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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凉王眼看着万余条性命化为污泥,不禁暗自害怕,但他终究是一国之主,强自镇定,目视殷墨然,颤声道:“殷……殷道长,先祖……曾与三大宗门立下誓约,以道心起誓,三大宗门不得滥杀……干扰凡人,你们说话不算话,就不怕道心有失……吗?”
殷墨然诸人脸色一变,修炼之人最怕道心有失,一旦成真,修为只怕终其一生,再也难进寸步。
大凉王并非修炼者,只知谋略、军力比拼,他眼见大势已去,病急乱投医下,随口说出,却不料刚巧戳中修炼者最为忌讳的地方。
李击铁半途修行,对道心最为看淡,嗤笑道:“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如今三百年已过,炎皇老匹夫早已入土,还想用他定的规矩约束活人?可笑。”
大凉王心头一窒:“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来,我大凉王朝气数已尽,再难挽回,否则又怎会在王族中生出叛逆。”想着看向七王子吕光,眼中大有怨毒之意。
他长舒一口气,恨声道:“小七,你与虎谋皮,引群狼入室,将来就不怕报应吗?”
七王子心头一跳,身子不禁向后一缩,正不知如何答话,旁边江奇笑了笑,朗声道:“殿下为国为民,忠心耿耿,但无端遭你猜忌,先夺兵权,再去财权。殿下若不先发制人,难道要和太子一样,冤死狱中吗?”
七王子听他说罢,随之叫道:“是啊,父……你若不苦苦相逼,我又怎么会和三大宗门合作!”
大凉王闻言,不由一愕。他并非修炼者,寿元短暂,先王兵解之时,凭借诸般手段,才压过其他王子,夺得王位。如今自己年老体衰,这才对身负修炼资质的诸位王子起了猜忌之心。
后来他听信嫔妃谗言,冤杀太子,明白究里以后,心里也是后悔不迭。便打算从吕尚武和吕光之间,重新选出一名太子,但没想到他的诸般手段,却将两人逼到了这种地步。
他长叹一声,转头觑向万正山,道:“万统领,本王自认待你不薄,更对你信赖有加,将十万御林大军尽数交你掌管,可你……可你为何反叛?!”
万正山嘴唇微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之事,半晌方道:“陛下,你可还记得郑贵妃?”
大凉王冤杀太子以后,朝臣人心浮动,于是他便再将进言嫔妃以死罪论处,以安众人之心,这妃子便是郑贵妃。
此刻他听到万正山嘴里吐出这三个字,心头顿时一沉,说道:“郑贵妃害得本王冤枉太子,铸成大错,本王杀她,何错之有?”
万正山大声道:“郑贵妃不过一妇道人家,哪懂得朝堂政事?从小,她便爱揣摩别人心思,她向你进言,是因为你想杀太子!”
众人听他语气高昂,激动不已,均是一凛。
万正山顿了一顿,涩声道:“你杀了太子,又想杀她,她自知难逃一死,写信向我求救。可恨我堂堂七尺男儿,不但最爱的女人被别人抢走,到头来,连她的性命都无法保全!”
说到这里,他悲怒交集,反而哈哈大笑。但笑声森寒,透出一股冷意,传到洞玄境界强者的耳里,心头也不由得一凉。
万正山一声笑罢,泪水如雨而下,众人见他花甲之龄,哭得这般伤心,均觉愕然。
但稍一细想,便明白了其中原由,又觉恻然。
原来,这郑贵妃与万正山相识在先,互订终身,却遭大凉王横刀夺爱。万正山身为臣子,只得忍气吞声,但不料郑贵妃被牵扯进了这太子冤案,成为大凉王的替罪羔羊,自缢而死。
万正山痛心之余,一怒之下,便想发动兵变,却被靖远公叶寒天识破,率兵阻拦,从此叶、万两家失和,也为叶公子丹田被废埋下了种子。
大凉王万料不到郑贵妃竟与万正山有着诸般纠葛,暗暗心惊,待万正山哭声稍低,方叹道:“唉,万统领,是本王失察了,若早知她和你的关系,本王说什么也不会……”说着连连摇头。
只听万正山冷冷道:“吕德先,你自恃诡计,喜爱玩弄人心,又秉性多疑,老夫也好,诸王子也罢,还有那靖远公叶寒天,哪个没受过你的猜忌?今日之局,你众叛亲离,落得个身死国灭的下场,对得住大凉的列祖列宗吗?”
大凉王本名吕德先,万正山即已和他翻脸,口中便也改了称呼。他这一句正戮在大凉王心中痛处。
大凉王脸上顿时如罩寒霜,冷笑道:“郑贵妃之死,已有六七年之久,万正山,你隐忍的工夫倒是厉害得很。”
万正山正想答话,江奇忽然一挥折扇,淡淡道:“七王子、万统领还有其余人马,虽然各有苦衷,但均非主因。修炼之人,不受世俗礼法约束,修炼资源,唯能者可得。归根究低,是你吕家近年来实力大降,难以服人。”
他顿了一顿,又道:“吕家占据凉境,已有三百年之久,但上代凉王死后,吕家本脉,便再无先天高手,论实力,别说和我三大宗门相提并论,就算是一些的中等门派,也有所不及。到此之时,你还想独占皇陵山中的修炼资源,委实让人难以心服。”
他这几句话说得极是,众人纷纷点头。三大宗门里登时有人叫道:“不错,修炼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你吕家不过区区一介中等修炼家族,还想占据皇陵山这座修炼圣地吗?”
“是啊,风水轮流转,那炎皇死后,吕家就该把皇陵山交出来。”
“呸!狗屁大凉第一修炼家族,连个先天境界的强者都没有,还敢自称第一?别让人笑掉了大牙了。”
一时间嘲笑声、喧嚷声响成一片。
大凉王眼见大势已去,心底懊恼不已:“倘若本王不去猜忌靖远公,将他调离京城,本王又怎会变起腋下而不知,让‘凤焰大阵’不攻自破。”
他长叹一声,转向殷墨然,说道:“罢了,罢了,只求殷道友掌管了大凉,能给我吕家留下一条血脉。”
殷墨然笑道:“这个自然,老夫和七殿下相交甚欢,又岂会害他性命?”
李击铁和余青花只是冷笑,他二人深知殷墨然秉性,这老狐狸肯定另有他图,否则决计不会对失败者笑脸相迎,一旦他诡计得逞,吕家定然会被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果然,便听殷墨然续道:“只是,当初我等与炎皇老儿定下誓约,皇陵山的归属,要看年轻一代的比试,若我们三大宗门败了,转身便走,百年之内,再不觊觎皇陵山;若是咱们侥幸胜了,凉王陛下,又该怎么办?”
李击铁嘴挂冷笑,心头顿时了然。殷墨然巧言令色,无非是想逼得大凉王族和三大宗门再比一场,将皇陵山光明正大的占据,以免违背誓言,损害道心。
大凉王以常理度人,只道殷墨然想要杀鸡立威,他环顾四周,又想自己并非修炼之人,寿元短暂,诸位子女中,修为最高的不过淬体巅峰,心底深处,不由得叹了口气。
于是道:“无须再比了,本王下道诏书,将皇陵山转交给你们便是。”
殷墨然笑道:“比试还是要比一下的,不比怎能服众?只是,你们吕家若是输了,这三百年来,你们从皇陵山中取得的仙珍宝物,还有各阶功法,也全得交出。”
眼见三大宗门咄咄逼人,竟想将吕家数百年来的族藏搜刮一空。大凉王终究是一国之主,怎咽得下这口恶气,一时怒气勃发,喝道:“比就比,休要欺人太甚?本王倒要看看,三大宗门的末学后进,能否及得上我吕家的血脉!?”
殷墨然计谋得逞,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如此甚好,成王败寇,皇陵山藏宝,能者得之。咱们双方依据誓约,各出一人,年龄之差不得超过五岁,你看如何?”
众人环顾四周,只见吕家残存人马,最强的不过淬体巅峰,纷纷大笑起来。
几名鸣剑宗弟子上前,将吕尚武、吕九馨二人押入场中。
大凉王道:“武儿,去跟他比!让为父瞧瞧,三大宗门的年轻弟子,究竟有何与众不同。”
吕尚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声道:“父王见谅,武儿在皇陵中,丹田受损,半个月内,用不得半点元力。”
此言一出,登时人人大笑,众人皆以为吕尚武临阵胆怯,借口推托,只有先天境界以上的强者,方知吕尚武所言不虚。
余青花咳嗽数声,冷笑道:“吕离天的子孙后辈,都这样脓包吗?”
话音刚落,却见吕九馨长身而起,扶起吕尚武,大声道:“二哥重伤未愈,这一阵,本公主接了,教你们小觑不得吕家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