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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修,怎么了?”
还在刷论坛的贺欣闻声跑进卧室,就看到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水,她的视线往上,停在床头的男人身上,与那双瞳孔漆黑的眼睛对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打了个寒战。
“明修?”
宋明修闭了闭眼,起身去清扫地板。
贺欣拿拖把在他旁边拖地,心里莫名的害怕,她有种错觉,这个男人随时都会打她。
将地板拖干净,贺欣洗了澡躺在床上,她拿着手机,心思不在这上面,“明修,你不问我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吗?”
他们已经订婚了,也即将结婚,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另一半一天的去向,包括晚归的原因?
贺欣咬着嘴唇,以后不能喝那么多酒了,今晚差点就和一个陌生男人发生关系。
如果让她身旁的人知道这件事,会大发雷霆吗?
不会,贺欣自己的心里是有答案的,这个人时刻保持冷静,留有理智,即便是他们做|爱,对方也不会露出任何沉迷其中的神色。
他从来都不纵|欲,反倒是她,每次都想尽办法。
“你有早回来过吗?”
耳边的声音将贺欣的思绪带回,她几乎是本能的以为宋明修介意,不是无动于衷。
“那我以后都早回来。”贺欣笑了起来,又变的郁闷,“明修,我今天很难过,你说爸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个孙晨晨也没有多美若天仙啊,爸现在都那么大岁数了,又不是没碰过女人的十几岁小伙子,怎么还能被迷惑?”
宋明修的嗓音清冽,“他是一个人。”
言下之意是即便他们在一起了,也正常。
贺欣的脸色顿时一僵,嘴唇蠕动了几下,没说话。
她清楚,自从妈去世后,爸这些年的感情生活就没有变过,她潜意识里不想家里多一个女人,更不想有别的女人取代妈的位置。
“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自私?”
宋明修侧头,似乎是对贺欣破天荒的反省感到一丝意外,随即牵了一下唇角,裹着意味不明。
贺欣叹气,“我以前很排斥,现在好很多了,以后我们住一起,爸就是一个人,他找个伴不是不行。”
她的语气一变,尖锐道,“但就是不能是孙晨晨!”
那种穷乡僻壤里的,还不是看的她爸的钱。
“你不知道,明修,孙晨晨经常在我们面前显摆,用的都是很大的牌子,哦对了,她手上还有一套房子,搞不好爸都被她给骗了……”
“贺欣,”宋明修打断耳边的噪音,“关灯。”
贺欣后知后觉宋明修不耐烦了,她伸手去按开关,回来时,不自禁的去亲宋明修。
她的嘴唇只擦过宋明修的脸。
因为宋明修偏过了头。
贺欣失望的退开。
宋明修不喜欢接|吻,她一直都知道,因此他们从来没有过一次唇齿相依。
今晚的话比平时多,贺欣没忍住,“明修,刚才如果是张小晖,你也会这样吗?”
宋明修的眼皮动了动,没睁开眼睛,“嗯。”
无从考证。
贺欣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下一刻,她又没管住那张嘴,“明修,你是不是还没有忘记她?”
宋明修的眼睛睁开,“我去书房睡。”
贺欣从背后抱他,柔软的身子紧贴着他的后背。
“明修,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背对着贺欣,宋明修的神情冰凉,“你自己就是一个孩子。”
贺欣尴尬的满脸通红,她保证道,“等我当了妈妈,我肯定会改变的。”
宋明修蹙眉,烦闷,“过两年再说。”
这句话明显有敷衍的成分,贺欣没再多问,刚才也是一时冲动说的会改变,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有了孩子,肯定丢给月嫂和保姆。
家里又不是没钱,请不起。
再说了,她还年轻,人生才刚开始。
第二天,贺欣去学校,孙晨晨不在,东西也都不见了。
“孙晨晨昨晚就收拾东西离开学校了。”
“她不是有房子吗,搬到那里住了吧。”
“话说她昨天回来,脸色就很奇怪,你们说她该不会是被那个老男人……”
砰——
贺欣把手机大力丟到桌上,其他人面面相觑。
在宿舍待了一两分钟,贺欣去打电话,她先打的家里座机,得知她爸不在家,表情就变了变。
之后,贺欣又打给她爸,说是在t市出差。
她不动声色的挂断,转手就打给陈秘书,“陈叔叔,我爸在哪儿?”
那边的陈秘书说,“董事长在t市出差。”
贺欣追问,“真在t市?”
陈秘书是一贯的语气,公式化,“是的小姐。”
结束通话,贺欣发过去一个视频邀请。
下一刻,陈秘书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包括身后的走廊,油画,会议室的大门。
贺欣盯着手机,“我爸人呢?”
陈秘书说,面色从容,“董事长在里面开会。”
没看出什么破绽,贺欣说,“就这样吧。”
那边,陈秘书松口气,还是董事长了解小姐,知道会来这么一出。
而贺仲现在根本不在t市,他在a市,跟孙晨晨在一起。
“贺叔叔,欣欣好像知道我们的事了。”孙晨晨满脸担忧,“现在该怎么办?”
贺仲喝着茶,他本来是打算来发火质问的,但是看孙晨晨这样,楚楚可怜的,那些话就从嘴里打了个转,又吞回肚子里了。
“迟早会知道的。”
“可是……”孙晨晨伤心的说,“贺叔叔,我很担心,欣欣会不会生我的气。”
贺仲把茶杯放桌上,“欣儿从小就是那脾气,过段时间,她想通了就没事了。”
想通?孙晨晨心里冷笑,贺欣能想通才有鬼,她的眼眶一红,不舍的看着贺仲,“我们不能在一起了吗?”
贺仲觉得诧异,又有点好笑,“晨晨,你想跟叔叔在一起?”
孙晨晨羞涩的说,“嗯,我很喜欢贺叔叔。”
她发现自己对年纪大的男人更感兴趣,不止是因为对方的事业,还有生活阅历,那种小男生她丝毫不想接触,感觉既幼稚又浪费时间,像养一个儿子。
一开始她跟贺仲,的确是为了虚荣,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觉得没那么糟糕,甚至有时候她还很享受,即便贺仲偶尔兴奋了,在她身上留下一些疤。
所以她是不会因为贺欣,就狼狈退场的,她要进贺家的大门,不顾一切。
“这房子是你的。”贺仲说,“以后那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他的意思显而易见,就是一切还按照之前的继续,比如两人的关系。
孙晨晨脸上一喜,她握住贺仲的手,往她衣服里送。
“贺叔叔……”
贺仲的眼睛一沉,捏住了她。
在孙晨晨那里留了一个多小时,贺仲才离开,走时的姿态比来时好许多,可以看的出来,他被伺候的很满意。
“别多想,欣儿那边我会跟她说。”
孙晨晨乖顺的点头,“嗯。”
门一关,孙晨晨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她看看这栋房子,三室两厅,一百多平,将近三百万,有些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她坐在红色沙发上,舒服的靠着。
手机铃声来的突然,孙晨晨从房间拿到手机,是家里打来的。
“晨晨啊,吃过早饭了吗?”
孙晨晨没回那句,直接问,“妈,什么事?”
电话那边停了一下,“是这样,过年那会儿不是说了嘛,你哥谈的那个对象,她家里要十万礼金,晨晨,你看能不能搭一点儿给你哥。”
孙晨晨看着窗外,“妈,我还没毕业。”
“你哥说你过年回来带的那包有好几万了。”那边说,语气不怎么好,“晨晨,妈知道你能干,上大学就没找家里要一分钱,这事是妈跟爸没本事,但是这回你哥是要结婚,那钱你有就出一把,将来你回来,找工作什么的,你哥也有门路……”
孙晨晨将手机一按。
她不回去,死也不回那个穷地方。
******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
墓园里,那种笼罩的阴冷经过太阳一照,挥走了大半。
张小晖,季时,秦正三人立在墓碑前,都没开口说话,他们各怀心思。
对张小晖来说,地底下的是她的父母,她的思绪全在过去的时光里,回忆那时候的点点滴滴。
季时是来看岳父岳母的,激动,紧张,虽然不能面对面坐下来聊个天。
秦正史无前例的尊敬,感激。
如果不是他们,小晖不知道会在世界哪个角落。
片刻后,张小晖把眼镜拿下来,用手背擦擦眼睛,“爸妈,我们走了。”
墓碑上的照片泛黄,笼着许多风吹雨打的痕迹,模糊了。
季时握住张小晖的手,看了眼墓碑,下次再来,脚边就有个小不点了。
三人走出墓园,唐依依等在树底下。
“哥,对依依姐好一点吧。”张小晖忽然说,“她跟了你那么多年,很不容易。”
其实张小晖还想说,别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但是这话说出来,哥不见得会听。
也许还以为是唐依依在她这里说过什么,适得其反。
秦正笑笑,“操心我的事了?”
张小晖挠挠鼻子。
“依依姐的腿是不是扭到了?我看她走路好像有点吃力。”
话落,气氛有点怪。
季时的薄唇一抿,忍着什么。
秦正的脸色有些黑,昨晚做的次数多了点,唐依依从来不哭,那种倔强和忍耐总能轻易挑起他的情绪,从而失控。
张小晖不知道情况,还在那说,“要不要带依依去医院看看?”
噗——
季时笑出声,他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
“……”张小晖抽抽嘴,“你没事吧?”
走的好好的,突然笑出来,有什么事那么高兴?
季时又咳了一声,“没事。”
一旁的秦正脸色已经比锅底还黑。
树底下的唐依依掐掉烟头,见三道目光在她身上,一个是关心,一个古怪,另外一个他最熟悉。
她的视线往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除了腿。
韧带拉伤了。
唐依依不着痕迹的露出一点感慨,换作十几年前,秦正无论怎么折腾,她都可以轻松自如,甚至花大半天时间去逛街。
现在岁数大了,骨头也硬了,连求都忘了怎么说。
秦正将唐依依头发上的一片树叶拿走,“你去酒店休息吧。”
唐依依第一反应是张小晖跟秦正说了什么关于她的事,不然秦正不会那么说,话里意思无一不透着关切,挺像那么回事。
“那我先回去了。”
唐依依不做过多停留,她确实累,如果不是大衣长,盖住了,谁都会发现她的腿肚子在发抖。
为什么每次出力的人反而跟没事人一样,而她仿佛遭受重刑,半死不活。
打了招呼,唐依依转身离开,没有发现秦正停在自己身子的目光,有些异常,类似懊悔。
张小晖吸一口气,她的脸上蓦然闪过一丝尴尬,明白了刚才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哥,你不回酒店吗?”
“不回。”秦正双手插兜,“走,带我去你小时候住的地方逛逛。”
张小晖一愣,“好。”
她仰头看季时。
季时勾唇,“我也想去看看。”都快忘了。
车子远离墓园,季时转着方向盘,“我跟小晖在下个月结婚。”
后座的秦正将目光移开手机,他凝视张小晖,话是跟季时说的,“下个月?”
“嗯。”季时的语气轻快,“十九号。”
秦正皱眉,那索性暂时留在a市,等小晖的婚礼结束了再走。
“怎么这么快就决定了?”
张小晖推推眼镜,“孕期往后,不太方便。”
秦正瞥一眼她的肚子,“现在感觉如何?”
脸上挂着笑意,张小晖的神情柔和,“会动了,踢我。”
秦正抬手,似乎要去摸他妹妹的肚子。
前面的季时眯眼。
车里的氛围猛然变的压抑,一触即发。
张小晖察觉到了,她有些哭笑不得,叉开了话题,“我们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好。”
“可以。”
秦正跟季时一前一后,满足张小晖。
三人挑了一家面馆。
季时进去就负责消毒,秦正面不改色,肌|肉还是动了一下。
他问自己的妹妹,“你受的了?”
张小晖小声说,“很难。”
秦正把手机揣口袋里,“带他去看医生了吗?”
张小晖摇头,“没有。”
“他这样,不治疗不行。”秦正闻着消毒液的气味,皱皱眉头。
张小晖默默的想,哥,你不也有问题需要治疗。
而且一点也不比季时轻多少。
将桌椅消毒彻底,季时全身绷紧,迎着两道同情的目光,他的青筋一蹦,“你们干嘛这么看我?”
张小晖拉开椅子,“夸你爱干净。”
季时,“……”
秦正坐他们对面,“雪菜肉丝。”
张小晖说,“我也要吃那个。”
唯一站着的季时的面部抽搐,转身去前台付钱。
这家面馆占据街上最好的地段,还没到饭点,就已经座无虚席。
张小晖这桌有两个相貌与气质都出色的男人,不出意料的成了面馆的聚光点。
“那个带金丝边眼镜的,看起来真儒雅,又有男人味,啧啧,如果是小白脸,我肯定打锅卖铁包|养他!”
秦正继续捞面条,眼角轻扫,那边说话的女生立刻低头,莫名其妙的头皮发麻。
季时跟张小晖都在吃面,没留意别的。
因为两人之间自动砌成了一道墙,他们自娱自乐,别人进不来。
“卤蛋你能吃?”
“能。”
“辣椒也能?”
“……能。”
季时把张小晖的面碗端走,自己吃了一筷子,他顿时火冒三丈,辣的。
“张小晖,你到底搁了多少辣椒?”
张小晖有点心虚,“没多少。”
她很长时间都没吃辣椒了,刚才看到旁边摆着的辣椒油,实在太想吃了,不夸张的说,她差点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季时把面前的汤碗一推,不容拒绝,“你吃我的。”
张小晖不情愿的撇嘴,“吃一点也不会怎么着吧。”
“一点?”季时斜眼,暴躁的说,“你都快把整瓶抖倒进去了!”
张小晖扭头看她哥。
秦正抬眼,“辣椒放太多了,会上火。”
他忽然觉得,应该把唐依依带上,至少不会有孤家寡人的感觉。
非常新鲜的感受。
似乎秦正这才想起来,自己四十岁了,应该成家立业的年纪。
但他没那个打算。
填饱肚子,三人又喝了一壶茶,才继续动身。
张小晖松口气,季时跟哥相处的还可以,至少她看到的这一面是。
到底的目的地是一个镇上,房屋道路的改变并不大。
张小晖带他们去自己的家,院子门半掩着,里面一片荒凉。
“这水缸是养鱼的,我爸每次钓了鱼抖放里面。”
“还有这个桔子树,是我种的,能结很多橘子,就是不甜。”
……
说累了,张小晖在大门周围走动,她蹲下来,在一块砖头底下摸出一把钥匙。
季时跟秦正的表情如出一辙,“……”
张小晖将钥匙送进锁里,吭吭哧哧的转动。
红漆斑驳的铁门推开,扑面而来的是长久不见阳光的阴暗,潮湿,空气里也飘着一层霉味。
张小晖的鼻子发酸,她吸吸鼻子,时间过的太快了。
快的她来不及回头,就已经长大。
“墙上的那些划痕是我的身高。”张小晖用手比了比,笑着说,她挨着头顶,横着划过去,留下一道痕迹。
季时的喉结滚动,早知道他就单独陪张小晖回来了,这样也就不会多一个碍眼的,他想把张小晖抱怀里疼疼都不行。
秦正无视季时的冷眼,陪张小晖走了一遍,少的可怜的耐心都在这儿了。
“把这院子重新装修一下吧。”
张小晖“嗯”了一声,这样以后想回来住几天都可以。
回去时换了一条路,经过宋明修的家,隔着田野,张小晖趴在窗户边,在风中微微眯起了眼睛。
人的记忆能力很可怕。
隔这么远,她都能认出宋明修家的田地,哪块田种过马蹄果,哪块是种甘蔗的。
田埂上有个中年人,手里拿着锄头,张小晖镜片后的眼睛一睁,她看清了,那是宋明修的父亲。
车窗突然摇了上去,视野被阻挡,张小晖抬头看驾驶座那里的男人,估计又吃醋了。
她摸出手机,发了一个亲嘴的表情给季时。
随后,车里的醋味消失了。
下午,在公司的贺仲被警局的人带走了,说他涉嫌贪污受贿,证据确凿。
贺欣是从陈秘书的电话里知道的,她慌慌张张的跑回去,“明修,你快想想办法,爸怎么可能那么做,一定是有人陷害的,明修,怎么办……”
宋明修在阳台喂鱼,两条小鱼围着鱼缸游来游去,一条胖嘟嘟的,一条的尾巴是黄色的,很漂亮。
阳光穿过窗户洒进来,一切都很平和。
男人的心情更好,确切来说,是她从未见过的,那种姿态,就像是……
打了一场胜战。
贺欣的身子一阵颤抖,她感到寒意渗透毛孔,几乎让她站不住脚,她鬼使神差的喊出一句,“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
喊完,她自己震惊了。
宋明修皱眉,“贺欣,你发什么神经?”
情绪激动的去拽宋明修的胳膊,贺欣尖叫,“宋明修,爸这件事究竟是不是和你有关?”
宋明修甩开贺欣,他淡淡道,“跟我无关。”
贺欣又哭又笑,“那你现在跟我去警局,我们去看爸,把事情问清楚……
宋明修将鱼食放起来,看着那两条小鱼,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