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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走到门口的时候,扭头看了简钰一眼,而此时简钰的眼里只有兰晴萱,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似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看到这样的简钰,她似又看到了多年前的简笙,当初静贵妃被抬进简靖的宅子里时,对至极至性的简笙而言,是不是生不如死?
生于皇族,多情只会给人拿下把柄,只会给人留下短处,可是当初长公主看到简钰对兰晴萱动了心之后,却义无反顾的帮着两人,这在她的心里,怕是对皇族子弟温情的最后一些寄望。
她缓缓走了出去,见楚离歌就守在门口,见她出来,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唤了一声:“母亲。”
长公主轻声道:“我有些乏了,你扶我回房休息吧!”
此时已值半夜,宫门口那边火光冲天,两军交战,无比惨烈,也不知点燃了哪处的火,映得半边的天空都是红的。
大街上不是往日的宁静,不时有孩子的哭声传来,男子的惨叫声,女子的惊呼声。
楚离歌是了解长公主的,往日若是遇到这样的情景,长公主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此时竟主动说要去睡,他的心里也有些吃惊。
他问道:“母亲说服洛王了吗?”
“算是吧!”长公主幽幽地道:“洛王有他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们不能强求。”
“我觉得吧,这事洛王晚一点动手也是好。”楚离歌轻哼一声道:“让那居最高位置的人好好感受一下这一次的事情,省得他每天都在那里想七想八,整天弄出一大堆的事情来。”
长公主听到楚离歌的话后顿时就明白了过来,不管简钰是出于何种心思处理这个事情,让皇帝体会一下这种感觉也终究是好事一桩。
她轻轻点了一下头,王府里客房很多,之前兰晴萱要生产的时候,简钰早早就命人收拾好了一间房子,里面的东西都备得极为整齐。
长公主此时只觉得累到极致,她再也不想管这天下的事情,此时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她这副样子,看在楚离歌的眼里有些担心,他伺侯长公主躺下后道:“母亲,有些事情我虽然不太懂,但是并不代表我就是个傻子,你虽然是长公主,但是也同样是我的母亲,这大秦的江山往后如何,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操这个心,但是你的身体我却不能不管。”
在长公主的心里,楚离歌一直都是些浑的,平素行事多少都带着几分孩子气,此时从他的嘴里听到这句话,长公主的心里是有些意外的,她轻声道:“我的四儿终于长大了,会关心人了。”
楚离歌看到长公主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他微微敛了敛眉道:“我如今只盼着我的母亲长命百岁。”
长公主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道:“傻孩子,母亲这些年来什么样的风浪没有经历过?这一次的事情比起几十年前的那件事情来虽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却还压不跨我。我和皇上之间的姐弟之情,到此时已经没有了,此时心里只有后悔,但是就算是再后悔,也绝不会做傻事,我还有你们几个孩子了!我哪里放得下?”
楚离歌听到她这句话才略略放心一些,轻轻点了一下头道:“母亲能这样想就好,不管怎么样,母亲都还有我们兄妹五人。”
长公主以前一直觉得楚离歌是她所有的儿子中间最呆的一个,也是最没有能力的一个,到如今她才知道,这个孩子其实比起他的那三个兄长来一点都不逊色,平素很多事情他都是看得清楚明白的,只是平素没有说出来罢了。
她轻声道:“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夜深了,我想睡了,你也去休息一会吧!”
楚离歌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长公主从简钰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心里的确是有些绝望的,那么多年的事情夹缠而来,对她而言其实是个巨大的打击。
有很多她之前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此时却逼得她不得不去面对。
她的心里有些无奈,心里也的确生出过一些逃避的想法,只是她也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如楚离歌的所言,她还有他们,她还有她的儿子,很多事情往大里想,是一件大事,但是若是往小里想的话,她的家才是最大的。
国之事太虚,家才是最实在的。
就算她曾是最掌实权的公主,如今也该是她退出历史舞台的时侯了,她为大秦的江山东谋划了半生,此时也该是彻底放下的时侯了。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她以为她就算是再累,此时外面吵成这般,她会睡不着,可是事情却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她几乎一沾床就睡了过去。
在她睡过去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放下是这么的轻松,是这么的自在。
楚离歌站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在确定长公主真的算下之后,他才放心的离开,他此时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因为外面太吵了。
就算他知道外面就算吵得再厉害,那些人也不可能闯得进洛王府,但是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他担心他的三位兄长。
他虽然知道他的三位兄长都是有本事的人,但是在这乱成一团的京城,他实在是有些担忧,但是再担忧也没有用,今日一早,三位兄长就出门了。
他请夜澜找过他们三人,只是叛党一进了京,人全部被冲散,此时他们在哪里他都不知道。
楚离歌坐在王府后院的石阶之上,双手拖着腮看着天边的月亮。
今夜初十,天边的月亮只有大半个,看起来透着点点惨淡的味道。
天边也没有星子,无云,这样的天空,是有些干净的,却又干净的让人的心里一片空落落的。
楚离歌成长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千源城,又或者说是自他记事起,他就生活在千源城里。
在那里,星子和月亮似乎都比京城的要明亮得多,在那里,虽然也有很多的纷争,但是在他的心里,却又透着美好,至于对他而言,那里的生活是简单的,不需要思虑太多的。
他此时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以前在千源城的时候,因为公主府的门第甚高,他一度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没有什么人是他得不到的。
可是这般匆匆地走过来之后,再回首看前事,他便觉得当时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幼稚,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而他的能力,比起简钰来,要差得多,他的胸襟比起简钰来也要差得多。
方才长公主和简钰说的话,其实他在外面守着,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他不由得想,若他处在简钰的位置他又当如何?
这样的推想一加到自己的头上,他就觉得一切都太过残忍,残忍的让他无法面对。
他以前也是佩服简钰的,但是佩服的是简钰打仗的本事,还有精准的算计,除此之外,他心里对简钰其实还有一些不服,觉得简钰不过是个皇子,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自然比起一般人来要强一些,可是到如今他终于明白,他的那些想法,也不过是他心里的偏执的执念。
他从来没有想过,简钰这些年来有多么的难。
他也从来都不知道,当年逝去的那些岁月,对于简钰而言,又是多么的残忍。
一个人影在他的身边坐下,他扭头一看,却是田问秋。
楚离歌问道:“你怎么来呢?”
田问秋答道:“这里是洛王府,又不是楚府,你我同为洛王府的客人,这里你能来,我难道就不能来吗?”
楚离歌笑了笑道:“你当然能来,只是我今夜没有心情和你吵架。”
“谁又有心情和你吵架。”田问秋淡声道:“我只是睡不着,心里担心我的家人,此时却又无能为力,所以想要找人说说话。”
她心里此时的确是有些乱的,京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前她绷紧了神经为了救兰晴萱,如今兰晴萱脱险情之后她再想起自己的亲人,心里难免有些担心。
楚离歌笑道:“这么巧啊,我也睡不着,也想找人说说话。”
田问秋也回了他一记笑容,又问道:“你方才在看什么?”
“看月亮。”楚离歌的据实回答:“我在想着这天上的月亮都有圆的时候,为什么人这一生就那么那以圆满,有些时候看起来是很好很幸福的生活,而在里面体会着的人却又是另一种感觉。”
“真是难得,你竟还会有这样的想法。”田问秋淡声道。
楚离歌扭头看了她一眼道:“难不成我以前在你的心里就是那种轻浮的一点想法都没有的人吗?”
“差不多。”田问秋答得很是利索:“在我的心里,楚四公子就是个无所世事的浪荡公子,平素就会斗个鸟遛条狗,没事了再在街边调戏一下路过的美人。”
楚离歌白了她一眼道:“你也太看不起爷了。”
田问秋笑道:“不是我看不起你,只是你留在人前地就是那副样子。”
她这句话本是挖苦的话,但是此时听在楚离歌的耳中,却又是另一种感觉,他的眸光微微深了些,轻声道:“原来从不同的角度看一个人得出来的就是另一个结论,我以前得有多傻?”
田问秋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不由得扭头看了他一眼,此时淡淡的月华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往日多了一分沉稳。
他的眉眼里透着冷冽的气息,隐隐在智慧的光华在里面闪动,她的眸光不由得深了些。
若是以前,她看到他都恨不得绕道而走,今夜也不知为什么,就想和他说说话。
楚离歌缓缓地道:“田问秋,谢谢你。”
这突然的道谢让田问秋有些不太适应,她眨了一睛眼道:“你怎么呢?”
“没怎么,就是向你道谢罢了。”楚离歌淡声道:“因为觉得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女子,所以就想要谢谢你,一句话说破了困扰了我多年的问题。”
他的话说得镇重,但是听在田问秋的耳中,却是一团雾水,她皱眉道:“我没有弄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需要明白。”楚离歌淡淡一笑道:“这事我自己明白就好。”
田问秋皱起眉头,楚离歌又问道:“田问秋,如果这一次我们的家人都没有损伤,等到京中的局势平定下来之后,你要不要嫁给我?”
他这话问得无比直白,田问秋的脸当即就红了起来,她微怒道:“楚离歌,你当真是个不要脸的,我原本以为你今夜好不容易像个人样了,怎的又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
“不要脸的话?”楚离歌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扭头看着她道:“我喜欢你,所以想要娶你,这是极正常的事情,怎么到了你这里倒成也不要脸的话呢?”
田问秋被他话里的直白吓到了,她轻咬了一下唇道:“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她说完就欲走,楚离歌伸手一把位住了她,再伸手往回一带,就将田问秋带进了怀里。
田问秋当即大怒,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他并没有躲,而是睁大一双眼睛看着她道:“我知你讨厌我,我也知你为什么讨厌我,我的性子有时候也的确不太好,很多时候还会抽一下风。五妹曾说过,我每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时,就会犯糊涂,就会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子很容易把自己喜欢的姑娘推到一边。今夜你的话让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子。”
田问秋此时靠在他的怀里,鼻子里闻到的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竹叶新香,在这片不算安静的夜里,似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眼前晃过,带着一丝甜甜的,又有些苦涩的味道,似从空气中划过,温暖中又透着几分凉薄,却偏偏将她的心弦触动。
她抬眸看向他,心里透出了几分迷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漫上了心间,那种感觉绝对算不上是讨厌,但是偏又带了几分了难以言说的倔强。
她轻声道:“楚离歌,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楚离歌缓缓地道:“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想要照顾你一生一世。”
直白的话语直激得田问秋的心直打颤,她咬着牙道:“但是我不喜欢你。”
楚离歌的嘴角微扬道:“我知道,但是没有关系,左右你现在还未嫁,我也还未娶,我先等着你。”
这话田问秋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楚离歌又道:“但是田问秋,你心里该放下的感情也真的可以放下了,他心里从来都没有你。”
楚离歌嘴里的他田问秋知他说的是简单,她轻抿了一下唇,其实她此时早已经将简单放下了,此时却不愿意在楚离歌的面前说出来,因为她怕她一说出来,会给楚离歌生出几分错觉来。
楚离歌的眼里渗出了淡淡的个笑意,轻声道:“所以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那你心里还想着王妃吗?”田问秋不知怎的就问出了这句话。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已经后悔了,他对兰晴萱的感情,她也曾听过一些,今日里她看到他在看到兰晴萱大出血的时候,他的眼神也出卖了他。
他轻笑道:“王妃是我的妹妹,你从哪里听来的闲言闲语?”
田问秋还没有回答,楚离歌的眼睛微微一弯,轻轻一笑道:“你此时这样问我,是不是代表在你的心里,对我也有几分在乎?”
田问秋当即红了脸,怒道:“你想太多了!”
她说完欲从他的怀里钻出来,偏他伸手将她抱得极紧,完全没有松开她的打算,她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轻声道:“是啊,就当是我想太多了吧!”
他的话说一说完,头一低,就吻上了她的唇。
田问秋虽然对简单一往情深,但是简单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对她始终以礼相待,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亲过,此时她只觉得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那灼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在她的唇齿之间回旋,轻轻绕过她的唇,绕过她的心,绕过她的灵魂,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几乎是本能的,她伸手搂住了楚离歌的脖子。
这一吻悠长而又深远,带着些许迷梦的气息,带着些许沉溺的味道,让两人都有些难以自拔。
田问秋觉得她应该再伸手狠狠地打楚离歌一巴掌,但是她却发现,她此时根本就没有打他的力气,她觉得就算不打他一巴掌吧,怎么着也得狠狠地拧他几下,可是她还是没有动手。
她想,她之所以会心软,十之*是因为此时的月亮看起来太过美好,然后那墙角盛开的菊花也开得过于绚彩,那淡淡的的菊花的苦涩将她心里的苦冲得淡了些。
她此时也不禁在想,当初她和简单之间的事情,若没有蒋湘婷的插入,又将会变成什么样的光景?简单若是不爱她却还是娶了她的话,那么她们婚后的生活又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能得到简单的心吗?若是以前的话,她想她可能会天真的认为,只要给她足够长的时间,她是可以做到的,可是到如今,她却觉得当时的想法当真是无比可笑。
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个理由,而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却可以找到无数的理由。
爱了便是爱了,不爱了便是不爱了,不需要任何掩饰。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离歌轻轻松开了她的唇,他轻声道:“田问秋,也许在你的心里,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讨厌我。”
田问秋没有说话,微微低下头,没有去看他。
他却又问道:“我方才在吻你的时候,你想的是简单吗?”
田问秋微微抬眸道:“是的,他从未吻过我,我不知他吻我时我的心里会是怎样想的,但是如今却已经知道,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吻我,而我也不可能再让他吻我。”
她这话听着像绕口令,但是楚离歌却听明白刀子话里的意思了,他的嘴角微微一扬,轻声道:“所以你嫁经我好吗?我会好好对你的。”
田问秋轻轻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楚离歌却有些急了:“我已经摸过你了,也亲过你了,难不成你还想嫁给其他的男子?”
田问秋伸手将他微微推开了些许道:“就算你把这事情全做完了,那又如何?”
楚离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田问秋又道:“楚离歌,我现在是还没有喜欢上你,但是往后会如何我不知道,你若是真心待我的话,那就将你的真心拿出来,你至少要让我看到你的真心。”
楚离歌的眸光深了些,眼里渗出淡淡的笑意,知她此时说出这句话来,至少是给了他机会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道:“好!”
他答得果绝,田问秋的眼里也有了淡淡的笑意,在这一刻,她的心也静了下来,不管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如兰晴萱所言,人总归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爱过简单,楚离歌爱过兰晴萱,他们两人都曾受过爱情的苦,所以对于爱情的体验也比一般人要深刻得多,因为曾经刻苦铭心的爱过,所以才会更加懂得珍贵,也更懂得情字的味道。
她轻轻将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他轻声道:“我送你回房吧!”
田问秋先是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回去,想在这里再看一会月亮。”
“好,我陪你。”楚离歌一本正经地道。
田问秋的嘴角微勾,她觉得她也是个心大的,在这上时侯,她竟还能在这里和楚离歌看月亮!
她在心里轻声道:“简单,再见了,祝你幸福,也祝我能遇到我的幸福。”
兰晴萱失血过多,就算有她自己之前开的药方,止了血,补了些血气,但是她的身体还是亏损了许多,她这瘦弱的身体,实在是经不起太大的折腾。
这一次兰晴萱没有再做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她此时靠在简钰的怀里,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宁,她觉得身边暖暖的,是简钰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她迷迷糊糊,不去想任何事情,只安心睡着,她知道就算是她睡到地老天荒,简钰也会陪她一起睡到地老天荒。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隐隐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她突然想起,她才生完一对双胞胎儿子,她是做母亲的人了,孩子此时应该饿了,她该醒来给孩子喂奶了。
这般一想,她陡然醒来。
她一睁开眼睛如上次一般看到了简钰的脸,只是此时的他明显看起来比上次她醒来时看到的要狼狈得多,他的下巴上长出了胡渣,他的眼窝深陷,上面一片青紫。
他一见她醒来,便无比温和地道:“醒呢?要不要喝点水?”
非常非常平淡的语气,却饱含了他的一片深情。
两人都知道,这一次凶险至极,若是一个不好,怕是就人从此天人永隔。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两人才又都觉得,此时还能和对方说说话,那实在是太过幸福了。
“我还真有些渴了。”兰晴萱微笑道。
她原本是想如往日一样跟他说话,至少要有很大的声音,能让他安心的声音,可是当她的话一出口后她才发现那声音比起蚊子来好不到哪里去。
简钰心里一酸,却还是很知足,不管怎么说,她至少是醒过来了,天知道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他的心里是多么的担心,这中间他问过田问秋好几回,田问秋也来替兰晴萱把了好几回脉,告诉他兰晴萱无事,但是他没看到她醒来,他又如何能放得下心?
兰晴萱靠在简钰的身上喝了一杯水,水是温热的,这般喝下去的感觉极好,润得嗓子和胃的那一条线都是暖暖的。
她喝完水之后简钰将她手里的水杯接了过去,轻声道:“再在感觉怎么样?”
兰晴萱失血过多,此时醒来,其实人是有些晕的,她轻声道:“还不错,想来再养一些日子就能大好了,我睡了多久?刚才好像听到孩子在哭,现在孩子在哪里?”
简钰有些吃味地道:“听到孩子在哭,那你可有听到我的叹息?”
兰晴萱愣了一下,旋即轻笑一声道:“你真小气。”
“你是我的。”简钰霸道地道:“永远都是我的,孩子虽然重要,却也不能和我抢你。”
兰晴萱闻言有些无语,他这样子,又哪里有一分做父亲的样子,但是在她的心里,却又还是欢喜的。
她轻抿了一下唇后道:“行了,我是你的,没有能从你的身边把我抢走,你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孩子在哪里呢?”
“奶娘抱去喝奶去了。”简钰轻声道:“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孩子早就饿坏了。”
兰晴萱没料到她竟已经睡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之前并没有去请奶娘,外面又乱得紧,简钰从哪里找到了奶娘?
她原本有些迷糊的心思,此时彻底清醒了过来,侧耳一听,四周此时再无打斗声,已经恢复了一片平静,她终是问道:“是简义胜了还是皇上胜了。”
“还没有打完。”简钰淡声道:“皇上在宫里备了些火药,昨夜打得厉害,皇上用了火药,简义并没有占到便宜,死伤不少,许是打累了,这会已经消停了。”
兰晴萱听他说得简单,却知道这中间必定是无比凶险。
她轻声道:“原来如此,只是拖得时间越长,对简义怕是越是不利吧,他心里此时怕是极为紧张的。”
“那又如何?”简钰不以为然地道:“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当初既然选了,他总归要走下去,再则他也知道,如果我不调动那些人马的话,十日之内,将不可能有兵马调进京城,而十天的光景,他就算是磨也将皇宫磨平了。”
兰晴萱想起京城外兵力的分布,知简钰说的是事实,她轻笑了一声道:“看来这几日是皇上这一辈子最难忘记的几日了。”
“这是他自找的。”简钰的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
兰晴萱的嘴角微微一扬,知他对皇帝一点好感也没有,此时这样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且此时那些家国大事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记挂着她的孩子,不由得又四处张望。
简钰看到她的样子轻叹了一口气,轻唤了一声,锦娘便带着奶娘抱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
兰晴萱一看到两个孩子眼睛便亮了些,她让锦娘把孩子抱到她的面前,此时两个孩子正在睡觉,皱皱的小脸微微泛着红,孩子此时的样子是算不得好看的,但是看在兰晴萱的眼里,却还是极为好看的。
这两个孩子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往后就是她生命的延续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小家伙似感觉到了她的亲近,伸出舌头了轻轻舔了一下,软萌可爱,她的眼里顿时满是温柔。
简钰在旁看到这光景,眼里满是温柔,这是他的妻儿,是值得他这一生守护的人,也是他这一生最珍爱的人。
只有他们好好的,对他而言,让他做什么,他都心苦情愿。
只是此时看到兰晴萱一看到孩子就不理他,他的心里倒又有些不是滋味,他轻声道:“这两个坏家伙把你折腾的那么惨,你还理他们做什么?”
兰晴萱听到他这句话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道:“你这话说的哪有一点做父亲的样子。”
简钰微微掀眉,兰晴萱的嘴角微微一扬,眼里的笑意又浓了些,柔声道:“他们是我的孩子,是我用命换来的孩子,我又岂会不理他们?对我而言,他们就是我的宝贝。”
简钰的眉毛微微一掀,眼里透着几分不淡淡有暖意,却道:“我瞧着他们两个,我是一个都不喜欢,出生了就出生了,非把你折腾成那样,也是你平安无事,否则的话这两个小东西我是要直接拎出去扔了!”
“你敢!”兰晴萱瞪了他一眼道。
两个孩子此时似感应到了什么,当即哇哇哭了起来。
简钰的眉头微皱,兰晴萱瞪了他一眼道:“都怪你,把孩子吓着了。”
简钰想说,他刚才好像只随口说了几句抱怨的气话罢了,怎么就又吓到了孩子?
他不是太喜欢听到孩子哭,又怕兰晴萱累着,当下只得伸手去抱。
这是自孩子出身之后他第一次主动去抱孩子,只是他将孩子一抱进怀里倒把他吓了一大跳,那软软绵绵的感觉,让他极度不适应。
他方才抱怨的时候,话说得是挺狠的,此时孩子一抱进怀里,他心肝都跟着一起软了,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办。
孩子许是感觉到他的怀抱极不舒服,当下哭得更加凶了,他的眼里有几分无奈,问道:“怎么哭者更加厉害呢?”
兰晴萱见他抱着的孩子的样子,那不是一般的僵硬,他脸上的表情也是要多怪异有多怪异,她的嘴角不由得一勾,轻声道:“你那样抱着孩子不舒服,他不哭才怪,你将动作放温柔一些。”
锦娘在旁看到两人的互动,嘴角染上了点点笑意,在旁插话道:“王妃,王爷这会可比之前你睡着的时候温柔多了,之前他是连看一眼孩子都不愿意。”
这事兰晴萱在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就知道的,当时他担心她,根本就不愿意看一眼孩子,而后她一直昏睡,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但是依着她对简钰的了解,这事他是做得出来的。
简钰淡声道:“他们都长得这么丑,又有什么好看的。”
他说完轻轻晃了一下,兰晴萱忙制止道:“刚生下来的孩子,是不能摇得太狠的,对孩子不好,你那样抱着孩子也不舒服,让我来抱抱吧!”
简钰怕累着兰晴萱,只是孩子这样哭着也不是件事,于是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孩子抱到兰晴萱的面前,她伸手将孩子接过,说来也奇怪,孩子一被她抱进怀里,当即就停止了哭泣,还对着她咧嘴一笑。
兰晴萱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其实还不知道什么是笑,此时不过是将嘴咧开,露出看起来像是笑的表情罢了,就算如此,也依旧让她的心里生出了几分开心。
她扭头对简钰道:“孩子对我笑了!”
简钰看了一眼,在他看来,宝宝的那副样子又呆又傻,一点都不好看,只是他看到兰晴萱开心,他也跟着开心。
他淡声道:“嗯,的确是在笑了,只盼着长大之后能够天天都开心的笑着。”
在他说出这番话后,心里生出了一分感觉,那就是他终于成为一个父亲了,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在看着这两个孩子的时候,心会不自觉的软下来,盼着他们开心,盼着他们能一直幸福下去。
兰晴萱听到他这句话赞道:“嗯,这话我爱听,我的孩子自然要幸福快乐的。”
兰晴萱的眼里溢出来的满是母爱,只是她之前大出血,此时才刚刚醒过来,身体还虚弱得紧,此时已经有些精力不济了。
简钰看到她面上的表情之后伸手将孩子从她的怀里抱出来道:“你现在不要想其他的事情,安心养孩子便好,只有你的身体好起来了,孩子们才会开心。”
兰晴萱轻轻一笑,缓缓点了一下头。
锦娘的嘴角微勾,孩子此时也饿了,当即抱着孩子带着奶娘到偏房里给孩子喂奶去了。
兰晴萱想起一件事情,问道:“简钰,我们好像还没有给孩子取名字吧?”
简钰点头道:“是啊,一直没有取,其实也不是,我之前也替他们娶了几个名字,只是取的都是女孩子的名字,没料到生下来是是两个儿子,于是他们的名字就需要全部重新取了。”
兰晴萱的嘴角微微一勾后道:“我早前就跟你说过,腹中的宝宝很可能是儿子,你偏生不信。”
“我到现在还不愿意相信这个真相。”简钰有些夸张的在她的面前道:“我想要女儿啊!老天爷怎么就给了我两个儿子,这太不公平了!”
“没事,以后我再替你生人女儿。”兰晴萱微笑道。
“不要!”简钰直接拒绝道:“孩子有这两个就够了,我不要再要了!”
他只要一想起兰晴萱这一次生这两个孩子的情景,他就觉得全身冷汗直冒,这样的过程,他绝对不想再来第二次!
且在他看来,兰晴萱的身体也不好,这种事情也不能来第二次!
孩子这种东西嘛,有一两个意思一下就好了,再多来几个也就没有意思了!
兰晴萱若是知道他最后的那个想法,怕是会挠他的脸。
只是他此时说的这番话,听在兰晴萱的耳中,那也是舒服的,他是发自内心在关心着她,而她的这具身体原本也算不得太好,也的确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她的嘴角微微一勾道:“好,那一切依你。”
简钰的眼里满意温柔,兰晴萱又道:“但是孩子现在已经出身了,总归不能没有名字,我这几日头也是晕晕乎乎的,他们的名字就着落在你的身上了。”
其实她早前就知道了孩子的性别,名字早就已经想好了好几个,只是此时她不愿在简钰的面前说出来,是想着他终究是孩子的父亲,现在因为她生孩子承受了太多的痛苦,连带着让他对孩子都不亲近,不管怎么说,她都希望简钰和孩子能更亲近几分。
简钰点头道:“这都是小事,你就不要再去操这些心了,不就是取个名字吗?我之前打仗的时候,听说越是贱的名字就越是好养,像狗蛋,二蛋,猫剩,铁牛,之类的听着虽然不好听,但是很亲切。”
兰晴萱闻言气结,他这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吗?取这样的名字!
她瞪了他一眼道:“简钰,认真一点!”
简钰的嘴角微勾,笑道:“我真的很认真了,这些名字当小名,我觉得很好听,也很妥当。”
兰晴萱气得不想理他,他忙又哄道:“你放心好了,这话就是随口说说罢了,又哪里能当真?其实在我看来,对于孩子我也没太多的期望,在外人看来,我已经是洛王了,已经手握大权了,对于功名利禄和荣会富贵已经看得很淡。把这些事情看淡之后,在乎的不过是平安幸福了,所以在我看来,给孩子取名从这些字上取就好了。”
兰晴萱听他说到这里,总算有几分正形了,轻点在了一下头道:“这些我倒是认同的,平安幸福,简单快乐,不如大宝宝叫简安,小宝宝叫简乐吧!”
“简安,简乐。”简钰微笑道:“行啊,只要你喜欢,叫什么都行。”
兰晴萱听到他的这名句话再次无语,他这副样子,实在是没有太多做父亲的稳重,只是她又知道,简钰绝对是这世上少有的稳重之人。
他此时这样说,不过是想她的心放宽一些,心情轻松一些。
她想通这些之后,自不会再和他一般计较,她轻声道:“对我来讲,堂堂洛王府的世子只要不叫狗蛋,二蛋之流的名字就好。”
简钰闻言失笑道:“逗你玩了,难不成还真当真呢?”
兰晴萱轻笑一声,正在此时,夜澜在外面敲门:“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简钰柔声道:“你先躺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我出去看看。”
兰晴萱点一下头,她此时其实已经有些累了,只是躺了那么久,此时却也很难睡得着,于是半合了眼,静静地躺在床上。
简钰走到门外,问道:“有什么事?”
“皇宫那边已经快承受不住了。”夜澜轻声道:“王爷,怕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承受不住呢?”简钰淡声道:“没那么快,皇上在宫里还备了一些东西,眼下这种情况最好是将他再逼一逼,只有逼得狠了,他才会放他最好的大招,所以还是再等一等吧!”
在夜澜看来,如今的皇宫已经乱成一团,金衣卫和简义两边的士兵可以说是的打得不要开交,那光景,已经到了最后最惨烈的时候了。
且之前的九重宫门,到如今已经被简义攻陷了七重,再攻陷两重,皇帝就没有地方可以逃了。
夜澜轻道:“话虽如此,但是王爷,我们的兵马是不是可以调动呢?”
“嗯,可以了。”简钰漫不经心地道:“到此时皇上肯定早就知道,他之前让我训练的兵马早就是我的兵马,和他没有太多关系了,在他的心里,这会只怕恨我甚过恨简义,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我们不需要去冒那个头,这戏看得多了,从什么角度看最精彩,我们也需把握一个度。”
夜澜知道简钰说的是实情,对于皇帝,夜澜也是极度绝望的,一个君主做到那个份上,也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此时简钰的不出手,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京中的百姓就有些可怜了,这几日战火烧得极狠,他们也跟着倒了大霉。
夜澜问道:“话虽如此,可是如今京中已经是这样的局面,王爷后续有什么打算?”
“时势逼人。”简钰的语气平淡:“你觉得此时摆在我的面前的还有很多个选择吗?”
夜澜闻言愣了一下,他再将这件事情想了想,觉得对简钰而言,的确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了。
他朝简钰行了一个大礼道:“不管王爷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属于誓死追随。”
简钰伸手将他扶起来道:“你的心思我知道,这些虚话往后不必再说,这些年来,你们跟着我也算是历经艰辛,有很多事情我之前觉得不是那么重要,所以为你们想得也就少了。只是处于我这个位置,对于很多事情都看得清楚明白,只是在面对的时候,心里又总存一分其他的心思。对很多人来讲,建功立业很重要,我却觉得人命最重要。”
这样的话简钰还是第一次在夜澜的面前说,夜澜愣了一下。
简钰又道:“其实细算起来,我算不得是一个好的主子,这些年来,那么多的兄弟跟着我出身入死,所盼的也不过是功名利碌,可是我带出来的将士,这些年来却一直都受到打压,在他们的心里,怕是也存了许多的不平吧!”
夜澜轻声道:“放眼天下,谁人能有王爷的胆识与能力?王爷待下属如何,大爱心里都无比清楚,不管王爷做何选择,做为军人,只要能跟随过王爷,那就是莫大的荣耀。”
简钰笑了笑道:“是吗?但是这话听起来好虚。”
夜澜微愣,简钰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道:“但是那些虚无的东西,在这一次我就一一兑现给大家。”
夜澜的眼里顿时闪耀着光华,简钰看到他的样子微微一笑。
以夜澜之才放到朝中做一品的威武大将军都不为过,可是这些年来夜澜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虽然之前在朝中领了三品军将的的职务,但是手里并没有掌过太多的兵权。
简钰不由得想,只怕在夜澜的心里,也曾想过金戈铁马在沙场上笑傲一回。
他手里的那些将士,只怕不止夜澜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像战杀,席无方,钱柱明,他们也想着能上战场杀敌。
简钰觉得他之前以为他给他们准备好的一切,未必就是他们想要的。
对于这些,他不是今日才明白,也不是今日才知道,却总又存了几分属于他的固执,用他的处事方事去为他的属下谋划。
只是到如今想来,就算是他为他们的谋划的再好,他这个昔日的主帅若是一直都装病在王府的深宅之中,那么在他们看来,又多少都存了几分担忧和不甘。
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有简钰自己走向了那个颠峰,他身边所有人的处境才会真正的改变。
有些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他想要去争,而是到了那一步,他不得不去争了。
不为自己,也得为自己的妻儿,为自己的将士去争。
简钰伸手轻轻拍了拍夜澜的肩道:“去准备吧!之前的岁月揭开,往后走我们自己想要走的路。”
夜澜跟在他身边已久,对他的心思最是清楚,此时闻言自然就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当即满脸兴奋地道:“王爷这是想通呢?”
“想通什么?”简钰问道:“你觉得本王应该如何去想这些事情?”
夜澜轻轻一笑道:“属下明白了,往后不会再问王爷这么蠢的问题了。”
简钰的嘴角微微一勾,看着夜澜走了出去。
夜澜才一走,简钰就隐隐听得远处的宫墙处再次传来了喊杀声,那喊杀声极大,惨烈异常。
而这一场逼宫,到此时看在简钰的眼里,多少有些像是一场笑话,亲生父亲与儿子之间的厮杀,为的不过是那看起来有些虚无的兵权。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凭秋风从四处吹来,吹起他的锦袍。
躺在兰晴萱的角度,是能清楚地看到简钰站在那里的样子。
今日的他一身雪色的便宜,一头墨发未束,只用一根丝带系着,看起来很是随意。
此时秋风将他的衣袍吹得鼓了起来,他的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在那一片澄净的天空里,兰晴萱却感觉到了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
这种气势兰晴萱曾在简钰的身上看到过好几回,她也发自内心的觉得这种气场其实是很衬他的,只是此时这样看到,她又莫名的有些心酸。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走的路,不管那条路是否是你喜欢的,很多时候,各方的风吹过来,根本就没有自己可以选择的余地。
兰晴萱微微合了合眼,原本有些迷糊的脑袋,此时反倒清明了起来,她觉得这样也好,左右总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现在被简义这么一闹直接走到这一步会更加妥当。
她轻轻合上眼睛,知道当一切发展到这一步,有些时候就不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了,汹涌的潮流会一步一步的推的人朝前走去。
但愿到最后,她和简钰还能保持此刻的初心,笑看那世上变幼莫测的风云。
皇帝和简义此时都处于快崩溃的边缘,对简义而言,那看似不太高的宫门即始终没有办法逼进到最里面,这般被挡了三日,他知道他所余的时间并不多了。
虽然现在他觉得京城里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但是他也知道,这边的消息迟早会传出去,只要一传出去,那么四周就会有无数的人打着勤王的招牌进京。
到时候,就算他得了天下,那么也会令天下大乱。
他是想当皇帝,想掌控天下的生死,但是这不代表他愿意去应付乱世,去治理这个一片狼籍的国家。
简义站在第八重宫门前,面色极度难看。
曲绾心站在他身侧道:“王爷,此事宜速战速决,再拖下去恐生变故。”
“这事我当然知道。”简义咬着牙道:“倒是我以前小看了父皇的金衣卫。”
曲绾心的眼里有些不屑,这几日她看着简义带着兵马踏过一层层了宫阶,一步一步的走向皇权的最核心部位,同时她也看到简义的能力,治理国家的能力简义有多少,曲绾心不知道,但是简义打仗的能力,在曲绾心看来,他和简钰的一比,那就是弱暴了!
且连着打了三天下来,简义在人前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已经装不下去了,那模样,已近颠狂。
这几日,曲绾心已经听到简义在破口大骂身边的兵士,那些兵士并不是简义带出来的精兵,他自己是半路接手的,再加上他之前原本就没有带过兵,对于激励士气之事他也不算擅长。
这几日,简义只知道以重金和重利许诺,这两样东西,原本的确是有用的,只是连着三日都没有攻破,那么再重的名和利也显得有些后劲不足了。
且到此时,那些兵士也都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了,脱了那层狂热,渐有冷静生上心头。
而对他们而言,早就已经没有了退路,因为退必定是死,唯有前进了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所以这连着三日的攻城,对于那些士后而言,已经是极大的压力。
曲绾心轻声道:“这些金衣卫虽然厉害,但是人数有限,眼下又连着打了这么久,他们中间死伤无数,此时多死一个,他们里面就会少一个人,对我们而言就会减轻了一点压力。现在这样的光景,最好的法子是调集所有的兵力围剿,只待宫门一破,这天下就是王爷的了。”
她在这里等了三天了,到现在还没有关于简钰的一点消息,她不知道简钰到底有什么打算,但是不管是哪一种打算,她都知道简钰的打算必定是万全的。
到了此刻,她隐隐觉得许是简钰等的就是宫门破的那一刻,也许简钰是想借简义的手杀了皇帝。
这样的行事,不太符之前简钰在曲绾心心中的形象,但是细细一想,这样的行事又是最合适的。
她这几日也听说了兰晴萱生孩子之事,她知简钰对那件事情的在乎程度可能要超过这一次简义的逼宫,她之前对兰晴萱很是嫉恨,可是到此时,却已嫉恨不起来了,在她的心里,此时更多的是羡慕。
羡慕她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得到的爱情和温暖,心里却又存了几分成全的味道。
因为她心里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她此时才地怂恿简义不顾一切的冲破皇城。
她知道此时只有皇帝死了,简钰对京城成功逼宫,那么所有的一切才会有大的变动,简钰才可能会动手,这一切才可能终结。
简义此时其实也想快点冲进去,他心中的想和曲绾心想的其实差甚多,只是目的却是一样的。
他冷着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已经派了很多人去了,可是现在却还是这副样子。”
“那就是人数还不够!”曲绾心非常肯定的地道。
“人数已经够了,只是那宫墙实在是太高。”简义皱眉道。
曲绾心知道,大秦的皇宫到皇帝的手里之后,曾经加固过第八重和第九重宫门,那两扇宫门比起京城的城门还要高得多。
这样的城门从皇族的风水学上来讲,是不太合适的,但是皇帝当时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没有人敢拦,因为没有人拦,所以皇帝就这么做了,以往不觉得这有什么用,可是到了这一次,竟成了皇帝自保的最后的路。
皇帝的多疑和小心,在这一刻似乎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曲绾心淡淡一笑道:“其实也不是宫墙太高,再高的宫墙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死物,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若是王爷真的狠得下心来的话,还有一个法子。”
这些天来,曲绾心给简义可以说是出了不少的法子,那些法子大多都是有用的,所以简义此时就算是心里再暴躁,对她还算是温和的。
他忙问道:“什么法子?快说!”
曲绾心看了他一眼道:“那个法子有狠了,就是不知道王爷敢不敢用。”
“只要能尽快攻下皇宫,我没有法子是不可以用的。”简义说得斩钉截铁。
曲绾心看着他道:“火攻。”
简义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地道:“火攻?你让我一把火把这皇宫给烧呢?绾心,你疯了吗?”
“我让王爷烧皇宫,并不是将皇宫全给烧了,而是烧这最后的两重宫门。”曲绾心不紧不慢地道:“只有这个法子,才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城,否则的话,若是外面勤王的兵马一到,到时候王爷怕是会有更多的麻烦。”
这一点,就算曲绾心不说,简义的心里也是极清楚的。
他轻声道:“火烧皇宫的事情实在太大,这事我得好好想想。”
曲绾心点头道:“王爷最好早些做决断,否则的话后果难料。我知王爷最初是想生擒了皇上然后逼他让位,但是如今的格局已经大变,王爷需早做其他的打算。”
简义扭头看了她一眼,他的脸有些变形。
他知道曲绾心说的是有理的,但是对于他最初的机划,其实他不想做太大的变动,他原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逼宫是件极为简单的事情,却不料到竟复杂至此,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极有能力,可是在此时却第一次对自己生出了怀疑来。
他不由得想,如果简钰要逼宫的话,是不是会比他简单得多?
他心有所想,于是问道:“绾心,若是简钰逼宫的话,他是不是早就将这皇宫攻破呢?”
曲绾心听他这样问,笑了笑道:“我从未和洛王上过战场,所以对于他在战场上的表现的所知不多,但是据说他是极为勇猛的,手下带的那些暗卫个个都是武功高手,勇猛善战,这样的战事对他而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简义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心里却觉得更加的堵了,他扭过头恶狠狠地看着曲绾心道:“所以本王的能力在你的心里不如简钰呢?”
他的语气非常不好,却又透着几分属于他的骄傲,他这一生都和简钰在争,却又一直固执的觉得他不比简钰差。
曲绾心近来对简义的性情大有了解,此时听到他这样问也不恼,只淡淡一笑道:“那倒不是,王爷和洛王的能力体现不一样,洛王只是能打仗,有帅才罢了,而王爷则是要问鼎天下的人。”
这句话简义听着又舒服了几分,他的眼睛微微一合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救其次了。”
曲绾心知道他嘴里此时所谓的求其次是直接火烧最后两道宫门,同是也是简义对皇帝起了真正的杀意,她原本以为他还会再犹豫好一会,没料到这么快就作出了决定。
她淡淡一笑道:“王爷圣明。”
简义的眼睛微微一眯,他的手一挥,身后的副将当即走了过来,他冷着声道:“传令下去,火烧宫城!”
这个命令让那个副将吓了一大跳,却没有多问,应了一声,便去准备一应事情。
正在此时,皇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简义,你现在退兵,朕就对你所行之行一概不究!”
此时皇帝就站在第八重宫门里,这三天三夜,皇帝几乎一直未成眠,他虽然做了很多的准备,但是却还是没有料到事情真的会发展到这一步。
简义听到皇帝的声音道:“父皇,我是你的儿子,对你的手段再了解不过,你此时来跟我说这些,不过是因为你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法子。”
皇帝闻言在里面咳嗽了一声,他当了几十年的帝王,对于权术等事,自认为是玩得炉火纯青,也觉得这天下之事,都是由他在决断。
可是却偏偏让他遇到了亲生儿子的逼宫,他之前千防万防的简钰没有逼宫,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却逼了宫,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像个笑话。
他咬着牙道:“简义,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父皇当年是怎么继位的,父皇自己也是清楚的,在皇族之中,从来都只有君臣,并没有父子兄弟。”简义的声音很是冰冷:“这是我在五岁的时候,父皇你亲口对凌王叔说的。”
简义嘴里的凌王叔是皇帝的弟弟,两人并非一母同胞,之前皇帝即位之前,凌王曾极力拥护皇帝,等到皇帝及位之后,最初的一两年也给了凌王一些权利,凌王掌权之后,又自认对皇帝即位有功,所以在皇帝的面前还是和以前一样随便,还曾在大殿上顶过皇帝几回。
这对皇帝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挑衅,于是没过几年,皇帝就寻了个由头将凌王下了狱。
在凌王行刑之前,皇帝曾去看过一次凌王,当时他在凌王的面前说了方才简义说的那一番话。
皇帝听到简义这样说,当即大惊道:“你这个逆子,哪里来的这些混话?”
“我的话是不是混话父皇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更不要说这些话原本就是父皇亲口说出来的。”简义淡声道:“父皇其实此时是想问我当初我怎么会听到你对凌王叔说的那番话吧?其实这事说来也是一个巧合,那天我跟着大哥出去玩,大哥说凌王叔答应给他一个宝贝,当时父皇要治他的罪,大哥所凌王叔不能兑现承诺,不想我们才去,父皇就来了,大哥怕惹父皇生气,就拉着我一起躲在隔壁的暗间,然后一不小心就将父皇和凌王叔的对话全听了去。”
皇帝听到这里再次咳嗽了几声,面色顿时一片苍白。
简义又道:“只是当时我和大哥年纪都不太大,并不是太懂这中间的曲曲折折,只是这些年来我总是会想起那件事情,对于这中间的一切,想得多了自然也就能参悟一些。在父皇的心里,原本就无骨肉亲情,我们这些做儿子的自然也就能感受到一些。”
皇帝大怒道:“简义,你给朕闭嘴!”
“父皇敢做,却不敢让人说吗?”简义冷笑道:“之前你对大哥那么宠溺,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你的嫡长子,因为你之前有那样的经历,所以不想大秦生出变故来,所以才对他那般信任和扶持,可是那些在我看来,是那么的假!你之所以宠他,不过是因为你觉得他很蠢,绝对不会做出逼宫的事情来。”
皇帝咬着牙道:“你这个逆子!”
“我的确不是孝子。”简义淡淡地道:“因为你这样一个冷情冷性的人,做父亲你无一分仁爱,简钰这些年来大秦立下汗马功劳,你却数次置他于险地,数次设计害他;你明面上最宠简仁,却把简仁宠成一个个傻子,让他只知道唯你的命是从,贪婪又阴毒;你立十三弟为太子,不过是想看看朝中的大臣们的反应,根本就不是真的要立他为太子。至于我吗?我在你的心里,不过是用来平衡政局的一枚棋子罢了,根本就算不得是你的儿子!”
皇帝自认这些年来对简义不薄,此时听到这句话只差没气得吐血,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此时疏影就站在他的身侧,忙伸手替他顺了顺气。
却听得简义又道:“做为一个君王,你做的就更不合格了,这些年来,你心里想的只是如何巩固你的皇权,在你的心里,并无百姓,从不关心百姓的疾苦,你只会加重税收,满足你奢侈的生活,只想着从百姓的身上多搜刮一些。上次简仁在南方卖官的事情,事发后你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了简全的身上,但是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就算简仁是太子,有监国之权,但是那样的大事又岂能瞒得过多疑多心的父皇你的眼睛。”
“你给朕闭嘴!”皇帝暴怒道。
他此时无从发作,拿起一块残砖就砸在门上。
简义笑道:“闭嘴?怎么?这些事情都说到了父皇的心坎上去呢?说到父皇的痛处了吗?这些的年来,你如何治国,如何行事,我可是在旁看得清楚明白,那些事情平素虽然不敢在你的面前讲,我的心里却有如明镜。父皇,以你的德行和能力是做不了一个君主的,你不如听我一句劝,将皇位直接让给我,由我来替你打理这大秦的万里江山!”
“你休想!”皇帝在里面怒吼。
简义笑了笑道:“这事情只怕不是休想,而是我马上就要做到的事情,父皇你也是明白人,事情到了这一步,只怕就由不得你了。”
他说到这里,语气冷了下来,眼里带着几分凌厉的气息又接着道:“今日里跟父皇说这些,不过是因为父皇你还是我的父皇,我们父子二人此时这般相见,细算起来也的确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但凡我不被逼到这个份上,也不会这样做。”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后道:“所以父皇听我一句劝,现在将宫门打开,传皇位于我,我们之间那还算是父子,我继位之后会尊父皇为太上皇,同时,也会让父皇过上安宁的晚年。”
“逆子!”皇帝气得跺了一下脚,他咬牙道:“当初你母妃生下你时,朕就应该将你掐死!”
简义对于皇帝的这些话不以为意,他淡声道:“眼下的局面父皇也很清楚,再打下去,你我的父子之情就真的要打得干干净净了,若我是用武力将这宫门打开的话,那么破宫之后,父皇也就不要再想着我会顾念我们的父子之情了。”
这是威胁,是皇帝活到现在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威胁,这种感觉极度不好,更不要说,此时这样威胁皇帝的人还是他的亲生儿子。
皇帝怒极反笑,他大声道:“简义,你若还是个人的话,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想要朕的这片江山是不是?你若真的有本事,那你就来拿!”
简义对皇帝也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以他的性子是不可能直接将皇位传给他的,此时摆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你死我就是我亡,再无一分父子之情。
而在简义的心里,对于皇帝这个父亲,也从未有过一分感情。
他咬着牙道:“父皇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的话一说完,手一挥,无数桶火油朝第八重宫门上倒了上去,火把一点,刹那间,第八重宫门前一片火海。
皇帝没料到简义会在此时放火,他大怒道:“逆子啊逆子!”
浓烟呛来,皇帝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身边的太监劝道:“皇上,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到里面去吧!”
“到里面去?”皇帝咬着牙道:“都这番光景了,到里面去,能到哪里面去?”
整个皇宫就九重宫门,如今简义已经攻到第八重,皇帝就算是想躲也没有地方可以躲了。
皇帝这一生对于天下诸事,也算是费了些心机的,对于他得之不易的皇权,一直都极力用心在维护,可是这样的结果,却反衬的他犹如一个笑话。
太监看到皇帝暴怒的脸色,心里虽然有些不安,却没敢多言。
这几日,他一直陪在皇帝的身边,知道皇帝的心情有多坏,也知道这几日对皇帝而言是怎样的一场煎熬,到此时,怕也要到皇帝能承受的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