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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轮回宫,浩浩九幽门。
为还后土化轮回之因,鬼府当对巫报以庇护残族之果。
只是,巫族与鬼族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
作为东道主的贵族与心高气傲的巫族之间,多少还是有不少难以磨合的矛盾。
不过有长琴与平心压制着,巫族十次有九次都退让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平心发现自己似乎距离鬼族的高层圈子越来越远——她本该是鬼府的双尊之一,如今在鬼族中的地位不要说跟酆都相比了,就算是十殿阎王的威望都要越过她。
不过对于这一点,平心倒也并不奇怪。
因为她早就已经想通了这个道理——虽说如今她是鬼,但她打心底里还认为自己是个巫。既然她不认可自己鬼族的身份,又凭什么要求鬼族的子民崇敬自己?
想来,如今鬼族之所以还对她抱有尊敬之意,就是因为她这般识相吧。
思及此处,平心便愈发地深居简出。
只是再如何深居简出,她也是有鬼身自由的。偶尔实在在宫里待烦了,她也会无声地前去忘川之畔或者彼岸花丛的深处走一走,逛一逛,或者远远地看看巫族在地府的生活,及时阻止他们与鬼族的冲突。
日复一日,她的日子很平静。
如果不看环境,从某种程度上说,鬼府对于平心而言就像是个世外桃源,让她不必理会外界的风风雨雨。
什么修士大劫,三清反目。
这些从来往的亡魂口中听到的洪荒消息,她统统不必烦恼,就算偶尔费心记下,也至少要再等待一个量劫,才能用得上这些信息。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天道不愿看着这位昔日的祖巫这样一直平静度日——今日正在花丛中漫步的平心,就碰上了一个大麻烦——金色的鲜血流淌了一地,滋养着彼岸花盛开得愈发鲜艳。
一头染血的长发,趁着那没有任何血色的苍白脸庞,让那清冷的眉目显得分外脆弱。
正是……
“玉……清?”
迟疑了一下,平心微微俯身拂去遮住伤者大半脸颊的头发。
那熟悉的精致轮廓让这位六道神女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那张脸,的确与她记忆中的玉清圣尊一模一样。但一来平心想不通为什么元始会出现在鬼府。二来……
看看眼前这伤者的打扮。
长发凌乱地散着,身上只穿着一条底裤一件内袍,完全没有穿着鞋的迹象。
就算他身上其他应该存在的衣物可能是在逃跑途中慌乱丢失的,也让平心觉得有些……不敢置信。毕竟她记忆中的玉清圣尊,可一向是干净整洁到连扣子都要严谨地扣到最上面一颗的主儿。
想到这里,玄门那流传颇广的斩尸秘术突然在平心脑海中划过。
‘也许是……’
沉吟了一下,平心心底思绪千回百转。
最终,她俯下身,将俯伏在地上的伤者打横抱起,瞬移回了自己的寝宫。
而几乎就在她消失的下一秒,刚刚弥合的空间壁垒就再度被人撕开。
黑如子夜般的长发垂在肩上,身披黑色长袍的来者面容冰冷,通身煞气逼人,目光扫动之间,那眼神阴冷得足以让任何被之碰触的生灵打颤——这一点,就看他脚下那瑟瑟发抖的一片彼岸花就不难发现。
因为之前那伤者流的血实在是太多,平心又没费心遮掩,是以原地自有一片血渍缓缓下渗。
盯着那片血迹,戮谭目光一凝,眉间不由得微颦起来。
‘依照那琉璃的伤势而言,不可能再有力气撕开空间逃逸一回。那么,要么是他的后援到了。要么就是……’这么思想着,戮谭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向平心的居所。
“巫族。”
轻轻启唇,戮谭说出了这个称谓。
在某一瞬间,戮谭的眼神显得非常危险,可能下一秒就会气势汹汹地撕开空间硬闯轮回宫。
但他终究是没有。
垂袖沉吟了一瞬,他身形缓缓消失在了原地。
‘行动或许暴露,去报……知晓。’
轮回宫中,平心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或者说,她就是算到了没有谁会轻易在地府大动干戈,所以才会去救重伤昏迷的琉璃。
将指尖从琉璃腕上挪了下来,平心看着青年惨白的脸色,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惊奇。
要知道,玄门斩尸秘术之所以独步天下,一个是因为斩却三尸能够令修者本尊更容易接近触摸到天道奥秘。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斩出来的三尸,每一个都可以拥有与本尊等同的修为。
如此,可就等同于一下子多出了三个不必自己支付法力维持的强大战力。
因为这样,那问题就来了。
以琉璃那修为近似元始的战力,到底是谁能将他伤得这么重?
看看琉璃的伤势,若是那劈在他心口处的一记斩痕再深半指,这具化身大概就可以被打回原形,化作琉璃宫灯等待元始拿他再斩尸一次了。
若是那般。
平心大概也就没有机会让元始欠她一个因果了。
这样想着,平心伸出手来,不轻不重地在琉璃心口斩痕旁侧拍了几下。一边拍,一边低声吟唱着巫谣。即使此时平心体内不含一丝巫血,也毕竟曾巫族祖巫。她施展的巫医祝由之术,用来给琉璃彻底止血还是绰绰有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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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了?”
戮谭的一句话,让鸿钧倾茶的手微微一顿,原本的八分满一下子倒了十分满。
睫毛微微颤了颤,他沉默了一瞬,轻声问道。
“那个琉璃是他的恶尸,正好跟我打了个照面,你说他知不知道?”
毫不客气地捞起了鸿钧刚倒好的茶,也不在乎那到底是八分满还是十分满。戮谭一口抿下去,用他那一贯冷嘲热讽的调调回了鸿钧一句。
“啊,这件事你不必在意。”
虽然在乍听到戮谭的话时,鸿钧有一瞬间的失态。但以他的心理素质,这一瞬间的失态真的就是一瞬间的失态。
他几乎是在下一刻就调整好了心态,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漂亮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他不会胡说,你尽管做你的事。”
“你这么放心他?”闻言,戮谭挑了下眉,轻嗤了一声。“要是被他坏了事,你可别跳脚。”
“玉……元始他是个聪明的。”
唇边带着笑,鸿钧用这样一副包容的长者姿态,这样回答戮谭。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里有数的很。所以,即使他知道了,心里打点小算盘,无非也就是为了自己想一想。总体来说,不会坏什么事。”
“啧。”
将剩下的大半杯茶牛嚼牡丹似的一饮而尽。
戮谭将茶盏往案上一磕,旋即跪直身子长臂一展,指尖径自捏住鸿钧的下巴,将他脸往上一抬后松手,冷笑着拍了拍鸿钧有些苍白的面颊。
“既然能将你那弟子的心思玩弄在股掌之上,怎么就没想到你现在的境地?有些话,还是别说得太满的好。”
这么说了一句,戮谭不管鸿钧有什么反应,起身走出了紫霄宫,直奔洪荒大地而去。
苍白如雪似的肌肤,因戮谭的用力一捏而起了一片红。
鸿钧就着这样微微抬头的姿势,掩唇咳嗽了两声,而后举起茶盏喝了一口,将清苦的茶连同口腔中的血液味道一起咽了下去。
转手放下了空茶盏,鸿钧自言自语。
“脾气越发不好了。是我这些年太放纵他们了?”
这么说着,鸿钧突然又转而想起自家二徒弟和他那放荡不羁的恶尸琉璃之间的对比,当下苍白的面容上又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忍俊不禁的笑容。
“咳……罢了罢了,对比一下,我也该知足了。”
轻咳两声,鸿钧再度取了茶杯倒茶,自斟自饮。
至于戮谭所说的,他落得如此境地么——唇角轻勾,鸿钧越发笑得温柔动人。他这个做师尊的,要从弟子那里得取一些东西,好歹也要稍稍付出一些代价才合适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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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府,轮回宫中。
床上青年吐纳灵气循环的一瞬间停歇,被平心敏锐地捕捉到。
她持着长柄瓷勺,在散发着浓浓苦味的汤药中缓缓搅动,一边搅,一边带着淡淡的笑,如幽魂一般轻启双唇开口道。
“醒了就……”
一句话还没说完,床上的睡美人就非常干脆地睁了眼。
为琉璃的动作而微微一顿,平心多少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顶着一张跟玉清元始一模一样清冷隽颜的家伙,演绎出一番活色生香的美人初醒图。
慢吞吞地支起身子,伸出雪白的指尖,勾住挡脸的发,将之往耳后一撩。
又长又翘睫毛懒懒地掀起,火色双瞳之上好似蒙着一层朦胧的水光。他就这么随意地向后一靠,纤长的颈子连带着一片皎白细腻的胸膛就这么大咧咧地露了出来。
轻轻地弯起唇角,这妖孽带着笑,用因喉咙干涩而略显喑哑的美声道。
“平心……娘娘?”