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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惨淡的微笑，悲凉地停在城楼之上。她以为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却终究还是被那狠心的人牢牢算计，难脱自责。
她清凉地望着天，眉宇之间满是伤痕的泪花。多少个日夜，她曾苦苦等待于他，可是到如今才知道，其实老天爷从一开始就在劝阻自己离开他——它曾说，自己有朝一日会杀死他；它说，自己配不上他；它又还说，在他的心里一直还有一个别的旁人存在。
不是不想去坚定意志，而是如今，她根本就没有那样勇敢的气魄和决心。曾经的习惯，十万多年，要想一瞬间就彻底接受，到底是难的。可如若不接受，将来，是否只会伤的更痛，更重？
“呵，呵呵……”她苦苦地笑了两声，倚着身后冷清的墙壁。
晓寒说，他们如今都沉溺于梦魇之中，和自己所看见的并不一样。那么，这样的争执，就该是真实。呵呵，是啊，真实……
因为真实，因为不必隐藏，所以才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自己离开，去成功地站在他的身旁。可是，青鸟，悼灵……他那心中，到底也算是对自己有了一份牵挂吧。只是，那样的牵挂，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有结果。
“我不知道你们结果，可是如今，我不愿意和你们争抢什么。从一开始，这场争斗就没有意义。”她沉息地站直起身，趔趄地扶住身后的墙壁，她缓缓转身，向着那下楼的台阶轻移。“可是，既然你们非要争夺，那我也就甘愿放弃。而至于你们，成功或失败，都与我无干，与我无干……”
泪，苦涩，从她的面颊上缓缓流下，带走心底的一丝暖意，悲戚难当。
只是，楼道之下，那一双暗藏的男女到底面露喜色。他们奸邪地咧开唇角，鄙夷——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劝动了她。”
“嘿嘿，那也是因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青鸟有被婚配的事实！”少女阴沉的面目隐约似流淌着些许邪气，难免让人有些心惊。可是，即便如此，棋神终是稍作淡然，没有太过理会：在他眼中，这般的少女才是被利用的人选。而自己，又怎么可能被一个还不曾长开的小丫头片子给算计了呢？“既然如今已经得手，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就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吧。”
“那是自然。只是，你又要从谁先开始呢？”
“溯源是亘古的神祇。她毕竟还有一些能耐。而至于晓寒，哼，我们只消告诉他，他的好姐姐已经离开，我想，他必然会追随过去。”
“这件事，不算难。”言下之意，自是不用费力。
“自然。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先对付悼灵——除非他确认霖儿已经死去，否则，他不会放弃他的目的。”
只是，棋神却是轻叹，缓缓：“他现在已经在想办法要找到霖儿。更何况，他身旁还跟着溯源，而他手中游走出来的水线，也一直都缠绕在晓寒的手腕之间。若是他知道晓寒的去向，必然，是不会相信我们的。”
“那还不简单。”阴寒，冷酷。她清敛着眉梢，一抹哀怨的仇恨淫邪地翻涌出来。“索性，就让他，亲手，将他的姐姐给杀死了吧！”
“你的意思是说……”
可是，身旁的少女早已迫不及待地冷笑起来。她缓缓回首，高昂的头颅里连带着一抹凄绝的寒光掠过虚空。她，胜券在握。
“制造一场幻象，让悼灵亲眼看见霖儿入魔——他可不知道霖儿不会看到幻象。而晓寒，他则亲手，将这幻影给杀掉——等到那个时候，一切的误会，都已经无法解除。”
奸险的计谋，已经达成一致。棋神微微颔首，应允。他在心中窃笑，等着看这一出好戏。可他终究不知道，如今，在他身旁，那掌控了少女心智的力量，可正是曾经月神女裔封存篡改她记忆时所留下的一抹怨念——他所面对的，可是曾经祸乱三界，唯恐天下不乱的大阴谋家！
◇
少年在城中逡巡，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手腕间束缚着那一道细腻水线。而同时，尾随寻找的人，也到底被他这般到处牵引，各种混乱。
可是，晓寒终究一无所知，依旧扯着嗓子到处呼喊。
“姐姐，姐姐……”她能去哪里？自己，仿佛将这样的地方都已经找遍。可是，这时时变化的渊梦城，却到底叫自己难以分辨清楚。
姐姐……不管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也都不应该和你自己置气，也都不应该放逐你自己呀！大哥哥，他不过只是看到了一场幻梦，他不过，就是被梦所夺去了心思而已。可是你，离他远去，又叫他该如何才能够从梦中解脱出来？
你在哪里，你到底，能将自己掩埋在什么地方……
逡巡，四顾，凝望，呼喊。他感觉自己都快要筋疲力尽。可是，就在这幻境城池一角的地方，身后，却竟是突然闪过一道幽影，它是那样迅疾
，如同鬼魅。
“谁！”晓寒厉声一喝，回首顾盼。可是，这开阔的视野中，除却那一道道如常耸立的房屋，什么人影都不曾出现。
“怎么回事？我又，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忍不禁，他咬着唇闭上眼摇了摇头。
然后，他沉息一口，缓缓睁开眼睛：身前，依旧还是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任何异象，更没有自己方才心中胆寒的那一抹幽魂出没。
——大抵，是自己真的累了吧。不过，这样的地方也都是梦境，没有什么会是真实。
只是，就在他掉头准备继续找寻之际，那身前视线翩然划过的地方，高耸的城楼一角，轻轻然分分明站着一道海蓝幽影。她是那样静谧，悲戚，似遥看着远方，唇角间不停地嗫嚅着，好像是在说着什么。
“那，是姐姐，还只是一场幻影？”
心顿，哀叹。他想要上前，却到底迟疑：那样的高台，如果只是幻影，那么自己，又如何爬得上去？不过，只会被人算计而已吧。
只是，心绪再过艰难抉择，感情到底只能够战胜理智。他咬着牙跺了跺脚，忍不禁终于还是靠近过去，朝着那似幻影城楼边上的楼梯过道上慢步而去——奇怪。那竟然，是真正的楼梯？
可是，既然是真实的楼梯，少年自是更加心急匆匆。他焦灼着面容奔跑临近，朝着那身前的人影快步过去。
“姐姐！”他看着，那海蓝的幽影竟是已经登上了城楼墙壁。她看着前方，轻声感叹。
“我还是多余的。不管过去多少年，我都是多余的，累赘而已。”
“姐姐！你下来，你先下来——”
“晓寒？”女子到底不曾回眸，依旧只痴痴地笑着，看着远方。“你说，天上的星星，哪一颗是属于我的？一直以来，我都想要找到自己的存在，我都想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样的地方能够被人喜欢——我那么爱哭，什么法术都学不会，终日不是以泪洗面，就是面色难过。其实我知道，他不是我的。就连青鸟，都有可能不是我的。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将他得到？”
“姐姐，你在胡说什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大哥哥他只是看错了而已。他也是不得已啊！”
“不得已？不得已就可以那样做，不得已，就是他的理由。那么我呢？我不得已，才会让青鸟离开，才会让青鸟失落，才会离开蒙山，才会想要找他寻找，才会来到这个地方，又经历了这种种磨难！你知道吗！”她站在高墙上大喝，回身飙泪，梨花带雨。“我走过一个地方，就会流血牺牲一个地方。如今，这里所有人都坠入梦魇，可我又能够做些什么？如果我从不曾来到这里，如果我从来都不曾将大家带到这里，所有一切的事情，也都不会演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今天，所有的世人都应该还沉溺于他们的美梦之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要重回梦境，而在这山林中辛苦劳作。他们，本来都只安然地在这白雾世界中享受美好人生。他们可以称王拜相，他们可以高枕无忧，他们，从来都不必接受苏醒的这一刻。可是，就因为我们到来，所有的宁静局面都被打破。梦碎了，梦醒了，美好的人生就此消逝，而他们，却连半分转圜的能力都没有。苍生何辜，奈何上天作弄——老天爷！如果你认为这是对我的磨炼，那我放弃了，那我认输了。我不要再找到他，我不要再往前走。所有的人，都是无辜。所有人，都不应该因为我们而失落性命！”
“姐姐，姐姐！这不是你的错，这通通都不是你的错……”
“别过来！”少年还想上前劝阻，但可惜，那女子终是冷厉地回眸瞪他一眼，清寒的眉宇之间隐隐泛透起一丝魔怔之气。“你别过来。”
她是平静地说，可是少年却竟是愕然地发现那样的声音竟是充满了阴沉的肃杀力量。那里，分明藏着绝望，愤怒，悲凉，和控诉。
“姐姐，我不过去。你别乱来，你千万别……”一边说着，少年忙不迭地往后退却。只是——
“乱来？”霖儿突然媚然地咧动唇角，她阴寒地发出冷笑，回转的眸子里满是清光妖冶。“我为什么要乱来。”她妖娆地扭动身躯，踏下城墙。她魅惑地看着身前少年，扬起的笑意里满是嘲讽。“我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从她的身体中逃脱出来——哎呀呀，太可怕了。我一直都被那样的正义善良力量所禁锢。可是如今，她终于放弃了，想要轻生——既然如此，我何不代替她，重新活在这世上，继续她未完的路。”
“不，你不是姐姐，你不是……”虽然言辞惊悸，可是，那样的人，分明就是姐姐所化。而这一切，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姐姐，呵呵，我自然不是你的霖儿姐姐。我是身体里另外的一个人，一个邪恶的人，一个嗜血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她所到之处都是鲜血吗？呵呵，因为我呀。因为我要喝血，因为我要享受
那种快乐，因为只有鲜血，才能够让我平静——只有平静，我才不会和她抢夺肉身的主导权。呵呵，这一次，她输了，我赢了。我出来了。自然，我就要让这天下所有的人都因为我的出现，而卷入血海之中。我，可是很期待，期待漫山遍野——不，那个时候，应该叫做浩瀚沧海，满眼，都是血红。每一口，都是甘甜无比的猩红血气。”
“不，你不是，你绝对不是姐姐，你绝对不是姐姐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姐姐那样善良，她怎么可能会藏着你这样的怪物！”少年战栗地往后退却。他不迭地哭诉。可是，那般的幻影但只冷笑逼近，她微然的阴沉眉宇间满是戏谑之意，奸笑。
“啊，少年——”她似深呼一口气，在风中感慨万千，分外享受。“没想到，她认的弟弟，还是这样一具精气甘醇的人——既然你不愿意承认我的存在，那么索性，我就让你去追随她，跟着她，一起失落在那鲜红的血的海洋之中！”眼，瞬间黑暗，无尽的杀气凛冽奔腾。它们带着阴气飞驰而来，无尽的冰雪寒气飞扬，压迫着少年的胸膛，连带着窒息的绯红席卷而来！
“去死吧——”杏目圆睁，杀气沸腾。
少年在绝望中纷繁退避。可是，城楼，身后的城墙——
“轰隆——”少年硬生生地撞击上去，整个身体之间都只发出一道骨碎的悲凉声音，剧痛。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还是用力地抓住那临近的一双黑手，他想要反抗，他想要逃得一线生机，可是，那锐利凭空蹿起的指甲竟也是锋利的刀刃，它们肆无忌惮地割裂他的手掌，流淌下无尽的鲜血，在妖异的光华之中化成那邪魅手中无穷尽的力量！
“你放开我……”
“放开你？这么好的一具肉身，我怎么能够舍得！反正，你想要去陪她，何必把你的鲜血给我，让我好好地饱餐一顿，给我！”
厉声，疯狂喝唳。她带着杀气撕扯，压迫。
而少年，在绝望中呼喊，在落寞中悲叹。
“救我，救我……”龙神，龙神你现在在哪里？这种危难的时刻，你怎么还可以沉睡，你就不怕——
声音，在心海中浮沉。而他，也终究感应到那一股力量——金色，耀眼的金色陡然绚烂在一侧的身旁，无尽的华光朝着那抹阴邪的气息深深反迫。那是龙神的哦力量，那是不熄的烈焰，那，是力挽狂澜，定要将这般的妖魅假身彻底毁灭的一道绝杀！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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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的巨响，让人心中一震。悼灵和溯源忍不禁面色更是惊惶，加快脚步。他们朝着声音和光华的地方奔驰，他们紧张幽幽地不敢呼吸。
可是，待得临近，有些事，似乎已经迟了一步。
金色，在高楼上摇曳。那个人，他是晓寒。可是，他身前的那是……
“溯源。”悼灵惊恐地僵在原地，久久不敢动弹。“你告诉我，那个人她不是，那个人她不是……”名字，她的名字，怎么能够念出来！
“悼灵……”一旁，溯源到底凄声。她迟疑地看着，也是不敢置信。可是，那分明的华光之中，少年的金身之前，那一道幽影，那身熟悉的海蓝……她却是满口血秽，一脸污浊。可是那个人，那个人她……
“嘭——”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更是绝望——
“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会是真的……”霖儿，被打成碎屑，被她的弟弟，那个曾经的晓寒，那个十万年前就被她认作弟弟的晓寒……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
“霖儿，霖儿！”
“悼灵！”
溯源本想呼唤。可是，分明，在那少年的手腕之间，一道分明的水线，如今，却是被染上血色，分明，而叫人心悸绝望。
——这，真的是现实，不是幻境？可是，可是……
◇
浮云幽静，人声浅叹。
梦回侍立在师傅身旁，久久不语。可是，那远处的地方，隐约，却是突然有那么一道华光摇曳。它是那样闪耀，炫目，带着空气中阵阵被压迫的气息化成厉风席卷而来。
“师傅！”忍不禁，她回转过身，看向静坐房中的师傅。“渊梦城，好像出事了。”
“怎么可能。”那个声音虽然依旧有些悲凉，却到底很是镇定，依旧阖眼打坐。“不是还有那些神祇在么，怎么可能出事。为师，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想通。你就不要打扰为师了。”
“可是……”欲言又止，梦回却到底不便多说什么，毕竟，那遥远的地方，早起的时候就炫动过一阵光芒。那时，便是溯源神祇的守护结界。所以如今的这一道……
最终，她还是决定听凭师傅的吩咐，不予理会。
而同时，在她二人身旁，那一道微小黄豆般的息梦玉璧也只在静谧泛光，隐隐颤动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