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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江迁月的话,沈剑南怒不可遏,他面色发红,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就连牙齿都咯咯作响,这个老人的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老夫若是知道是谁干的,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前辈请节哀。” 江迁月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事实未必如此。”
“唉,但愿如此……” 沈剑南虽然口中这么说着,但也知道江迁月在这事上面绝不会信口雌黄。
江迁月猛然察觉到房梁上有细微异响,他喝道:“什么人?”
他说话之时已是飞身上梁,商吾秋担心他安危,紧随其后跟上。
“着!” 与此同时,化骨芙蓉听身辨位,出手便是一根银梭,他本有十足把握能打中那名梁上君子的大腿,这样既不会取他性命也不会让他脱身而去,但却“哗啦” 的一声银梭只打随了一块瓦片,阳光从破碎的房顶露了下来。
江迁月上到房梁上面,只见一团青黑之物扭动,却原来是一条青蛇,它似是不喜太阳,正要爬走呢,商吾秋伸出二指钳住那蛇的七寸之处,它倒像有灵性似的登时不敢乱动。
“你先下去吧,我再看看。”
“嗯。” 商吾秋答应一声就跳了下去。
“什么嘛,原来是条蛇。” 黄洛洛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江迁月在房梁上看着下面的众人,他发现这里正对着沈春闺床的纱帐。
“这可不是条普通的蛇,这是家蛇,小哥,你把它放了吧,这蛇没毒。” 化骨芙蓉说道。
“嗯。” 商吾秋答应一声就松开了手,这蛇倒是不怕人,它吐着信子还看了众人一眼,接着才慢悠悠地爬到角落阴凉的地方去了。
“什么是家蛇?难道你们家家都养蛇吗?” 黄洛洛问道。
“这么说倒也没错。” 下面传来了土司和气的声音:“咱们这虽然家家不生蚊虫,但是有的蛇无毒也不怕房顶的逐草,这里终年炎热而房屋里面却阴凉,所以蛇也爱往房子里钻久而久之便在此处安家落户了,咱们这的人都家蛇保平安,所以,若是家中进蛇非但不会驱赶,而且还会认为是吉事呢,也正是因此家蛇才绝不可迫害,若是家蛇离家便说明这家要生祸患,倒要找巫祝解厄呢。”
黄洛洛道:“这说法倒是新奇,中原各地都避讳毒蛇,认为它们是恶毒、冷血、阴险的象征,没想到云滇倒将蛇当吉物看待。”
土司笑呵呵地说道:“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嘛。”
“那是他们中原,我可是昆仑人士。”
他们在下面说话的时候,江迁月却仔细观察房梁上面,他很快就发现了异常,这上面离地有五丈来高,故而平时也无人打扫,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甚至能从灰尘中明显看出蛇爬过的痕迹,这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家蛇平常休息之地,恐怕还是因为今日人多,又吵又闹打扰了它的睡眠,它醒了过来才被江迁月察觉呢。
但是江迁月发现这上面除了蛇的痕迹还有其他痕迹,就在他的身下便有一大块地方灰尘比其他地方薄了许多,江迁月顺着这里往房梁两侧看去,果然发现了两个掌印,应该就在不久前这里就趴着一个人。
他应该在沈春回房之前就潜伏在房梁上了,他在这里默默注视着,沈春回房之后也许坐了一会儿,她喝了些茶或者又干了些别的事情,然后等到困了,便知会丫鬟进来熄灯,然后她宽衣解带上床睡觉,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绝不会想到就在她头顶五丈远的地方,有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一切,而且在几个时辰以后,这双眼睛的主人便会用一种极残忍的方法杀了她。
江迁月从房梁上下来之后,对化骨芙蓉说道:“伸手。”
化骨芙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他知道江迁月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所以他坦然的伸出右手,江迁月用一副小尺量了一下。
“我刚才在房梁上发现一对手印,我已经量了它的尺寸,赫先生的手比那人还大一圈,所以凶手绝不可能是赫先生。” 江迁月说道。
化骨芙蓉身量比江迁月还矮些,而且他从小练化骨手,自己手上的骨骼就比常人纤细一些,但是这人的手竟然比他还小,若非他行事手段太过残忍,江迁月几乎要怀疑他是个孩子,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排除对方是个小孩的可能。
毕竟,如果孩子自幼便被人教会行凶,那小孩的恶便是纯粹的恶,是任何成年人都难以想象的恶。
沈剑南足下一点也飞身上梁,没用多久便又下来,他也对化骨芙蓉说道:“伸手!”
化骨芙蓉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沈剑南仔细看了,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江迁月将房梁上的手印临摹下来又用纸和朱砂将床柱和床板上的抓痕拓了下来,之后他便坐在房中将三张尸格写出,他给沈剑南看了一张,确认无误之后又将其中一张交给土司,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说道:“去令千金下葬的地方看看吧。”
沈剑南虽然脾气暴躁,但也并非蛮不讲理之人,而且从刚才开始,他显然也不拿江迁月当一个寻常后辈看待,他犹豫道:“府里已备下了午饭,几位还是用过再去吧。”
“是啊,是啊。”土司也在旁附和。
江迁月将东西收好背上箱子便往外走:“时间紧迫,回来再吃吧。”
江迁月一走黄洛洛自然跟上,倒是让沈剑南三人有些不知所措,商吾秋说道:“他并非生气,只是验尸之时就这样,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他说完便跟了上去,化骨芙蓉不知为何仿佛在商吾秋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 的可怜意味。
沈春是未出阁的女眷,按理说不能入沈家的祖坟,但是沈春是沈剑南的幺子,本来就得沈剑南喜爱,她上面的五个哥哥更是对她疼爱有加,她可谓是整个沈府的掌上明珠,而她死的又是这么年轻这么惨,所以沈剑南忤逆祖宗礼法也不肯让她做一只孤魂野鬼,沈家是昆明大族,在昆明城外自有家族墓地,但是毕竟没有沈春的墓位,沈家只得连夜草草修出一个先让沈春安葬,本来想着再造一间好的等明年清明将沈春移过去,但谁成想下葬没两天尸体就已经不翼而飞了。
江迁月站在沈春的坟前,她的封土还是新的,墓碑上的刻痕还有新茬未尽,他身后除了沈剑南和黄洛洛等人,还有一些沈家的下人,毕竟挖坟这种活总要有人去做。
江迁月明知里面是座空坟,还是上了三支香在坟前扣了三个头以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他虽然不信鬼神之事,但这么做好歹能让沈剑南好受一些。
江迁月站起来说道:“开坟吧。”
“嗯。” 沈剑南挥挥手,下人们一起上手,沈春的坟虽然是新建,但也挖的极身,五六人干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坟头土都打尽露出里面的墓室,由于时间紧迫,里头只有一间墓室,虽然没有石料搭建,但显然四壁都浇了防虫的夯土已是极为坚固,几人相继跳进墓室,正中间便是一口金丝楠的棺材。
“那日坟墓塌陷,虽然墓中没有尸身,但我也不忍女儿如此凄惨,所以又连夜修好,为她做了个衣冠冢。” 沈剑南说道。
“嗯,开馆吧。” 江迁月说道。
“这……里面既无尸身,棺材也都是新换的,开馆就不必了吧。” 沈剑南道。
“前辈,还是开来看看吧,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江迁月坚持道。
“唉……” 沈剑南叹了口气,道:“阿春不仅死的凄惨,死后棺椁还要屡遭侵扰,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前辈……”
江迁月还想再劝,沈剑南摆摆手,道:“开!”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领头的道:“老爷,这——”
“这什么这?我说开棺听不懂吗?!” 沈剑南厉声道。
“诶,好。”
几人答应一声便将撬棍插入四角,四人一起用力猛撬,楠木棺材虽重,但也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掀开一条缝,沈剑南虽然嘴上说得硬气,此时也转过身去不愿多看。
商吾秋等不及下人们慢吞吞的动作,他单手一推棺盖,“呼” 地一声风响便把棺材盖掀到一边,江迁月凑过去一看,里面果然只有一身沈春生前的衣服,旁边还放着些她喜欢的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江迁月寸寸调查一番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虽然他也知道这副棺材中不太可能有什么关键的事物,但他却不能放任自己忽略不查,尽管他可能因此会被家属埋怨,但是他要做的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替死者说话。
这间墓室不大,除了中间的棺材,几人站的地方几乎已将墓室挤满,江迁月让众人先出去,自己趴在地上一点点调查,终于让他在靠近北墙的地方找到一双脚印,他伸手捻了泥土,竟然还有些潮湿,这脚印不大跟他在房梁上发现的手印匹配,但是留下的痕迹很深,如果不是刚才人太多,他可能早都发现了,他顺着脚印摸索北墙,果然这面墙有些潮湿,按理说有夯土层在即便周围潮湿,也不该这么几天就渗出水来。
“前辈,这几日可曾下雨吗?” 江迁月喊道。
“不曾。”
“商吾秋,下来。” 江迁月又喊道。
“什么事?” 商吾秋一跃而下,黄洛洛知道他必有发现,所以也跟着跳了下来。
江迁月指着北墙说道:“破墙。”
“我堂堂玄幽教少主给你做这等力气活,这情你怕是一辈子也还不了。”
商吾秋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手中一点也不含糊,他双手运起内力,猛地一推几乎用尽全力,但大部分力量都似打在了空出,阴得他一个踉跄,而墙壁轰然倒塌之后,后面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里面阴风扑面,隐约似乎有人低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