹了。”
允熙被逗的前仰后合,忽然问:“诶,你们怎么样了?”
云葵僵了下:“什么啊?”
“你跟明笙呀,没吃个小饭,约个小会,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林允熙旁敲侧击,笑着眨眨眼。
“没怎么样,不可能怎么样。”云葵回答的跟绕口令似的。
“我觉得你俩这缘分挺有意思。”林允熙用惯有的轻松语调说:“反正你那么喜欢他唱歌,不管怎么样,现在就叫他当面给你唱,每天唱个十首八首的。”
云葵本就蒸得粉粉的脸更充血:“有唱过一次,还是很好听,不过他没耐心唱几句的样子……”
允熙笑着拍了她一下,难得认真:“你呀,无论如何,一定要活得开心,只要不做令自己的难过的选择,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
这家运动馆是林允熙挑选的,因为有韩国教练,最近很多演艺圈的女明星都愿意来,允熙也不例外,她很心疼云葵,所以常带着她陪自己享受新鲜东西,这回用了广告商给的免费招待券,自然玩得不亦乐乎。
时间差不多要离开的时候,肚子空空如也的允熙提议到旁边养生素菜馆吃东西,结果云葵还没做反应,就有个夸张的女声在旁边叫起来:“诶,这不是谢警官么?”
两人诧异侧头,见是冯立之前常带着的王希恩,以及其他几个同公司的模特。
林允熙露出探究的目光。
“允熙,原来你们认识啊,今天既然碰见了,一起吃个饭呗。”王希恩在电视台允熙打过几次照面,自来熟的语气不容拒绝。
“不用了。”云葵本能的反感。
但王希恩却很热情:“哥哥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我请你和允熙,一会儿柳雅姐也来,不要不给面子啊。”
“喂……”云葵被妹子强拉,心急却不敢使劲儿。
允熙却是见惯了各种三教九流,不在乎的说:“好啊。”
王希恩这才放云葵自由。
“不吃白不吃。”允熙对人情世故了解得很,坏笑:“百分之百是得罪过明笙,想借着你套近乎呢,看我怎么吃哭她。”
云葵对王希恩四处散播自己消息的事一无所知,茫然的眨眨眼睛,见事已如此,反正好朋友陪在身边,便也没放在心上,跟着这群美女们熙熙攘攘的去了。
——
深夜,高级公寓的高层房屋寂静无声。
急着把论文搞定重获自由的明笙,正闷在书房里抱着资料苦思冥想,忽听手机震了震,便把手头这段辩析码完,才拿过来一看。
竟然是始终不肯把他从黑名单里拖出来的云葵发来的短信。
内容极简单:“你在干吗?”
“qaq独守空房啊,你不理我我还能干嘛?”明笙嘴贱地回复。
“能出来吗,我有话跟你说。”云葵的态度似乎很认真。
“好。”明笙立刻答应,并且不要脸的琢磨:难道是要跟自己告白?
不过云葵却再没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了个离她家不远的餐厅地址。
这时候明笙也顾不得搞什么学术建设,立刻起身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开心的跑了出去。
谁知道一路飙车而来,却发现那里是片有些年头的偏僻陋巷。
他满头雾水,不知道小谢警官干嘛喜欢如此奇怪的地方,却还是停好车走进去。
结果里面路灯碎的碎,坏的坏,黑得简直寸步难行。
明笙用手机照着光走,仍旧被废弃的杂乱东西绊了个趔趄,不安的喊了声:“云葵!”
可四周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人都没有。
他生怕她出什么事,立刻把电话打回去,对方却已经关了机。
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明笙因为担心,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或许是第六感不安,忽然回头。
万万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根粗大的木棒,和毫不留情的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