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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天宝还在犹豫,重羽却猛然间抬起头朝后面望过去。
“怎么了……?”玉天宝还有些不明所以。
重羽的面上已经多了几分凝重之色,他突然伸手,拎起玉天宝的衣领子,直接就往墙后面拖,玉天宝吃了一惊,手忙脚乱的想要挣扎,忙叫道:“你干什么?”
“闭嘴!”重羽压低声音道。
球球似乎被惊了一下,站在重羽的臂弯上,停顿了一下之后,也飞快的跳起来,稳稳的落在了重羽的肩膀上。
“……”玉天宝识趣的立刻闭嘴不吭声了,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任由重羽急匆匆的把他拖走。
等到重羽和玉天宝离开之后,雾气朦胧间,突然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身影。
地上的泥土被夜间湿润的雾气打湿,迷离的雾气之中,那道身影仿佛也如雾一般虚幻而不可捉摸。
玉罗刹望着重羽和玉天宝消失的方向,那张仿佛与雾融为一体的脸上,一双同样令人感到迷蒙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道困惑不解的光。
“维仪……怎么会和玉天宝在一起……”
雾气还未散尽,那句轻轻的犹带着一丝迷惑的话语便已经随风飘散在了雾里,旋即,那道仿若虚幻的人影也随之消失在迷雾中……
重羽把四体不勤的玉天宝一把扔进了一间没有人的屋子里,又轻轻的反手把门带上后,终于感觉到身后没有了那种如同芒刺在背的焦灼感,这才稍稍舒了口气。
摔得呲牙咧嘴的玉天宝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苦着脸,撸起袖子看自己因为摔在地面上已经擦破皮的肘部,吃痛的轻轻呼了口气。
玉天宝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这似乎是一个农户小院的厢房,正好桌上的茶壶里还有些可以喝的清水,便直接走过去用那些凉水洗了洗伤口,抬起头来问道:“有金疮药和纱布吗?”
看着玉天宝一点也不生疏客套的模样以及他胳膊上那么零星一点破了皮发红的地方,重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从背包里摸出来一组上品止血丸扔过去,随口道:“可以吃,也可以捏碎了抹在伤口处。”
玉天宝用手接住那瓶上品止血丸,拨开上面的瓶塞,先闻了闻止血丸的味道,分辨出里面应该有金银花和金创小草、以及一些他分辨不出来的草药,这才从瓷瓶里倒出来一颗,没吃,只是碾碎了涂在了胳膊肘的伤口处。
等玉天宝又抬起头来时,这回,没等他开口,重羽已经扔过去一块轻容纱,丢在了他的脸上。
玉天宝丝毫没有被糊了一脸的愤怒,甚至还意外冷静的道了声“多谢”,然后自己用一只手慢慢悠悠的把胳膊肘被包扎起来了……
“……”重羽从小到大,就没见过江湖人受了这么一丁点擦破皮的小伤之后,竟然能这么金贵精细的,想到自己的任务是要保护玉天宝这么一个“身娇体弱”还尤为精贵的家伙,重羽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头痛起来。
玉天宝缓慢的给自己包扎好“伤口”之后,自然也看到了重羽一连不忍直视的表情,片刻的沉默之后,玉天宝反而突然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来得太过突然,甚至有些清隽的味道,让他原本总是显得一身纨绔气的整个人仿佛都变得生动起来。
“人总要对自己好一点,”玉天宝说这话时,虽然是笑着的,可是,那张年轻甚至十分英俊的脸上,却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古怪和苦涩,“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恐怕很难会有第二个人这么关心你了。”
“……”重羽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由衷的提问道:“你之前到底过得是有多辛酸?”
——玉天宝一身锦衣华服的纨绔公子模样,还有大笔钱在银钩赌坊中一掷千金,怎么也不像是从小饱经磨难的小可怜啊!?
玉天宝笑着摇了摇头,一脸“说了你也不懂”的高深莫测。
重羽看了,只觉得真有点牙疼,以及,自己就要保护这么个玩意?之前一脸纨绔相的时候还好,稍稍正经起来了,反而更让人觉得这家伙真欠抽啊……
玉天宝似乎终于想通了一般,丝毫不提刚刚重羽为何突然离开,也不回答重羽的话,反而重新把话题转向了之前重羽说要保护他这件事上,甚至还有闲心冲着正站在重羽的肩膀上的球球笑着招了招手。
球球高傲的扬了扬小下巴,然后跳到了玉天宝的脑袋上。
玉天宝被它抓着头发疼得“嘶”了一声,然后一只手把它抱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极尽温柔的轻轻摸了摸它身上光滑油亮的雪白皮毛。
“你对西方魔教知道多少?”玉天宝看着重羽问道。
重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心里却想到了当初西迁的明教……
玉天宝见状,旋即了然,道:“这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说着,便把西方魔教、连同教主玉罗刹,自己这个所谓的少教主玉天宝,以及江湖中如今和玉罗刹齐名的“西北双玉”的北方一玉“飞天玉虎”也简单介绍了下。
听完玉天宝的话,重羽的眼神变得愈发奇怪,他仔细的打量着除了这张脸以外几乎一无是处的玉天宝,半晌,用一种笃定的语气疑问道:“你便是西方魔教少教主?”
——西方魔教在未来的继承人这方面,略有些堪忧啊……
玉天宝一脸无奈的苦笑道:“西方魔教至宝——代表下一任教主身份的罗刹牌都给你看了,你说呢?”
重羽听了,稍稍愣了一下,摸出之前玉天宝扔过来的那张精美玉牌,眼神狐疑的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你说谁有这张玉牌,谁就是下一任教主?”
玉天宝点了点头。
“那这个女人是谁,”重羽指着罗刹牌背面诸神诸魔画像中的散花天女问道,“魔教圣女吗?”
玉天宝一脸“你在胡说”的表情,不以为意道:“七十二天魔、三十六地煞,外加一部梵经,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另外,教中没有圣女!”
“可是我前几天才见过这个女人的脸。”重羽也有些迷惑不解了。
玉天宝铁口直断,“不可能,除非那是假的!”
话音落下,玉天宝和重羽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微微一怔。
旋即,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重羽正拿在手里的那块罗刹牌上。
半晌,玉天宝声音有些艰涩的开口道:“……你是在哪里见到哪个女人的,她是谁?”
重羽虽然也知道罗刹牌乃是玉罗刹亲手交给他的“继承人”玉天宝的,可是,对于这件事背后的许多事情却并不清楚,也完全没有玉天宝因为少教主的身份所累活得尤为艰辛的那种深深触动,表现得自然就平静许多,只是微微蹙了蹙眉,轻轻道:“我不认识那人,不过,那是一对夫妻,男的长得很普通性格有些冷,女的却很迷人很漂亮……”
重羽说完之后,玉天宝始终默不作声。许久,他才起身走过来,从重羽手中拿回那张散花天女是老板娘的脸庞的罗刹牌,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上面熟悉的每一个细微的图案。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前不久还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子的话,那么,这张罗刹牌自然便是假的了。”玉天宝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郁漠然。
“叮”的一声,重羽看到,自己的任务列表里,除了【真假罗刹牌】要求的保护玉天宝之外,又多出来一个【罗刹牌隐情】,任务内容是探寻真假罗刹牌背后隐藏的秘密。
重羽盯着新任务看了一会儿,决定与其自己去四处搜寻任务信息,不如直接询问就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便已经给自己两个任务的玉天宝来得痛快!
“如果你手里的罗刹牌都是假的,那么,真的会在谁那里?”重羽问道。
“玉罗刹,或者是,父亲真正的继承人……”玉天宝低声道。
重羽追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把一个假的给你?”
玉天宝的声音里带了一种异样的平静,“……这是我第一次离开西方魔教总坛来到中原。位于大光明境的魔教总坛,这些日子里,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一般,安静沉闷里遍布杀机……我的武功一直不太好,觉得魔教总坛很危险,所以我就离开了,可是——”
说到这里,玉天宝轻轻的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道:“我没想到的是,孤松、青竹、寒梅,岁寒三友这三位已经在昆仑绝顶‘大光明境’里的小天龙洞隐居二十余载的三位护法长老,名义上说是护我前往中原,实际上竟然也对我起了杀心……”
玉天宝轻轻的摇了摇手里那张假的罗刹牌,英俊的脸上已经满是讥诮,“——这还只是一张假的罗刹牌,我已经要身家性命不保了,你说,他为什么要把这张罗刹牌给我?”
重羽默默的在心里同情了身世离奇似乎还有些可怜的玉天宝一下,却十分诚恳的点明了玉罗刹的用意,“挡箭牌?或者替死鬼?”
玉天宝却又摇了摇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冷笑道:“我倒觉得,是一个诱饵,而且是那种在那些拥有狼子野心的人面前,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诱饵!”
重羽瞬间明白过来,惊奇道:“你是说,玉罗刹故意用你和这张假的罗刹牌当诱饵?唔……这么说来,你这个诱饵的确很好用,至少,岁寒三友那几个护法长老已经上钩了!”
玉天宝自嘲的哂笑道:“我活着的时候是诱饵,等我死了尸体还可以被他们任何人拿去借题发挥,简直是玉罗刹的计划里,再完美不过的一环了!”
“喵~”球球突然跳起来,踩了玉天宝的脑袋一脚。
“哎哟!”玉天宝下意识的叫道。
重羽伸手接住捣乱的球球,然后语重心长的对玉天宝认真道:“别妄自菲薄,你其实还是挺——”
“——挺没用的?”玉天宝笑着扯了扯嘴角,“我至少还有自知之明!”
“——我想说你还是挺聪明的,至少别人的算计你都猜出来了!”重羽木着一张极其精致漂亮的脸蛋把话说完了。
玉天宝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还没跟你说,我为什么会一直留在银钩赌坊呢!”玉天宝另起了一个话头,算是回答起了重羽最初说要保护自己的时候、开口问过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他的那个问题。
“我不知道蓝胡子和方玉香是从哪里知道玉天宝就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的,不过,方玉香在我身边的目的,自然便是撺掇着我在银钩赌坊一掷千金,等我把手上的银两用完之后,最好直接就把这张罗刹牌押在赌坊里……”
“毕竟是代表着西方魔教下一任教主的信物,等玉罗刹死后,就更值钱了,难保有人会见猎心喜。”玉天宝摇了摇头笑笑,手上还随意的抛着罗刹牌,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可惜,都是假的!”
“知道银钩赌坊的人不怀好意,你还故意往陷阱里面跳?”重羽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他。
玉天宝淡淡道:“蓝胡子和方玉香可不知道岁寒三友想杀我,他们最起码还要顾及我少教主的身份,换句话说,在我把手里的钱输完、罗刹牌也押进去之前,我大概性命无忧。等到这张罗刹牌被我输掉之后,岁寒三友大可直接从蓝胡子手里夺走罗刹牌,也就没必要非杀我不可了……”
重羽有些纳闷道:“既然你已经计划的好好的了,今晚我和银钩赌坊的人起冲突后,为什么还要偷偷的跟上来?”
玉天宝瞟了他一眼,“因为我突然想起来,等我把罗刹牌输给银钩赌坊之后,岁寒三友还可以先杀了我灭口,然后借着捉拿凶手给我报仇的名义,逼迫蓝胡子把罗刹牌交回来,不但面子上好看,甚至连我的身份带来的后顾之忧都没了……”
“……”重羽断然没有想到,一脸纨绔风流相的玉天宝心里居然这么多弯弯绕!
玉天宝还在毫不防备的继续剖析自己内心的打算,“我不认识你,不过,看你先是盯着我又故意找银钩赌坊的茬,估计也是别有所图的,不过好在你不是西方魔教中人,正好可以帮我把水搅得更浑!本来我还想着,也许我大大方方的把罗刹牌给了你,然后诈死离开,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叫重羽。”重羽用四个字打断了玉天宝波澜不惊的描述,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跟他说过自己的名字,又继续道:“还有,你想诈死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作为我接下来这段时间亲自保护你的补偿,你要帮我查清楚,真假罗刹牌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我现在连真的罗刹牌究竟在谁手里都不知道。”玉天宝扯了扯嘴角。
“早晚会知道的!”重羽满不在乎。
两人和一只波斯猫球球在别人家的厢房里住了一晚,翌日一早,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感觉睡得浑身都疼的玉天宝从睡梦中困乏的睁开眼睛,就和一双近在咫尺的圆溜溜的异色|猫瞳对上,顿时被吓得一个哆嗦。
球球也被吓了一跳,轻盈的踩着他的脸跳起来,“喵呜”一声,冲着重羽飞扑过去,直接叼走了重羽手里拿着的的小鱼干。
重羽自己嘴里也还咬着一条小鱼干,走过来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还有些发愣的玉天宝的脸,含糊不清的说道:“起来洗漱吃饭,我煮了些粥,就着小鱼干味道不错。”
另一处花木扶疏景色雅致的院子里,玉罗刹坐在桌边,看着案上展开放着的几封飞鸽传书的内容,却不由得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
“教主?”见玉罗刹始终不做声,微微低垂着头守在旁边等待教主命令的西方魔教心腹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飞天玉虎……呵,方玉飞把陆小凤给找了来,过两日差不多就要到银钩赌坊了,方玉香那个女人还在蓝胡子身边,不过天宝昨天晚上终于舍得撇下她之后竟然是和维仪在一起……”说到这里,玉罗刹的心里也是十分的纳闷,就连语气都变得有些闷闷的哀怨,“他们两个怎么会认识……还有,维仪怎么会突然掺和进银钩赌坊的麻烦里?”
心腹手下感觉后脑勺上一滴冷汗已经滑下来了,半晌,方才小声道:“少主做事,属下愚钝看不明白……不过之前,天宝少爷一直在昆仑绝顶的大光明境,按理说,不该认识少主才是……”
玉罗刹的眉毛几乎已经拧在了一起,喃喃道:“难道我不知道的时候,维仪自己去过昆仑绝顶?他是说过要出门游历,可是,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