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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敢爱敢恨的靖安呢,那个明烈似火的靖安呢?凝视着水中的倒影,靖安的肩膀颓然垮下,为什么她会变得这样畏首畏尾,为什么她会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模样,疏离的笑容漠然的眼神,她所厌恶的一切竟然都出现在自己身上。靖安的眼神无措的闪烁着,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重来一次的人生应该怎样的活?
漠视他,无视他,恨他。然而她却学着前世的谢谦之一样,学着把所有的情绪收敛,学着不再让人轻易猜透自己的心思,学着八面玲珑的陪母后应付女眷,学着皮笑肉不笑,明明是自己所厌恶的一切啊。
靖安,你看得透自己的心吗?你还敢像前世一样守住自己的心吗?如果顺应自己的心意会怎么样呢,是爱他还是恨他,任凭那些倾泻的情绪将她淹没吗?将她,将谢谦之,甚至是阿颜都推向不可预知的未来吗?她能吗,她敢吗?
可是所有被压制的负面情绪几乎都在此刻汹涌的冲击她的理智,她已经快被逼疯了,面具和真实已经快分不清了,前世和今生爱恨早已交织了。
“靖安?”带着些许的不确定,莲步轻移的女子迟疑的唤道,待靖安转过头来才笑道“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真的是你啊,靖安。”
“表姐”靖安也是一笑,那女子着皇子妃服制,梳着圆髻,笑容大方可亲,正是朱家的嫡女,靖安的嫡亲表姐,三皇子的正妃朱初珍。
留下一个掌灯的宫人,朱初珍挨着靖安坐下,两人都是静默,看着天边的斜阳一点点坠落,直到最后一缕霞光都没入黑暗之中,四处只闻流水潺潺,蝉鸣声声。
“靖安,可是有心事了?”朱初珍收回目光,扭头冲靖安柔声道。
“表姐怎么这样说?”夜风微凉,却是刚刚好散去她心头的燥热与不安。
“我家没心没肺的靖安也长大了啊,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朱初珍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笑看着她“靖安可是在为驸马人选担心?若是此事,你只管放宽了心,想来父皇母后也舍不得把你轻易托付与人的,若当真有看中的人选,那人也定当是极好的。”
“不是”靖安轻笑了声,摇了摇头“嫁人这事,没什么想不开的。”
“那是为何?”朱初珍吃惊抬头,除了出阁嫁人的事,她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能让这个事事顺心的表妹这样忧愁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半掩着嘴说道“难道是……难道是靖安你有了心上人,不会真的是前些日子闹得满城风雨的谢家二公子谢谦之吧,靖安,你可要想清楚,那人可是个庶子。”
“表姐也觉得我心仪他?”靖安颇有些讶异的看着她,两个多月她一直在宫里养伤,传言如何倒真的不曾过问,不由得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那、表姐是不是也怀疑是我为了谢谦之,把王婉推给了三皇兄。”
“什么?”朱初珍眉梢微挑,转身正视她的眼睛“靖安,你把表姐当做什么人了?我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会突然要王婉,但就算是你推过来的,他那样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接受这种坏自己名声的事情。倒是靖安你,真的喜欢谢谦之吗?王婉今日送进府邸,青衣小轿,可是连个像样的形式都不曾走,我听说她与谢谦之感情甚好,你就不怕谢谦之把这事算到你头上吗?”
“表姐莫气,是我莽撞了”靖安垂下头,软下了口气“我不喜欢他的。”
“当真?”朱初珍加重了口气,她可是特意听了姑母的话来劝靖安的,只怕她一时钻了牛角尖,莫名其妙的见了王婉,突如其来的敌意,处置了青梅竹马的梅香,出口帮了素不相识的谢弘,这看似不相干的一切却处处都指向那个男人—谢谦之。
“自然是真的”靖安看着桥下不断涌动的流水,逝者如斯,往事难追“难道表姐以为我贵为帝后唯一的嫡女,会真的屈尊下嫁给一个庶子吗?”
“若是真心,也无不可的”朱初珍却松了口,轻叹了口气“靖安,父皇那样宠你,你若真能找到两情相悦的有情郎,再难父皇母后也会成全你的。可是靖安,你可以一时冲动的去喜欢一个人,却不能一时冲动的把自己的一生都交到那个人手里。他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他的习惯,他的喜好还有他为人处事的态度,是不是能和你处的来。纵是真心相爱有缘无份的也多,何况……靖安,如果能遇到一个可靠的人,不求能宠你一辈子,但求能不让你受委屈,知冷知热,相扶一生,也就是一桩美满姻缘了。”
夜风清冷,灯火渐渐的由点及线,连成一片。
“表姐你,是真心喜欢着三皇兄吗?”沉默了好一会儿,靖安才慢慢的吐出这句话来,声音轻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
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问,朱初珍也是一愣,喜欢或是不喜欢难道还由得她来抉择吗?
“你三皇兄是个体贴人的丈夫。”她只能这样答,说不上亲密或是不亲密,他们的相处就像这每一对世家夫妻一样,内宅外院,各司其职,就像她的父母亲一样相互扶持着走过大风大浪,到最后也分不清是夫妻情分还是共患难的恩义了。
“那如果,如果有一天,三皇兄与阿颜争夺皇位,不死不休的话,表姐会怎样做呢?”靖安没想过修饰些什么,□□裸的把一切摊开在她面前,而她的眼睛也牢牢的盯着朱初珍,不放过她脸上丝毫的神情变化“表姐,那时,你要怎么办呢?”
夜里的风分明还带着凉意,朱初珍却觉得后背上的中衣都快要被汗湿,仿佛埋藏在心中最深的隐患被毫不留情的掀开,剥皮动骨。她白皙的手指掐紧了绣花的帕子,她的指甲不小心勾起了绣线,丝丝缕缕的缠绕在指尖。
“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表姐是不知道吗,不知道是该作为朱家的嫡女来回答,还是作为三皇子妃来回答吗?”靖安抬起头,脸上竟还带着笑容“我以为表姐是再通透不过的人,会告诉我答案呢。”
“表姐不是问靖安在忧虑些什么吗?我想的正是这样的问题啊。”
重活一次她是要作为靖安而活,还是磨平靖安身上的所有棱角,只作为大周的公主而活。
“见过公主殿下,三皇子妃,皇后请二位移步锦楼,穿针乞巧。”提灯的宫人来寻。
“表姐,我们走吧,晚了,母后该等急了”靖安笑了笑,就先行起身了,原来不只她一个啊,所有人在遇见这样的问题时都会挣扎,明知道结果却还会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靖安!”就在她大步往外走的时候,朱初珍却突然唤住了她“事情没有走到那一步之前,我永远都无法给你答案,如果真的落到你所说的那个地步,无论是站在哪一边心里的痛都不会增减,我只能求一个问心无愧而已。”
“问心无愧?”靖安慢慢停下脚步,缓缓的重复着这个词,问心无愧啊,可她的心早已充满了愧疚和悔恨,是不是早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呢。
“靖安还真是羡慕表姐这一句问心无愧啊。”
她只留下这一句话,身影便渐渐的消失在黑暗里,朱初珍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那样明烈如火的靖安啊,长在这宫闱之中尚且能存一份真心,无忧无虑的靖安,到底是什么让忧愁掩盖了明快,让叹息取代了笑颜。
树影婆娑,灯火璀璨,宫人们得了特许,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摆上桌案,贡上瓜果,献上五子,釆来正灼灼盛开的鲜花,焚香礼拜。少女们的裙裾有如绽放的花朵般盛开在月光下,而她们脸上的神色更是无比的虔诚,面朝织女,默念心愿。
而梅香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她那样诚心祝祷的愿望,最终还是落空了。
“他不愿见我,为什么?”树影后,女子的身形隐没在黑暗中,话里满是不信。谢公子是那样谦和的人,她想着即便是因为愧疚,即便是拒绝她的心意,至少还是会见她一面的。
“你小声些!想嚷嚷的谁都知道吗?”竹韵急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我看你还是死心吧,那位公子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你不要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了。何况,他虽退了婚,可以后的妻子即便家世再差也不会是我们这样的人的。”
“我不求那么多,我只求能待在他身边,远远的看着他就好,这也不行吗?”梅香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她想见他,哪怕是只有一面也好。
“梅香,不说你现在被公主罚做了洒扫丫头,即便你还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这样的人依然是我们高攀不起的”谢家清贵,他那谦和的态度里时时都透露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怎么梅香就这样死心眼呢。
“不行,即便是真的放弃我也要他亲自与我说,我一定要见他,我一定要去见他!”
“梅香,你往哪里去啊,快回来,梅香!”
竹韵看着远处的锦楼,心中顿时觉得一片灰暗,梅香这丫头不会真的要闯出大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