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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邸一楼,越来越多的玻璃破碎声炸响在大厅两边的房间中,数不清的血兽撞碎了落地窗攻了进来。锋利的爪子在地板上划擦出的声响与尖厉的吼叫混合在一起,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佛马上就要将整栋建筑掀翻一般。
大厅正门,野蛮人和卫兵们死死坚守的防御工事在血兽永不停歇的冲击之下摇摇欲坠,原本堆起的桌椅堆上挂满了暗红色的血水、血兽的尸体,彻底变成了一座令人作呕的尸山,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再次砍倒一头咆哮着的血兽,野蛮人飞速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虽然他的手下们还在奋力劈砍着,但是伤亡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数名受伤的卫兵被女佣们拖了下去,还有几个已经战死在了这里。大厅两边走廊中的声音震得他头皮发麻,局势的发展已经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刻了,要么冒着被合围的危险继续死守宅邸正门,要么向后撤退,在楼梯上重新构筑防御工事。
波勒斯狠咬了一下牙床,瞬间做出了决断。“向后撤!撤到楼梯上!快!”不得不说,亲卫长在庄园中经年积累下的威望,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随着他的吼声,大厅中的众人立刻向后撤去。
十几名女佣拿着尚未用尽的火油瓶,搀扶着受伤的士兵首先退到了十几级台阶上的平台上,在那里,通往二楼的楼梯一分为二,指向了两个相反的方向。在她们之后,卫兵和仆役组成的队伍边打边退,很快在楼梯上重新布下了防御阵势。而野蛮人则托在了最后,他要保证队形不会被明显增多的血兽群冲散。
大厅中的血兽越来越多,当波勒斯刚刚登上了一级台阶,正门处的防御工事终于在一连串不堪重负的断裂声中轰然倒塌!突然之间,数不清的血兽涌了进来,它们咆哮着拥挤着,很快和两边走廊中冲出的血兽汇集到一起。朝着挤满了卫兵的楼梯,狠狠地压了上去。
下一刻,无比激烈的肉搏战此时才真正拉开了大幕。野蛮人顶在了整个防御阵型的最前端,他不但顶住了来自空中的突袭。更顶住了面前的,汪洋一般的血兽。一斧接着一斧,浓稠的污血布满了波勒斯的全身,甚至看不出本来皮肤的颜色。他的周身释放着如火的红芒,战神沃德拉克的力量在他的血液中流淌着。将**的力量推到了极致!
那柄恐怖的巨斧每次攻击都会带着仿佛破空般的巨响,甚至扭曲的光影,它的速度快到了肉眼无法捕捉的地步,只在空气中不停闪烁出道道如风的寒芒。一层又一层围在野蛮人面前的血兽倒了下去,被巨斧划出的剑刃旋风在大厅中反复碰撞激荡,喷涌的黑血、被切碎了的残肢、飞在空中的尸体、还有兀自滚动在地上的头颅,不停在楼梯前反复上演着,无人后退,无人放弃,宛如一场永远看不到结尾的歌剧。机械地重复着血色的音节。
但是胜利的天平永远会有倾斜的时刻,每当一个血兽被击杀在楼梯前,立刻就有另一只补充上来,每当一个卫兵被杀死,或者拖进了血兽群,却再不会有新的战力出现。卫兵和仆役们已经尽力了,当初时的恐惧慢慢变成至死方休的勇气时,即便是终生与战斗为伍的野蛮人,也无法对他们生出任何不满。更何况,波勒斯也渐渐感到了疲倦。
“坚持住!伙计们!守住阵线!”野蛮人突然大吼一声。将始终环绕在自己身旁的红芒砰的一声响炸了出去。刹时间,丝丝如剑的红光飞速没进了卫兵们的胸膛,所有人的动作忽然一轻,仿佛被打入了一支强心剂一般。“姑娘们!”他对站在最后面的女佣们喊道:“离开平台。到通往二楼的斜梯上去!将你们的火油全都扔下来!快!”
“是!”男人和女人的声音在此时褪去了本来的差别,只剩下共同的坚定。面对着如同炼狱一般的场景,那些女佣不害怕么?她们当然怕,但是当她们看着印象中浑浑噩噩的卫兵与仆役们奋力搏杀,甚至悍然赴死的时候,她们擦干了眼泪。爆发出了近乎钢铁般的意志。
剩余的十余瓶火油很快便从血兽的头顶上砸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大火直接点燃了整个大厅。瞬间传来的尖叫声在熊熊烈火中听起来狰狞无比,但是血兽们的攻势并未就此停歇,反而变得更加疯狂。踩着同类的尸体,无数道赤红的身影顶着烈火,不停发起着一轮又一轮的攻击;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大声嘶吼着的卫兵没有向后退却一步。在这血与火的背景中,不死不休的血战还在继续!
波勒斯已经很累了,胸口中的战怒之力已经濒临枯竭的边缘,浑身的肌肉仿佛针扎一般刺痛无比,但他还在咬牙坚持着。再次砍翻了几只冲上来的幼兽,一条红色的长舌突然突破了野蛮人略显艰涩的防御圈,抽在了他的肩膀上,鲜血随即从肩头涌了出来。野蛮人眉头一皱,没等那只成年血兽收回舌头,便一斧将它钉在了地上。可是那头怪物不但没有挣扎,反而用它狭长的双眼死死盯住了野蛮人,嗜血的目光中溢满了兴奋的神采。之后,一声悠长的嚎叫声从它的嘴巴里传了出来,波勒斯猛地一愣,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味——告诉同类,自己的体力已经不行了。
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成群的血兽疯狂地攻向了顶在最前端的野蛮人。利爪、尖牙、在空中扯出一道红光的长舌,血兽的攻击急如骤雨,无休无止。波勒斯的身影就像赤红色海洋中搏击着浪头的木舟,在破碎的血花中时隐时现,却坚持着,不肯倒下。
一只血兽猛地从空中落下,被波勒斯的巨斧劈成两半,但它在临死前终于将自己的尖刺刺穿了野蛮人的肩膀。剧烈的刺痛迅速从他的伤口中扩散全身,波勒斯狠咬着牙床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一旦血兽越过了自己的尸体,那么整个宅邸将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野蛮人的身边。卫兵身上的群体战吼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消散,越来越多的伤亡出现在队伍之中。从最开始坚守的楼梯口,整个防御阵型在卫兵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去的身影中,慢慢后撤。鲜血。无论人类的,还是恶魔的鲜血,涂满了平台前的数级台阶,波勒斯非常清楚,不能在退了。再向后几步,成群的血兽就能直接突破防御,由分向两边的楼梯冲向二楼,或者就地将所有人合围致死。
“顶住!”波勒斯的怒吼再次爆发在大厅之中,“喝!”随着他的声音,冲在最前面的十余只血兽瞬间被套上了一层淡白色的流光,一只只细小的淡灰色漩涡在它们头顶上浮现出来,血兽的攻击突然缓慢下来,仿佛被套上了重重的枷锁一般。那是野蛮人“震慑怒吼”的效果,随着这个技能释放。波勒斯的战怒之力彻底消耗一空。
借着这个难得的空当,波勒斯带领着剩下的十余名卫兵和仆役重新将阵地向下推进了几步,站在斜梯上的女佣们似乎也感到了这场战斗进行到了最危机的时刻,她们快速动员起来,将斜梯上所有能够拆离地面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地砸了下去。
相框、雕塑、瓷器、家具、摆件,所有曾经身价不菲,甚至价值连城的古董全被都当做武器砸向了下面的血兽。这些在数代持有者手中走过了数百年时光的收藏,也许在今天才真正发挥了最伟大的功效,而不是所谓高雅的“艺术”。
又有几只血兽向野蛮人袭来。他用一只胳膊同时击开了它们的攻击,另一只手上的巨斧直接带起了数颗冲天而起的头颅。在这片尚未消散的血雾之中,四五条长满倒刺的长舌突然抽了出来,重重地击打在波勒斯的胸前。野蛮人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侧腹部传来的剧痛让他感觉自己的一根肋骨已经断了。
大声咆哮着抡起巨斧,两头躲闪不及的成年血兽瞬间被劈成飞舞在空中的尸块。另外三头成年血兽再次甩出了长舌,一连串沉闷的打击声几乎将野蛮人击倒在地,但他颤抖的右腿依然死死地蹬住了后面的台阶,并未后退一步。
喘息声越来越粗重,无数可怖的伤口布满了野蛮人的全身。赤红的双眼中只剩下不停涌动的暗红色身影,胸腔中不停擂响的心跳声在耳朵中越来越响,而曾经饱含力量的双臂,如今就像蒸干了所有水分的朽木一样,每一次挥动都艰难无比。波勒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但是他根本不怕死,对于埃瑞克人来说,死亡,尤其是挥舞着武器,流尽最后一滴鲜血的死亡,永远都不是一件恐惧的事情。但是现在,他的心底埋着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沾满了血浆的巨斧再次画出了一道冰冷的寒芒,波勒斯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后退!听我的命令!后退!”他对身后的卫兵与仆役们喊道。
亲卫长的命令让身边的下属一愣,他们神情突然露出一抹茫然。“先生,您在说什么?”
“后退!退到斜梯上去!立刻后退!”野蛮人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手中的巨斧仍然在不停收割着血兽的生命。“这里有我!给我都退下去!快!”
亲卫长的命令立刻让卫兵和仆役们听出了其中的含义。
“不!您不能让我们离开阵地!”
“我们不走!即便死在这里,也要多拉几个该死的怪物一起陪葬!”
“队长!我跟了你十年了!最后这段路,你要赶我走么!不!”
“……”
波勒斯听着,直接用最大的声音压过了剩下的十几个人的表态。“只要我还是这里的亲卫长,还是这里的卫队长,我的命令你们就必须服从!必须!”野蛮人突然抡起手臂,将身旁的两个卫兵直接向后击去,然后一把攥住了另一个卫兵的衣领,“走!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夫人!立刻走!听清楚没有!”说着,用力猛地一推,将那名卫兵推到了后面的众人身上。
“走!”野蛮人突然转过身来大喝一声,手中的巨斧在卫兵面前抡起一面寒光组成的屏障,他将后背直接暴露给了蜂拥而上的血兽。在卫兵与仆役们的惊呼声中,一阵阵血兽的尖叫声与巨斧击穿木质楼梯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越来越大。“快走!”波勒斯的脸上挂满了冷汗。血兽们的攻击几乎撕碎了他的后背,但是他的声音依旧坚定低沉。
“队长!”几名卫兵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被其他眼圈通红的同伴架了起来,退向了上方的斜梯。女佣们早已泪流满面。死死地攥住了楼梯的立柱,嘴巴不停开合着,注视着那个坚韧顽强的身影。
“轰!”
“队长!!!……”
随着一片呼喊声,波勒斯和身后楼梯上的血兽们猛地向下一沉,整个连接着一楼的十几级台阶以及平台一起轰然倒塌。飞溅的碎木与立柱彻底倾覆下去,淹没了所有的身影。幸存下来的卫兵、仆役、女佣暂时安全了,高高悬在上空的斜梯足以让大部分血兽望而却步。大厅中安静下来了,成群的血兽止住了前进的步伐,远远围着楼梯堆起的废墟,似乎在观望着什么。
就在这无声的死寂之中,一个蹒跚的身影从碎木堆中慢慢站了起来,是波勒斯,那个浑身浴血的野蛮人站起来了。他双手横握着巨斧,殷虹的鲜血顺着双臂流淌到锋刃之上。最后低落下去,无声消逝。伴着起伏的胸膛,波勒斯低沉着的目光死死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血兽们。他的身旁,一只成年血兽挣扎着,想要从粗壮的立柱下面爬出来,野蛮人抬起脚掌,砰的一声响将血兽的头颅踩个粉粹。
仿佛是受到了挑衅一般,大厅中的血兽们突然低伏着躯干,向着野蛮人发出了阵阵阴森的吼叫。而野蛮人,他脑海中的声响全都沉默了。好像陷入了灵魂的平静一般。他看着眼前涌动的恶魔们,缓缓闭上了眼睛,本应黑暗的世界中,看到的却是美丽的光明。他看到了自己梦中的故乡——辽阔伟大的潘帕斯高原。他看到了孩童时的自己,奔跑着穿过群山,掠过丛林,在清澈的河水中玩闹嬉戏……他看到了高山之巅,巍峨的沃德拉克圣殿,看到了北风与冰雪之中。苍凉雄壮的先祖号角!
听,那低沉的号角声仿佛在灵魂深处奏响,永远指引着自己前进的方向。即便多年未曾踏上过那片母亲般的土地,游子也永远不会变成迷途的羔羊……
血兽们的吼声越来越响,仿佛下一刻就会撕碎眼前这个渺小的凡人!但是野蛮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的胸膛突然鼓胀着顶到了极限,一声撕裂耳膜的吼声炸裂在大厅之中。“啊啊啊!!!”野蛮人的身体化作一道闪电般的光影,冲上去了!是的,没有畏缩,没有后退!以必死的勇气,冲上去了!斜梯上,所有人,呼喊着泪眼模糊。
狂风般的巨斧扫荡着敢于阻挡他的一切,这是野蛮人最后的力量!“以沃德拉克之名!潘帕斯的群山永远直刺苍穹!!!”成片的血兽在他狂烈的攻势下变成纷飞的肉泥!野蛮人全身仿佛燃烧起来。突然!他胸口的最深处,干涸的战怒之力仿佛萌动的种子,至高天堂上的战神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燥热的、狂烈的、愤怒的力量重新填满了他的血液!野蛮人须发皆张,眼中爆发出致命的红芒!
“喝!”暴烈的气劲从波勒斯身上炸向四周,围在身旁的血兽被挤压着撕成了道道喷射的血水!野蛮人大声嘶吼着,将巨斧高高举过了头顶!“以沃德拉克之名!先祖的战歌!永?不?言?败!!!”向着面前的血兽,向着爬出地狱的邪恶,劈了下去!
“轰!轰!轰!”
仿佛海啸一般的巨响瞬间砸在了宅邸的大厅中!大理石铺就的地板起伏出层层扩散而去的波浪,下一刻,所有的一切全部分崩离析,破碎的石块将所有的血兽直接撞成了肉泥,大厅两边的墙壁先是崩出裂痕,然后被彻底撕碎,高大的正门颤抖着被气浪砸成了齑粉。浓烈的烟尘直接顶出了宅邸,伴随着两声巨大的裂响,正门外的两根立柱突然倾覆下来,碾死了一片想要攻入宅邸的血兽。
主道上,站在最前端的血尸再次举起了手臂,随着它的命令,剩余的血兽全都退了回来,等待着,注视着远处尚未消散的尘埃。它们的目光有些疑惑,还有些惊异,它们并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高高跃起的身影突然从翻滚的烟尘中飞了出来!
“吼!!!”
巨大的吼声撕裂了夜色下的黑暗,野蛮人高举巨斧的身影刺向了天空!就像一头无畏的雄狮,身上的血迹被劲风拉出道道飞舞的红线,与身后的烟尘混合在一起,拖拽出一道壮丽的尾迹!此刻,他的灵魂仿佛战神附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