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筹谋军器监

五味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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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御史大夫安思顺只因在安禄山谋反之前曾有告发的举动,这才因而免于受到牵连,身死族灭。饶是如此,他的身份地位也变得极为尴尬,朝廷再也不会对这位屡立战功的边将重臣委以军机要务。若能安安稳稳的在长安了此残生,也算有个善终的结局。

    然则,现在安思顺连善终都已经成了奢望,通敌的密信呈送天子驾前,等着他的将是家破人亡的厄运。

    得知这一则消息时,秦晋与郑显礼在商议整顿军备的问题,两个人都忍不住为之唏嘘。说起安思顺其人,与安禄山那杂胡儿截然不同,虽然是突厥人却对唐朝兢兢业业,在河西陇右一带屡立战功,想不到竟落得这般下场。

    郑显礼冷笑一声:“此事摆明了是哥舒翰阴谋构陷,满长安城中谁人不知,他与安思顺当初同在王忠嗣麾下为将,明争暗斗多年。”

    对于哥舒翰与安思顺不和,秦晋亦曾亲眼所见。当初在哥舒府外,哥舒翰的家奴就曾当众羞辱过哥舒翰的弟弟安元贞。现在,哥舒翰终于得偿所愿,借着天子对安家的猜忌,一举除掉了争斗多年的老冤家。

    秦晋毫不怀疑,天子得报之后,不论真假,一定会借此处死安思顺兄弟。毕竟不管安思顺如何与安禄山撇清关系,两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有如此才能永绝后患。

    见秦晋没有接茬,郑显礼又道:“诬陷与否,和咱们也没多少干系,不过是隔岸看个热闹而已。”

    “也不尽然,哥舒翰先杀田建业,再构陷安思顺,行事如此肆无忌惮,以天子性情,怎么可能不生出忌惮之心?或许,对咱们未必不是件好事!”

    郑显礼一时间没能体会秦晋话中的意思,正欲细问。秦晋却又摇摇头,“这也仅仅揣测而已,将来如何还要看事态的发展。”

    秦晋这次招郑显礼过来,是要结结实实的商议一件与军械有关的事,因此又很快转入正题。

    “郑兄弟常在安西军中,是否见过既轻便且威力不减的强弩?”

    唐代军中装备的蹶张弩长五尺六寸余,重三十余斤,早在新安军使用这种重弩的时候,秦晋就发现了一个问题。经常有军卒在行军途中偷偷将重弩丢掉,就因为这种东西既笨且重。步兵若使用,非挑选身体强壮者不可。

    但是,限于当下条件,军中百人里仅有有三五人合格,若想在军中大规模推行重弩,这一层障碍几乎难以跨越。

    郑显礼摇摇头,“安西军中刀枪重弩,均由军器监督造,规制统一,步卒蹶张弩的确使用笨重,但胜在威力巨大,绝大多数的甲装可在百步内轻易射穿。骑弩虽然轻便,然而射程却仅有百步……”

    这些军中器械的情况秦晋也都知晓,但毕竟郑显礼在安西行军作战多年,而安西地处中亚,紧邻西亚,且据他所了解中亚、西亚一带的武器自成系统,没准就能有什么奇巧的军用武器。正如大马士革刀闻名天下一般!

    但是,郑显礼的回答让他颇感失望,总不能现在就搞火枪大炮吧?且不说现在的冶炼锻造工艺不过关,就是时间也不允许,前世用数百年才发展成型的武器和战术,若强行推广少说也要三五年才可能初步见到成果吧?

    可他哪里等的了三五年?

    就在他失望的当口,郑显礼却突的一拍脑袋。

    “倒是有一样东西,中郎将可能感兴趣!”

    原来,郑显礼随封常清打仗时,曾在羌人那里缴获过一把蹶张弩,这把蹶张弩与唐军装备的重弩相比十分小瞧,仅仅长三尺三寸,但是威力却丝毫不差,弩箭射出去二三百步仍旧拥有不俗的杀伤力。此后,他亦曾琢磨研究过因由,却一无所获,于是便以为这是工匠技艺精湛的结果。

    后来,在随军转战南北的过程中,这把特异的蹶张弩也在战乱里不知所终。

    听了郑显礼的讲述,秦晋眼睛一亮,这不正是他想要的重弩么!若能降低使用蹶张弩对步卒的体能要求,百人里只要能选出二三十人也足够了。

    “后来可还曾见过这种蹶张弩?”

    郑显礼摇摇头,秦晋却并不沮丧,只要知道有这种东西存在,他就不相信寻不出来个究竟,只看下不下功夫而已。

    唐朝时,羌人多居住在青海一带,与河西陇右紧紧相邻,因此在长安城中也不乏羌人。花了整整一日功夫,从东西两市的商人,到避难在长安的羌人贵族,秦晋或亲自拜访,或遣部下询问,务求要追查出这种特异的重弩是否存在。

    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掌灯时分,郑显礼兴冲冲赶回了禁苑驻地,手中竟赫然拿着一柄身长三尺三寸的蹶张弩。

    秦晋拜访了几个避难在长安的羌人贵族一无所获,正沮丧间,不想郑显礼却有了收获。他一把接过了郑显礼手中的弩,掂量起来沉甸甸的,但比起笨重的唐军制式蹶张弩却轻便的多了。

    “何处得来的?”

    “羌人胡商,以十金之数到手!”

    秦晋舒心大笑。

    “莫论十金,就算百金千金也值!”

    两人兴奋了一阵,郑显礼又皱眉道:“军械向来由军器监督造,咱们私下仿造这种弩,只怕会犯禁!”

    “那有何难?”反问一句后,秦晋没有等郑显礼回答,而是继续问道:“军器监丞,不知郑兄弟有没有兴趣?”

    郑显礼顿时一阵愣怔,“这,这军器监丞可要出自政事堂宰相的核准,谈何容易!”

    秦晋却笑道:“只要郑兄弟肯去,其它都不是问题!”

    卖官鬻爵,可不单单是后世的官场专利,古今中外莫衷一是。军器监丞不过是正七品上的佐官,只要大把的金钱撒下去,得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郑显礼自然千肯万肯,他的本官不过是个从八品下的镇将,若果真能当上这个军器监丞,可是连升数级!

    ……

    魏方进这几日的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本是杨国忠的党羽,依靠着杨国忠的提携才官至御史大夫。但自从天子罢黜杨国忠宰相之位后,他就终日惶惶然,等着罢官夺职,乃至流放的敕令到来。

    岂料,流放的敕令没等到,等到的却是一纸拜相诏书,加了同中书门下三品的职衔,随没有三省长官的本职,但自此以后也可以与政事堂内的宰相比肩了。

    这不,刚刚升任宰相,便有好事找上门来。一个军器监丞便可以卖得万金,这笔交易划算极了,于魏方进而言,不过是动动笔杆,盖一方宰相之玺印而已。

    杨国忠刚刚被罢相,魏方进自然不敢明目张胆,什么人的钱都敢收。不过,有熟人引荐那有另当别论了。他看着满脸堆笑的杜乾运,与之简单寒暄了一番,便又详细询问起,欲为何人筹谋军器监丞。

    杜乾运检校神武军中郎将的时候,风头不小。杨国忠罢相之后,他的检校之职自然也随之丢了,但是此人家资万贯,即便一时没有官可当,也不至于没了生计。想不到此人居然还有意为他人某官,看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抛开魏方进对杜乾运的暗中腹诽,单单是目下呈上来的百金见面礼,都让他对此人态度好极了。

    按说唐朝的宰相多出自清流,爱惜名声的不少,爱财如命的却未见几人。其实,魏方进爱财,也与他的身世离不开关系。魏方进父亲早亡,还有一个生下来痴傻只知道流口水鼻涕的弟弟,因此备受族中的亲戚嘲笑排挤,生活日渐艰难。多亏了已经出嫁的姐姐时时接济,才有他今日的显赫地位。

    有过幼年时受穷困顿的经历,使得魏方进深受刺激,因此在飞黄腾达以后,便格外的看重钱财。

    “足下尽力为他人筹谋,何不自家也谋个官来做做?”

    杜乾运呵呵一笑:“不瞒魏相公,自杨相罢相以后,下走整日担惊受怕。等到厘清了这身后的乱麻以后便去做个田舍翁,终日种田放马,如此人生岂不自有快活?”

    一句相公让魏方进心里像吃了蜜糖一般甜,由此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足下好雅致,魏某亦有心超脱凡世,奈何世俗杂务缠身,却是欲求而不得啊!”

    “魏相公尽公不顾私,实乃我辈为官楷模,下走何敢与相公相提并论!”

    杜乾运笑呵呵又是一句漂亮的恭维。

    魏方进收了钱,办事的效率也极快,当天就拟好公文,只等用了宰相玺印之后便可以发往吏部正式生效。

    孰料,中书令韦见素因初任宰相之首,政事堂每件公文非亲自过目才会安心发往六部处置。经由魏方进之手的这份公文,便落在了事事谨慎的韦相公眼中。

    军器监丞看起来是个不起眼的官职,但事权以及经手的差事却不简单。而这个侯任的官员,此前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小官,陡然间跃升了四五级,韦见素便留心了此事。

    注:清流,唐朝的清流指门阀望族出身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