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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地……沉睡?叶舒楠看着面前眼神阴鸷的木媱,心中猛地一紧,她这是什么意思?
而此时本来坐在她旁边的司空詹白,已然走到木媱面前扼住了她的脖子,“你究竟对舒儿做了些什么?”司空詹白的声音已经冷到了极点,那木媱话里的意思,他不是听不明白,只是不愿去相信,不敢去相信……
木媱看着面前冰冷慑人的司空詹白,脸上却已无惧意,只见她冷冷一笑,缓缓道:“反正我也逃不过了,世子殿下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可是就算你杀了我也救不了你的舒儿,我告诉你,她会变得越来越嗜睡,直到最后在沉睡中悄无声息的死去。是不是一个很好的死法?一点都感受不到痛苦。”
司空詹白的手猛地收紧,木媱因呼吸不畅而憋得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时,一旁的叶舒楠却突然出声问那木媱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舒楠的话音落下,司空詹白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一双眼睛依旧冷冷地盯着跌倒在地的木媱。
木媱平顺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这才冷笑开口,“为什么?因为音驭之术根本就无法可解,可偏偏温塔也彦还把我送到这里来,他这是明摆着要我死啊。对他来说,我的命简直一文不值。他只要利用我骗你们一段时间,等那个大夫治好了他的病,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的死活他根本就不在意。我木媱的命就是这么不值钱,反正都要死了,叶姑娘,我为何不拉一个垫背的?你的命可比我的值钱多了。若是温塔也彦知道你很快就要沉睡不醒,一直到死去,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他做的这个决定。”
面对这样一个女子,叶舒楠还能说什么呢?她淡淡看了跌坐在地上的木媱一眼,然后轻然移开了目光,声音放缓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叶舒楠知道木媱说的都是真话,大约不久之后自己就会陷入沉睡了。而在从木媱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叶舒楠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以后司空詹白可怎么办。
其他人都离开之后,司空詹白在叶舒楠的身边坐下,轻握着她的手道:“也许她说的并不是事实,我们可以去鹊翎山,只要找到精通音驭之术的人就会有办法的。”
叶舒楠轻轻点头,对着司空詹白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放心,我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我想休息一会儿。”
司空詹白握着叶舒楠的手,微微用了一下力,仿佛想要借这个动作向叶舒楠表达什么。最后,他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起身走出了叶舒楠的房间。
温塔锐看到一身疲惫的司空詹白走了过来,便知道情况一定很不妙,从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位澹王世子开始,从来没从他身上见到过如此落寞的景象。
“怎么样?那个木媱说什么了?”温塔锐问道。
司空詹白矮身在椅子上坐下,把刚刚在叶舒楠房间里发生的那一切尽数说给温塔锐和那晴姨听了。
温塔锐当即就起身拍桌子怒声道:“那个叫什么木媱的也太可恶了,干脆一剑杀了她痛快。还有温塔也彦竟然敢骗我们,他一早就知道木媱根本就没有能力治好南予。”他至今还是习惯称呼叶舒楠为南予。
那晴姨却一把拉住他,皱眉道:“你这小子怎么还这么冲动?杀了她,丫头就能好了?”她想了一下,开口道:“我想我还是先去找一下瑞成,当年他对音驭之术那般着迷,也搜集了不少有关于这方面的消息,他知道的总比我们要多一些。”
说罢,她转而看向司空詹白,“我想如果必要的话,你要做好去一趟鹊翎山的准备。”
“我知道,多谢前辈。您的徒弟洛承里,我会派人去……”
“行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这个做师父的还能没本事把自己的徒弟弄出来?”
温塔锐和晴姨并未在这里多做停留,跟司空詹白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他们便离开了这宅子。
走出大门的时候,温塔锐满脸的沮丧,他不能想象叶舒楠以后竟然会沉睡不醒。
“晴姨现在要去哪里?我送你。”温塔锐看向身侧的美妇人问道。
只见美妇人微微一笑,“去哪里?先把承里弄出来再说。”敢骗她徒弟做事,也得看自己这个做师父的答应不答应。
当天晚上,这位美妇人就偷偷潜入了温塔也彦的府邸,带走自己徒儿的同时,还不忘顺道在他的府上放上一把火。
“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洛承里坐在马车上看着美妇人问道。
“今天刚回来。”说着她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罐,里面泡着一株散发着香气的草药。“你不是一直在找这个吗?没想到被我无意之中看到了,就赶着带回来给你,没想到我一回来就碰到了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情。”
洛承里眼神疑惑地看着美妇人。
“傻小子,我今天见过那个叶姑娘了,真是一个不错的姑娘。长得好看,性格也好,说起话来也跟我很投契,那言谈举止跟一般的姑娘大不相同,尤其是那双眼睛,为师我行走多年,竟没见过比她那双眼睛很漂亮的了。只是可惜啊,她已经心有所属了,不然抢过来给你做媳妇儿该多好啊。”
洛承里无奈摇头,师父还是这样,说起话来没遮没拦的。
美妇人犹自道:“我看啊,锐小子对那叶姑娘似乎有点意思,不过却含蓄得紧。我看着倒一点不像以前的锐小子了,那小子以前看中了哪家姑娘,不管人家是不是订了亲,一贯是穷追猛打的,一点都不含糊。这一次……竟是连开口都不敢。”
对于这一点,洛承里也有所感触,温塔锐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在那位叶姑娘的面前完全变了样儿,只是他自己还闹不清楚自己心里对那叶姑娘的感觉。犹自还以为自己喜欢那烟雨楼的凝烟姑娘,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师父,我倒是觉得这一次锐他做的不错,那叶姑娘跟澹王世子是一对,人家是两情相悦,若是锐在中间插一杠子,恐怕不合适。”就连自己都看出来了,在这件事上,锐一点可能都没有。
美妇人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徒弟,语重心长道:“承里啊,这话你说的就不对了。在还未成亲之前,人人都有机会。如果锐小子真的有本事从那世子的手里把叶姑娘抢过来,我一定会为他大肆庆祝一番。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就是无论锐小子使什么招儿,那叶姑娘都不会为其所动的。”以她那双阅尽世间百态的眼睛来看,那二人可不是轻易能分开的。
洛承里喃喃道:“我看这一回,锐是真的动了心了……”
美妇人把自己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徒弟的肩膀上,笑着问道:“那我的乖徒儿什么时候能找一个媳妇儿给为师看看?也了却了为师的一桩心愿啊。”
洛承里只是笑笑,并未回答。
“承里……”美妇人上下打量了自己徒儿一眼,面色犹疑。
“嗯。”
“你该不是……断袖吧?”
“师父……我不是。”
“没关系,你不用不好意思,你师父我并不是迂腐之人,我很开明的。”
“师父,我真的不是。”心好累……
这天,司空詹白安顿好叶舒楠之后,就到了洛承里的医馆,而彼时,温塔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见过前辈。”司空詹白抱拳揖了一礼。
美妇人笑得一脸的温婉,“坐吧。”随即有小厮奉上了清茶。
“叶姑娘如何了?”洛承里问道。
“我来的时候她刚睡,估计到晚上才会醒,或者是明天。”司空詹白轻抿了一口清茶,轻声应着。
在座的人闻言都是沉默了一下,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代表了什么,叶舒楠正在一步步地陷入昏睡当中。
几人坐了一会儿之后,美妇人听到有铃声传来,便知道是自己等的人来了。
“他来了。”美妇人淡淡一笑。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一个男子踏风而来,轻然落在他们面前,一双眼睛却只盯着那美妇人看。
司空詹白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来人,虽说这男人大约已有四十多岁,但是面容却有一种沉稳的俊雅,再看他左边空荡荡的衣袖,司空詹白已知这位就是温塔锐曾经说过的,洛承里师父的……相好。
“晴霜。”来者径直走到美妇人的面前,一脸满足的笑意,“你是不是想好要嫁给我了,才这么着急叫我来的?”
美妇人却笑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我这次找你来是有正事。”
来人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司空詹白的脸上,他的眼睛里立刻闪烁起莫名的敌意,“这位是谁?”
厉晴霜转而看向司空詹白,微微一笑,“他是昊泽国的澹王世子,你应该听说过的吧,就是那个容颜倾城的战神将军。”
“哼,我管你是什么战神将军,都别想从我这里把晴霜给抢走。”那男人占有似地用自己的右臂把厉晴霜给揽入怀中。
司空詹白一脸的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要跟他争了?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一旁的洛承里见状,脑袋猛地一疼,连忙对司空詹白解释道:“你别介意,贺叔叔这是平常戒备惯了,只要看到我师父身边出现陌生男的就这样……”
厉晴霜更是一把甩开了那男人的胳膊,脸上已然全无笑意,“贺瑞成,你发什么神经?你再这样,趁早给我滚出去。”
那名叫贺瑞成的男人一见厉晴霜似乎是真的生气了,连忙紧张道:“晴霜,你别生气,我只是害怕你被别人给抢走嘛,我的情敌已经够多的了,要是再多一个,我可真顶不住了……”
厉晴霜狠狠瞪了他一眼,“行了,要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我一定把你赶出去。”说完之后,这才收敛了面上的怒容对那贺瑞成道:“行了,坐下吧。”
等那贺瑞成坐下之后,厉晴霜便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他说了一遍,贺瑞成立刻表示:“我可以去看看你们说的那位叶姑娘吗?我以前只知道这世上的确存在音驭之术,却从未见过被音驭之术控制的人……”
厉晴霜沉声道:“一定会让你见到她的,现在我们想知道的是,你究竟知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音驭之术的控制,正如我刚刚告诉你的,叶姑娘被人用音驭之术强行在脑海中灌输了一些子虚乌有的可怕记忆,你知道怎么才能消除这些记忆吗?”
在座的其他人都是紧紧盯着贺瑞成,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听到有用的解决方法,但是贺瑞成的回答是令他们失望的。
“我的确搜集过不少曾经提到过音驭之术的书籍,但大多数都只是略略提及,并未有任何书籍提及过破解音驭之术的办法,我想我是帮不上忙了。”
听完贺瑞成的话,司空詹白他们一阵沉默,如果音驭之术真的不能破解,那也就意味着叶舒楠真的会慢慢陷入沉睡,然后在睡梦中死去,永远都不会醒来。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沉默片刻之后,厉晴霜看向司空詹白问道。
司空詹白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茶杯,淡淡道:“只能去鹊翎山一趟了。”
“不行,绝对不能去。”贺瑞成看着司空詹白微微皱眉,“你看我的这条胳膊就是当年我在鹊翎山遭遇野兽是被野兽吃掉的,你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那鹊翎山上的野兽不是一只两只,而是成群出现的,而且个个都是凶猛。里面更是不缺乏毒物,上去之后,就算你不是被野兽吃掉,也是被毒物毒死,想要活下来太难太难。”
“可是总要试试的不是吗?我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自己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舒儿就这么沉睡下去的。
看着司空詹白离开的背影,厉晴霜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澹王世子却真是一个痴情人,希望上天不会对他们太残忍。”
“你在想什么?”洛承里看向一旁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温塔锐,轻声问道。
温塔锐轻轻摇头,“没什么。”
叶舒楠睁开眼睛的时候,脑海里一阵混沌,她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只觉得满身的疲惫,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你醒了?”旁边榻上传来司空詹白的声音。
叶舒楠看了一眼他身上发皱的衣服,“你一宿都睡在榻上?”
司空詹白苦笑了一下,她睡了何止一宿?他现在庆幸自己还能用面具罩着自己的脸,让叶舒楠无法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我去吩咐人给你准备吃的。”
“詹白,我现在不饿,你能陪我聊聊吗?”叶舒楠坐起身子半靠在床头看着司空詹白。
司空詹白在叶舒楠的床边坐下,看着她愈加憔悴的脸,心中一阵抽痛,再这样下去,舒儿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了。
“你见过晴姨的那位朋友了?”叶舒楠问道。
司空詹白轻轻点头。
“他怎么说?”
司空詹白犹豫了一下,声音轻柔,“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
“你想去鹊翎山?”叶舒楠盯着司空詹白的眼睛问道。
司空詹白没有回答,但是叶舒楠早已猜到他会这么做了。
“詹白,不要去了好吗?就算去了鹊翎山又怎么样?见不见得到里面的人还不知道,就算见到里面的人,他们也不一定能救我,詹白,我不希望你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事情去冒险。”九死一生啊,自己怎么能让他为了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舒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就这样沉睡下去,我已经尝过一次失去你的滋味了,我不想再尝试第二次。”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自己绝对不想再经历了。
叶舒楠的语气却突然变得深沉起来,“你明知是九死一生,你还要去闯?那你有想过你父王没有,你有想过澹王府没有?想过你的那些属下没有?你若是出了事情,他们该怎么办?”
司空詹白低头沉默着,他怎么没想过?只是这世间哪有两全之法?自己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了。
许久之后,叶舒楠轻叹了一口气,“詹白,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司空詹白抬起头看向叶舒楠,他已经猜得出,叶舒楠要说什么了……
司空詹白和叶舒楠离开俞安城的这日却是个不见日光的阴天,秋风冷冷地刮着,似乎带着些冬季要来的寒冷,叶舒楠裹了厚厚的披风站在城门口跟这些曾经帮助过自己的朋友告别。
“你们小心一些。”厉晴霜把贺瑞成画下来的地图交到司空詹白的手上,除了这一句话,她似乎也说不出别的什么了。
“多谢。”司空詹白把地图收好,然后把手搭在叶舒楠的胳膊上,准备扶她上马车。
“等一下,我跟你们一起去。”站在那里久久沉默的温塔锐突然开口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温塔锐坦然道:“既然你们把我当做朋友,我就不可能袖手旁观,我这个人可是最讲义气的,我跟你们一起去。”
叶舒楠微微皱眉,自己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连累别人,而且这一次还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只是还未等叶舒楠开口,温塔锐就道:“如果你拒绝的话,就说明不把我当朋友,而且,我很怕死的好不好,我只是把你们送到地方,到时候,你拉我上去我都不上去。”
“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一起去好了,我总归还是个大夫,在路上总是能照顾到一些的。”洛承里脸上依旧挂着温暖人心的笑容。
不等司空詹白和叶舒楠拒绝,洛承里和温塔锐就翻身上马,一副决心似铁的模样。
最终,洛承里和温塔锐终究是跟他们一起出发了。
一路上,司空詹白都是沉默寡言,叶舒楠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所有的人都很沉默,就连一向多话的温塔锐都变得沉默了不少。
这天晚上,他们一行人在野外露宿,马车里的叶舒楠依旧在沉睡着,洛承里刚替她把了脉,证实她的身体暂时并无大碍,只是长时间的不进食,让她的身体有些虚弱。
洛承里从马车里下来,走到正靠在大树下休息的温塔锐身边坐下,抬头正看到满空的星星,不由微微一笑,对身边的温塔锐道:“你小子从小到大还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吧?”
自从他认识温塔锐开始,他就是一个身份尊贵的王爷,从来不缺银子花,身边也从来不缺女人,衣食住行,样样都有人帮他准备好,而且全都是上品,像这样风餐露宿的生活,大概是他第一次尝试。
温塔锐闻言嘴角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的确是第一次经历,不过感觉还不错。不过,你也不要太小看我了,在被接回庆王府之前,我也跟着我的亲生母亲吃了不少的苦。”所以才会对庆王府的那些人那么厌恶。
温塔锐转过头看向马车的方向,喃喃问道:“你觉得她能好起来吗?”
洛承里沉默着没有回答温塔锐的话,因为现实总是太残忍,其实在心底,他是认为就算真的到了鹊翎山,叶舒楠也不可能会好起来,但是有的时候,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的,不是吗?
“承里,你一定看出来了吧?我对南予……不,是叶舒楠,我对她……”
洛承里笑了笑,“如果我连这都没看出来的话,那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真的就白做了。”
“奇怪的很,我一开始的时候觉得那女人挺讨厌的,一开始就利用我,后来还威胁我……”
洛承里眼睛里的笑容更加明显,“得了吧你,我敢确定,从一开始你就喜欢上了她,不然当初你为什么会那么着急忙慌地让我去给她诊治呢?若只是一般的朋友,你也不会找我去给她诊治了。”
温塔锐笑道:“想想还真是,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可见,在这方面,我真的是太迟钝了,如果我能早一点……”说到这里,温塔锐突然顿住了,早一点又能怎么样呢?她跟司空詹白早就是两情相悦了,除非自己能在她遇到司空詹白之前先遇到她……
洛承里看了一眼温塔锐,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而是并肩而坐,抬头看着头顶上星光闪烁的夜空。
“主子,再过不远,就是鹊翎山了,不如就由我们护送叶姑娘前去,主子只管安心等消息就好。”隋玉修看着立于月下的司空詹白轻声道。
他们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主子去送命,那鹊翎山是什么地方?去了之后,还能活着回来吗?
背对着他的司空詹白并没有说话,只是那静静地站着,不动一丝一毫。
隋玉修一咬牙继续道:“主子不能为了叶姑娘弃整个澹王府于不顾,王爷就主子这么一个儿子,主子若是出了事,该让王爷如何自处?难道主子要让王爷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吗?我们发誓,一定会竭尽全力护叶姑娘周全,并且找到音驭之术的传人,还请主子不要以身涉险。”
清冷的夜风吹起司空詹白的衣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欲乘风归去一般。过了良久,司空詹白终于转过身来看向隋玉修,“舒儿在我们动身之前,让我答应她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隋玉修低下头去并没有应声,司空詹白的声音在这秋风萧瑟的暗夜里显得格外地清冷,“她让我答应她绝对不要上山,只把她送到山脚下就离开。”
“主子答应了吗?”
“答应了。”
“可主子不会真的去做,对吗?”
司空詹白淡淡一笑,“你还真是了解我,我当然不会真的让舒儿独自去面对这一切。”答应她只是为了让她放心而已。
隋玉修并没有再劝下去,因为他知道主子已经下定了决心,自己说再多也没有用。
叶舒楠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个镇上的客栈里落脚。
“吃些东西吧。”司空詹白把准备好的饭菜端到叶舒楠的床前亲自喂她。
虽然叶舒楠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仍是坚持着吃下去不少,如果这样能让司空詹白安心一些,她很乐于去做。
“我们到哪里了?”吃过饭之后,叶舒楠拿出地图来看。
司空詹白轻笑了一下,道:“还有一段距离呢?估计还要好几天才能到。”
叶舒楠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司空詹白似乎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离开一下,叶舒楠便对房内的雨竹道:“我想出去走走。”
雨竹的面上似乎有一丝为难,“姑娘的身子很虚,还是呆在房间里养着吧。”
叶舒楠却径直走到窗边,推开窗子道:“你看今天的阳光多好,我也躺得够久了,趁着现在还清醒,还能出去走走、晒晒太阳,等会儿,只怕我又要睡着了。”
雨竹终究不忍心,便陪着叶舒楠去了客栈的后院,叶舒楠进到后院抬眼看了一下,竟一个人都没有。她的眼睛里有些失望,正欲转身走回房间,却发现墙角下似乎蹲着一个孩子。
叶舒楠便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那小女孩儿用食指抵住嘴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不要大声说话,老虎狮子会把你吃了的。”
叶舒楠微微一笑,“那都是吓唬小孩子的,不用怕,你赶快回家吧,你一直躲在这里,你家里人要担心的。”
那小女孩儿却不服气道:“那不是吓唬小孩子的,旁边那座山上有很多野兽,它们都会吃人的。”
雨竹听到这里,心中一紧,连忙道:“姑娘,这小孩子想是在玩儿呢,我们先回去吧,等会儿被世子看到了不好。”
叶舒楠回身淡淡看了雨竹一眼,“为什么被他看到了不好?因为他骗我吗?”
雨竹语塞,一时答不上话来。
叶舒楠继续看着那小女孩儿问道:“你说的那座山是叫鹊翎山吗?”
“是啊,鹊翎山,就在那里……”小女孩儿伸手一指,却又迅速缩回手去,在叶舒楠的耳边小声道:“你可千万不要过去啊,听说,最近从那山上有野兽下来,吃了好几个人,吓死人了。”
叶舒楠伸手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微微一笑道:“那你就赶快回家去吧,躲在家里,野兽就不会吃你了。”
看着小女孩儿走远,雨竹这才开口,“姑娘不要怪世子殿下,他也是担心姑娘会……”
叶舒楠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当然知道司空詹白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在俞安城的时候,他答应了自己只把自己送到山脚下,他就离开的,现下,他要违背自己的承诺了。
雨竹吃不准叶舒楠究竟生司空詹白的气没有,不过看姑娘这么平静的样子,应该是没有生气吧。
雨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擦拭着自己手里的匕首,这可是她的随身武器,等上了山,还有一场恶战等着自己呢。
而叶舒楠就立在桌前练字,她很久都没有练字了,最近又因为时常在睡觉,手腕虚浮无力,写出来的字也不胜从前了。
“写了这半天的字,我也有些饿了,雨竹,你去帮我拿点吃的吧。”叶舒楠抬头看向雨竹轻声道。
“好,我这就去。”雨竹连忙起身,姑娘难得主动想吃点东西,世子知道了一定高兴。
可是,等雨竹端着吃的东西回来时,房间里哪里还有叶舒楠的人影?吓得她连忙奔出门去找司空詹白,而此时司空詹白正在跟曾弘和隋玉修他们讨论上山之后有可能遇到的情形以及对策。
眼见着雨竹慌慌忙忙地奔进来,司空詹白心中一紧,“怎么了?”
“姑娘不见了,我只是去厨房拿点吃的,回来之后,姑娘就不见了。”雨竹真是悔恨极了。
“那暗卫们呢?”司空詹白已然起身朝叶舒楠的房间走去。
“暗卫们也不见了。”
司空詹白和曾弘、隋玉修三人来到叶舒楠住的房间,里面一切都井然有序,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
曾弘亦是跃上屋顶查看了一番,却也没有发现丝毫挣扎打斗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儿?”曾弘纳闷道:“如果有人掳走了叶姑娘,暗卫们怎么可能会不跟人家动手?而且还集体消失了。”
隋玉修已然走到房间里书桌前,但见桌上放着一封信,他心中了悟,抬头看向眉头紧皱的司空詹白,“我想,大约不是有人掳走了叶姑娘。”
曾弘不解地看着隋玉修,“不是掳走又是什么?”
隋玉修把桌上的信拿起来,看着司空詹白道:“叶姑娘她是自己走的。”而且说服了暗卫,没有告知主子。
司空詹白面色阴沉地接过隋玉修手里的信,信封上是他熟悉的笔迹,上面写着:詹白亲启。
她走了,就这么悄悄地走了,不告诉自己她去了哪里。她不想让自己为她冒险上山,所以就选择了这样的方法,自己悄悄离开。
“去告诉温塔锐这件事,让他用王爷的身份调遣一些官兵过来,要尽快找到舒儿。”舒儿啊,舒儿,你竟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你让我该怎么办呢?
温塔锐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倒也没含糊,径直去官府那里调派官兵去了,而洛承里则是跟着司空詹白他们出去找人。
其实叶舒楠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反正她就是不想司空詹白为了自己冒险上那什么鹊翎山。不止是司空詹白,还有曾弘和隋玉修他们,没必要为了自己这一条命,搭上他们那么多人的命。
虽然叶舒楠自认自己并不是什么良善的人,但是人命这种东西她可再欠不起了,想起那次因为自己跟宿炎浦的恩怨,连累解语阁那么多年轻的女子惨死,叶舒楠就觉得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们上鹊翎山,如果他们中有人因自己而丧命,那自己真的要一辈子良心不安了。
只要自己不见了,他们也就没有理由冒着生命危险上那鹊翎山了。
这厢,温塔锐一路快马赶到当地的衙门,亮出身份后就要调出衙门里全部的衙役、府兵出去寻人。
谁知竟意外得知一个消息,那野兽吃人的事情并不是百姓间互相讹传的谣言,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就在这一段时间已经发生过好几起野兽吃人的案子了,因为担心会引起当地百姓们的恐慌,这才压下了案情,只说是谣言,根本就没有什么野兽。事实上,经过仵作验看,那尸体上撕咬的痕迹,的确是属于野兽的。
“也就是说,鹊翎山上的野兽真的从山上下来了?”温塔锐惊讶道。
“回王爷的话,究竟是不是从鹊翎山上下来的野兽还不确定,但是下官已经向上面申请调兵前来围剿野兽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两日就会到了。”
温塔锐皱眉,“两日?太慢了,这样吧,你先让你的衙役们出去找人,本王着急着呢。”
不止温塔锐着急,司空詹白更急,给暗卫们的信号已经放出去了,可是一点回音都没有,惹得司空詹白更加生气,“这些暗卫是怎么回事儿?胆子大到可以叛主了是不是?”
隋玉修看着暴怒中的司空詹白却没有说话,他大概猜得出那些暗卫们为什么会听叶舒楠的话,联手瞒着司空詹白,跟叶舒楠一起离开。
因为他在得知叶舒楠留信离开的那一瞬间,心里竟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脑海中突然出现两个字:幸好。
他相信,暗卫们跟他的心情也是一样的,也不希望世子以身涉险,所以,叶姑娘才能说服得了他们。有暗卫在叶姑娘的身边,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隋玉修倒是不怎么担心,只是叶姑娘的病……
“舒儿需要长时间的睡觉,现在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所以,她应该还没有走远,或者说她现在应该还在这个镇上,吩咐所有人一定要加紧寻找。”司空詹白皱着眉头吩咐曾弘道。
司空詹白带着人在整个小镇仔仔细细地寻找着叶舒楠,一直到傍晚仍旧一无所获。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司空詹白的脸色比天色还要暗。
而就在司空詹白吩咐下去连夜寻找的时候,却突然看到远处好像有火光,还有一阵叫喊声。
曾弘立刻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可是还未等曾弘走出多远,司空詹白就听到有狮吼狼啸的声音,以及百姓们惊恐的叫声,只听得不远处有人喊道:“野兽下山来了!野兽来吃人了……”
整个小镇的人都开始慌乱起来,家家户户都忙着收拾东西准备逃离这里,而横冲直撞的人群更加阻碍了司空詹白他们寻找叶舒楠的计划。
看着被流窜的百姓冲散的侍卫,隋玉修不禁皱眉,继而看向身旁的司空詹白,“主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继续找!”如果舒儿现在还在这个镇上,那自己绝不能丢下她不管,不管是野兽还是什么,自己找到舒儿。
温塔锐也是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到了,现在该怎么办?鹊翎山上的野兽真的下山来吃人了,耳边已经能够清晰地听到野兽的吼叫声,光是这样听着就已经足够让人胆寒的了,叶舒楠,她现在在哪里?
温塔锐看了看四周,咦?承里呢?他怎么也不见了,刚从还在这儿呢……
叶舒楠在哪里?她自然还在镇上,本来还想着该去哪里呢?得,这下不用想了,直接跟着这些逃难的百姓走吧。
而此时跟在她身边的暗卫早已被拥挤的人群冲散,只剩她孤身一人随着人群奔走。
“叶姑娘,叶姑娘……”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叶舒楠回过头一看,正是洛承里,黑暗中虽然看不太清他的脸,但是他的声音,叶舒楠却是百分之百记得的。
“洛大夫,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叶舒楠努力提高着声音,试图让自己的声音穿透吵吵闹闹的人群得以传达到洛承里的耳边。
叶舒楠感觉到所有人都在四处逃窜,而她却不知该往哪里走,黑暗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可怕。突然间,有一个人抓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识地惊叫了一下,想要甩开,却听到那人道:“别怕,是我。”
是洛承里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詹白他们呢?”叶舒楠抓着洛承里的胳膊问道。
洛承里拉着叶舒楠往前走,“他们正在找你呢,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哪里。”人群已经把他们都给冲散了,不久前他还跟温塔锐在一块儿呢,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们现在先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到天亮之后,看这些野兽会不会散去,等那时我们再去找他们。”这样在混乱中找来找去根本不是办法,只能先各自安置了,等安全之后,再行汇合。
叶舒楠抓着洛承里胳膊的手突然收紧,声音里有一丝丝的颤抖,“你听到了吗?”
洛承里没有应话,但是他的确听到了,是老虎嘶吼的声音,很大声,离他们很近。
“快走。”洛承里不由分说拉着叶舒楠就跑。
可是还未等他们跑出多远,他们就看到了那个令人胆寒的庞然大物,一直双目赤红的老虎,而在它的嘴里还残留着一只人的胳膊。
在月光的映衬下,那锋利的牙齿越发白森瘆人,叶舒楠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完了,自己今晚注定要葬身虎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